更新時間:2012-09-25
花孤城躺在輪轉寺的客房中,怏怏不樂的對著一疊明信片發呆。
一支鋼筆在這疊明信片上來回塗抹,胡亂著記錄著花孤城此時此刻的心情。
突地,花孤城只覺手心一痛,正是當日花孤城拔劍時,流出鮮血的那隻手掌。花孤城皺著眉頭,看著一張即將寫完的明信片,心頭煩躁。猛地把筆往地上一丟,而後考慮片刻,終於還是將明信片丟進了垃圾桶。
手心的疼痛一閃而過,卻是讓花孤城心中好一陣疑惑,最終,花孤城決定去找老法王與鬼王聊一聊。等花孤城出了客房,卻見一道身影突地閃進了花孤城的住處,一隻被黑色衣裳包裹住的手慢慢伸進垃圾桶中,將明信片取了出來。
……
這已不知是第幾日了,蘇伊總在下著雨的清晨醒過來,窗外照例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沒有黎明時的曙光,沒有風,沒有鳥叫。後院的小樹都很寥寂的靜立在細雨中,無論從那一個窗口望出去,總有雨水在沖流著。除了雨水之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似乎在這時分裡,一切全是靜止的。
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蘇伊總喜歡仔細的去看看自己,浴室鏡子裡的蘇伊是一個陌生人,那是個奇異的時分。蘇伊的心境在剛剛醒來的時候是不設防的,鏡中的她也是不設防的,蘇伊喜歡一面將手浸在水裡,一面凝望著自己,奇怪的輕聲叫著她自己的名字。
此時此刻鏡中的不是蘇伊,那是個滿面想念著花孤城的女孩。蘇伊凝望著自己,想念著花孤城的眼睛。蘇伊常常不能抗拒的沉浸在那段時光裡,直到她聽見母親或父親在另一間浴室裡漱洗的水聲,那時蘇伊會突然記起自己該進入的日子和秩序,然後她就會快快的去喝一杯蜂蜜水,然後夾著些凌亂的筆記書本出門。
今早要出去的時候,蘇伊找不到可穿的鞋子,她的鞋因為蘇伊學著花孤城在雨地中不好好走路的緣故,已經全都濕光了,於是蘇伊只好去穿一雙她並不喜歡的咖啡色帆布鞋。蘇伊不喜歡咖啡色的原因是沒有哪種花的顏色會是咖啡色。這件小事使得蘇伊在出門時顯得有些沉落,這帆布鞋踏在清晨水濕的街道上的確是不太愉快的。
仙人球在蘇伊離開的時候,蹭蹭蹭的跑出來,亮白的毛色在灰濛濛的空氣裡顯得如此惹眼,蘇伊伸出手,將仙人球抱起來,寵溺的望著這只靈氣逼人的貓咪。而貓咪今日一反往常睡到黃昏才醒的生活習性,早早跑出來決計不會是單純的與女主人打個招呼這麼簡單。貓咪愣愣望向灰濛濛街道的盡頭,喵嗚聲不停。
蘇伊見仙人球的反應,心中好生奇怪,只抱著仙人球走出幾步,卻見一個牛皮紙信封靜悄悄的躺在一塊高處地面的石頭上,沒有一絲水漬。信封正面端端正正寫著蘇伊兩個字,除此以外一片空白。沒有寄件人,沒有收件地址,沒有郵編,甚至沒有郵票和郵戳。
蘇伊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突然一緊,在她的世界裡,蘇伊再也想不到第二個人能夠寄出這樣一份毫無規矩可言的書信,並且能夠如此神秘且神奇的精準送達。
那麼,這是花孤城的信。
仙人球識趣的從蘇伊懷裡跳出去,好讓蘇伊伸出手,將那份信撿起來。
信紙本身是一張明星片,花孤城張揚的字跡在厚實的以布達拉宮為背景的紙張上生動起來。
「一路遊歷,不知不覺與你分開已有小半年。我一切安好,只是牽掛你的喜憂。我曾經所有的夢想無非與你相親相愛,南來北往,去你想去的每一個地方。白天屬於你和我,晚上屬於我和你。而此刻我在天涯,你在海角。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如今想來,無故傾慕與你,是我考慮不周,擅自闖入你的生活,是我不好。當初你走,我未挽留,如今受盡相思之苦,自作自受,是我不好。愛情需要相濡以沫,經不起長久分別的消耗,你若是在我身上沒有看到未來,先行離開,我不怪你,是我不好……
情長,無奈衣衫薄。來日雖然方長,韶光卻是無多。踏入江湖漸深,我心中越是惶恐。如今只期有一日,我能放下江湖,放下恩怨,那年那日,若你我都未嫁娶,我牽你手,你跟我走。若是緣淺,你婚禮那日記得給我請柬,我來吻你的新郎……
而此時此刻,我不敢奢望,不敢許諾,只望你一切安好。」
繆繆數語,難以訴盡衷腸,思念之情,溢於言表。
花孤城一紙書信並未寫完,明信片上偶見折痕,卻似乎是花孤城寫完之後,不敢寄出,逕直丟盡了垃圾桶,而有人擅作主張,將此信送到了蘇伊手上。
雨點很重的落在蘇伊全身的每一個地方,蘇伊此刻已沒有別的意識,只知道這是雨,這是雨,蘇伊正走在它裡面。這時候蘇伊哭了,蘇伊不知道這永恆空虛的時光要何時才能過去,蘇伊就那樣一無抗拒的被捲在雨裡,蘇伊漂浮在一條河上,一條沉靜的大河,蘇伊開始無助的浮沉起來,期望著花孤城能夠突然出現,將她抱起。
直到有幾滴不解風情的雨點打在信紙上的時候,蘇伊才想起來要打傘,小心翼翼將信紙貼身放好後,匆匆消失在灰氣濛濛的街道裡。
仙人球敲著尾巴,躍上牆頭,反方向跑到一個角落,綠油油的眸子裡閃爍著精光,孤城三咬著一截草根,頭髮濕透,伸手朝仙人球打了個招呼。
「貓咪,好久不見啊!來得匆忙,倒是忘記給你帶禮物了。」
仙人球聽了孤城三的言語,擬人之極的喵嗚了一聲,似乎是對孤城三的壞記性表示不滿,而後仙人球再也不願在雨中多留片刻,白光一閃,奔進了房裡。
孤城三輕笑著抬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般伸了一個懶腰,口中輕聲說著:「這一切,都趕快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