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也漸漸小了,小屋子裡,王順子正躺在床上,說是床,其實就是幾塊磚頭加幾塊木板湊合成的,因為屋子很小,大部分人就靠坐在屋外的棚子裡幾塊木板搭成的坐凳上橫七豎八的瞌睡著。
昨晚累了一晚上,不光是身體上還有精神上都極其疲憊。早上看天色大亮,雨勢漸小,根叔才讓大家休息,反正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村裡人來換班,這一會不礙事。只是擔憂王順子的傷,昨晚被雷擊了後只能送回小屋子裡躺著,等白天才能方便送回村去,不然連夜送的話估計小傷也會弄成大病。
辰時,換班的人總算到了,聽到眾人講述昨晚的險情,都是一陣恐懼。無不幸歎要不是發現的快,砍的快,今年大家肯定沒什麼指望,大部分家庭挨餓是正常的了,估計到時借高利貸也不是小數目了,搞不好還要賣兒賣女的。
換班的領頭人同樣是王魁老爺子家的長工王大頭開口說道:「昨晚上柳樹枝能搞成那樣的險情,搞不好以後還會再次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不能指望以後每次都有人及時發現險情及時的砍掉樹枝,所以,我打算一會讓人把柳樹全砍掉,你們說呢?」
「也是,昨晚太險了,反正這幾棵樹也沒多大用處,砍了就砍了吧。」
「是啊,大頭哥,一會咱們就去砍。」
眾人齊聲贊同,畢竟在他們的見識中確實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如今天下不太平,聽說北方和倭人打了一年,打輸了,估計又是一大筆子賠錢,這朝廷眼看是一日不如一日,到時可能又要加稅,鄉親們本來就窮的叮噹響,要是再被水沖沒了田,到時真的只能餓死了事了。
「別,不能砍樹,不能砍樹啊。」忽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原來是王順子醒轉過來了,聽到大家打算砍樹忙出聲阻止。
「啊,順子哥,你醒了,順子哥醒了。」一旁照顧的二狗子忙驚喜的叫了出來。
立時眾人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問候著,「順子,你怎麼樣?」「順子,好點了沒?」「順子,疼不疼?」順子,那兒疼?」等等。
扯動了下嘴角,順子喘了口氣,對身邊的王大頭和根叔說道:「大頭,根叔,記……著我的話,千萬不能把……樹……砍了,要砍……也只能砍河……邊的樹枝,一定要記……得這一點。啊?」
王大頭皺眉道:「順子,為什麼不能砍樹?有么子講究的沒?沒聽說過不能砍樹的說法啊,根叔,你聽說過沒?」
根叔想了想,還是擺了擺頭說道:「沒聽說過有這方便的講究,么子個道理?順子,你慢慢講,現在雨小了不著急,不著急。」
喘了口氣,王順子忍著疼,說道:「你們沒發……覺麼?咱村……裡從……河最上頭到最下……頭,這段河,哪處河壩……最結實?哪處最容易垮?」
根叔年紀最大,經歷的事情最多,在這方面記得的事情也最多,想了下,說道:「拐上頭和小暗灘附近最容易垮,只要發大水就容易衝倒,這個麼法子,那塊是沙地,沒人敢在那種水稻什麼的,就零散種點油菜其他子。結實的地方都差不多,沒有奇怪的地方啊。」
王順子又咧下嘴,喝了口王大頭帶來的米酒,感覺舒服多了,這個米酒是王魁老爺子給的福利,畢竟在這河壩上守夜很是勞累又責任重大,不能不給點,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份,只有王魁家的長工才有資格一個班帶上一茶壺,而王順子自己帶的那一壺早在昨晚已經喝完了。兩人關係平時很不錯,畢竟都是長工,天天見面搭班的,又同一個村子裡同姓之人,而王順子平時腦子比較靈活,經常幫其他人出點主意,算是一個公認的領頭人吧。當然在地主老爺子一家面前又不算什麼了,長工再能耐也是個打工的,地主老爺子一家是主人,沒的說頭的。
「我看了這些地方,發現一個……特點。不曉得你們看到沒,凡是有樹的地方都不容易衝垮,我想了下,發現應該是根的問題。你們都曉得樹根很長撒?」
「那是因為樹根在扎到地下時把土都捆起來了,所以你們去拔樹,就算再小的樹也拔不動是吧?而把木樁子打到地下時,就算打的再深,多用點時間和力氣總能拔的出來,是不是?」
「這樣講起來,就是說樹根能保住土,能保住就肯定難鬆開就難被水沖走。所以講我們這段河壩這樣牢不光是建壩時打的牢靠,跟在上面種了好幾棵柳樹也有關係。這河壩都被柳樹跟捆到一起了,所以才沖不垮,想啊為什麼昨晚上柳樹要被拉倒,河壩就危險?」
「是哦,順子這樣講還真有道理,這樣講起來,這樹肯定是不能砍了,不能砍。」根叔畢竟老成,閱歷比其他人要廣點,所以這樣一講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大頭反應也不慢,轉口說道:「對,不能砍,不光不能砍,還要多栽幾棵樹,要是多栽點樹,把整個的河壩都圍起,那肯定發大水就不用擔心了。」
王順子見說服了眾人也就放心了,其實所謂的眾人就是只要說服幾個領頭的就行了,其他人都聽領頭的安排。他補充說道:「不錯,但是栽樹一定要栽正了,昨晚出現險情是因為這棵樹歪了才這樣的,要是正的,跟其他樹一樣,你們講會這樣危險不?不得吧?以後多在水邊栽點樹,不說絕對不得衝垮嘛,但是肯定要少的多,要是真的還被衝垮,那也沒辦法的事情了。」
「大頭,你們今天把其他的柳樹靠河一邊的樹枝砍一下,砍短一點就好了,只要不沾到水就沒事,別砍多了,砍多了搞不好把樹砍死了,長棵樹要好幾年或者更長事件,那這幾年不就白白的扛著水沖了啊?是不?一定要記得啊。」
「嗯,順子,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反正大家都知道你腦子最靈活,聽你的,沒有錯的。」大頭點點頭應聲道。
「那好,我們就回去了,估計雨會越來越小,你們注意下,可能要不了兩天就要晴天了。好啊,都能不用來熬夜了。根叔,走,我們回家去。」
「嗯,回家去。二狗子和柳伢子你們兩先抬著順子,一會換人抬,好幾里路,都輪流抬,輕鬆點。」根叔看事說完了,就接替王順子吩咐大家收拾東西回家……
回到村子裡,眾人首先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得先到地主王魁老爺子家稟報這一班的當值情況,然後聽從王老爺子的下一步安排後才能離開,這是規矩。像江南山區這種以宗族形式形成的自然村落,基本上一族之長自然也就是最大的地主說的話可比官府的話有用的多了,而村民們與外界信息溝通的渠道也基本上是通過這裡,畢竟只有一定的財力物力才有那本錢沒事進縣城裡逛逛,普通人家哪來的大洋上路啊?
當然經常情況老爺子身體貴重,等閒人受不起,所以一般是管家出來安排,現在根叔跟隨下人進了院裡跟王魁老爺子稟報昨晚情況,而王順子則因為有傷在身,不能隨意進出地主家,所以就在外面等待這消息。
很意外,許是聽根叔說了王順子被雷擊居然未死,且看起來受傷不重的情況很讓王魁意外,所以居然特意帶著管家出來看了看王順子,沉聲說道:「順子啊,你今次被雷擊能保下命來,可謂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哇,好好在家養傷,這幾天的吃食用度我會讓管家給你送過去,你不用擔心這個,安心靜養便是。」
王順子忙咧了下嘴,忍著疼痛感謝道:「謝老爺子關愛,順子愧不敢當。」
「嗯。」轉頭王魁對著管家道:「管家,一會尋個大夫去給順子看下,診金藥費都院裡出了,以治好順子為重。」「是,老爺。」
回到屋裡,王順子看著父母雙親在屋裡轉來轉去的急忙乎著,安慰了好一會才穩住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二老,中午時分,大夫上門後看了下也就開了幾副調養的藥覺得沒什麼大礙,喜的二老似乎完全忘了早上嚇的眼淚都流出來的情景。
此時順子腦海中一片翻騰,昨晚雷擊時他那一顆幾乎靈魂附體,腦海中同時出現了另一個意識。用句時髦的話說,就是這小子眼下也被穿越了,前身的靈魂似乎也是跟雷擊後的王順子一樣殘破不全。準確的說,一部分記憶給穿越過來了,不過記憶本就是靈魂的一部分,這樣重新組合成了一個全新的王順子。既有這個時代的記憶和本能,又有另一個時空的知識。
讓他驚訝的是,現在的年代按照清日甲午戰爭估算起來應該是1895年,滿清朝廷已經與小日本簽訂了馬關條約。這個條約可算是吹響了徹底瓜分中國的號角,自此一戰之後全世界都明白了這個滿清完全是一個紙老虎,一吹就倒一捅就破的列強跑馬地。不過眼下正是消息還沒傳到這江南山區來,歷史上馬關條約是幾月份簽訂他忘記了,但應該就在最近。現在是陰曆四月十六,具體的公歷他現在無法弄清,畢竟這個年代的鄉下可沒什麼公歷計算的,全都是按陰曆。
他另一個記憶的前身是一個普通二流大學本科畢業的學生,雖然說學的是計算機,但他可不會那些編程什麼的,大學四年學的是怎麼進網吧玩遊戲,簡單來說,除了平時看看小說這唯一的愛好,基本上沒什麼會的了,其他瞭解的一些情況也就是通過在某點的網絡小說中看來的。可謂是七竅通了六竅,還剩下一竅不通。
躺在床上,愁死了的他不由的埋怨那些寫小說的,憑啥子別人穿越不是帶這樣就是帶那樣的高科技甚至外星科技?再次就是什麼武林高手特種兵出身再低也得會些比如機械設計,會造機床,軍艦,飛機,大炮甚至什麼的。可自己完全是一個除了腦海中一點零亂的記憶不全的歷史課之外,其他什麼都不曉得,比如甲午戰爭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就不知道了,馬關條約知道,具體內容就不知道了,庚子賠款知道,哪八國聯軍就記不全了,總的老說,初高中的歷史可已經還了一半給他的歷史老師了。化學方面,黑火藥知道,這地球人都知道啊,**就不知道怎麼弄了。物理方面的,他就奇怪那些穿越眾怎麼懂得弄無線電的,坑爹啊,真心的不知道怎麼整啊。那還怎麼混?
實在不行去找個未來的某某人報粗腿也行啊,憑著半全半不全的歷史課裝神棍也可以啊,可真要做起來,怕早被人陰死了,他可不認為自己鬥得過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