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終有散時,第二天一早,死神之眼又假惺惺的前來送別,故意提高聲音,稱科比特為御弟,親密無間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但科比特心中卻泛著苦水,他格外的清楚,抬得越高,摔得也越慘。如果他無法通過試煉,恐怕立刻成為哈比眾臣盤中的烤肉,而且是帶著血絲的。
也許科比特已經看破了生死,有覺悟捨棄這具皮囊,但後人的評價,他還是十分在意的,如果他失敗了,那麼史書上一定將他描寫成罪人,敗類,蠢貨,智障者,從而遺臭萬年。
原來成為救世主,也是需要承擔風險的,成功了未必能獲得好處,還有可能喪命,失敗了,那注定是萬人唾罵,聖人與罪人之間,其實只有一線之隔。
科比特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這還沒有與位面入侵者直接交手,就碰到了如此多的困難,簡直如同翻過一座座大山一般。其實還是因為科比特見識不夠,如果他熟讀史書,那就會明白,其實人類社會最大的障礙,往往不是外敵,而是內部消耗。
按照正常的分析,因為內耗而損失的實力,大概在百分之七十到八十,如果政治更為腐朽一些,有可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正因為內部傾軋,所以歷史上才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聞,比如一支不足二百人的隊伍,帶著破爛的火器,成功征服了有六百萬人口,士兵四五萬的古老帝國。
比任何的玄幻小說都要奇跡。
而且那個時代的火器水平,從射程和裝彈速度上,都遠遠趕不上高等弓箭。
而鋼鐸王朝強盛無比,正是因為能將內耗縮小到可忽略不計的地步。
面對著死神之眼大人的「戀戀不捨」,科比特「感動得」淚流滿面。但是為了大義,為了拯救位面億萬民眾,為了子孫後代的幸福,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他義不容辭的拒絕了死神之眼「挽留」的好意,帶領幾名手下,進入了邪惡之地中心位置的神廟。
哈比人的神廟,修建在山腹之中。
在一名哈比人祭祀的帶領下,科比特一行人進入了長長的山洞,山洞十分狹窄,昏暗潮濕,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過,甚是難行。
據說這座神廟,已經有一萬多年歷史了,可追溯到偉大的格薩爾王年代。
進入了山洞中心,眼前豁然開朗,這裡的空間頗為龐大,但建在中間的神廟卻很小,只是一塊三層樓高黝黑的隕石,中心被掏空,形成了幾個房間。
神廟的外面,被一層神秘的力量所包裹著,看不清內部。
祭祀以手勢示意,讓其他人都留在神廟外面,只允許科比特一人進去。
科比特看了星騅一眼,後者點了點頭表示鼓勵。
整理下衣領,科比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以最佳狀態,大踏步走入神廟內。
神廟沒有門,頗為古樸,看不出有什麼神奇之處,在中央的廳堂內,昏暗的燭光下,一名老哈比人端坐在石台上,看到科比特走進來,以手示意讓他坐在對面。
室內有一種奇怪的幽香,讓人忍不住幻境叢生,頭腦卻格外的清醒。
老哈比人鬍鬚拖地,面上皺紋密佈,但卻紅光滿面,目光矍鑠,他仔細的打量一番科比特,淡淡的說道:「一萬年來,拯救世界的責任,一直是巴拉克家族的重任,我在這座神廟內,已經接待了足足七十九位巴拉克。」
科比特心中一驚,他在聖山的歷史紀念堂見到過,巴拉克家族一共出了二十三位信念武士,也就是二十三位救世主,那麼也就是說,整整有五十六位巴拉克,沒有通過考驗,或是通過試煉後戰死了。
當然,能成為救世主的,不僅僅是信念武士。
這位老哈比人還傳達一個信息,他竟然已經活了至少一萬年。
看出了科比特面上的驚歎,老哈比人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奇怪,為了長生,我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一萬多年來,我從不曾踏出過這座神廟,除了接見前來取走格薩爾王之劍的冒險者外,絕大多數時間,我都是陷入沉睡,與死了並不區別。」
科比特不安的自我介紹:「我名為科比特,請求接受試煉。」
老哈比人點點頭道:「你很好,與三百年前那位是一類人,能夠取走格薩爾王之劍的,除了巴拉克家族外,還有你這類特殊的人物。三百年前進入神廟的是兩個人,需要經受試煉考驗的,只有血腥的巴拉克,現在麼…….」
科比特一驚,那名陪著血腥的巴拉克,有資格進入神廟的是誰?
老哈比人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可以感覺道,巴拉克家族僅剩下碩果僅存的一絲血脈,而且他不願意承擔救世的責任,心中有著自己的謀劃,所以只能由你代為接受試煉了。」
奴隸的巴拉克?大字不識一個,他能有什麼計謀?想起那張憨厚的面孔,呆滯的目光,科比特表示很懷疑,但同時也提高了警惕,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科比特正色道:「雖然我知道試煉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我還是堅持要說,如今面臨的是位面生死存亡,億萬民眾的生死抉擇。這次的位面入侵者之恐怖,絕對是之前絕無僅有的,他們是一個以征討位面,建立殖民統治為樂趣的邪惡國度。如今被他們征服的位面,保守估計,已經超過了十萬之多,奴役的國度不計其數,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
老哈比人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真的為億萬民眾考慮,那麼你可以走了。」
「什麼意思?」科比特面帶疑惑道。
老哈比人擺擺手道:「好吧,現在我先說一下試煉的前提條件,其實試煉很簡單,只是兩個選擇,而且我會告訴你,選擇那個會得到格薩爾王之劍。」
「而且,選擇不會受到任何的外界影響,完全憑借你的本心,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勢力,能夠影響到你。比如說你的試煉失敗了,那麼我可以送你出這座位面,回到你來自的地方。你的隊友們,也會保證他們的安全,送他們去海外列國。」
科比特微微一驚:「也就是說,我可以完全不受干擾,全憑內心選擇。」
「是的!」老哈比人深深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在邪惡之地,受到了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我在這裡可以保證,你拿到格薩爾王之劍後,如果能夠成功的驅逐位面入侵者,那麼你一定會如血腥的巴拉克一樣,成為歷史上的英雄,救世主,被萬民頌揚。」
「我的保證,是非常可靠的。」老哈比人補充道:「你應該已經知曉了,拿到格薩爾王之劍的,一共有三十七名。最終成功拯救位面的,一共有二十三人,他們得到了歷史的承認,無人能抹殺他們的功績。」
「好吧,我全都清楚了。」科比特面色嚴肅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想聽聽試煉的內容。」
地獄山脈,死亡盆地邊緣。
一百二十米高的招魂塔,被灰褐色的迷霧所纏繞著,附近還有幾座較小的通靈塔,幾十頭難看的殭屍爬來爬去,形成了小小的亡靈樂園。
招魂塔彙集了盆地大部分死亡氣息,這使得洛薩萊絲,這位不太擅長亡靈魔法的艾瑞達人,也能站在招魂塔上,施展出像樣的亡靈法術。
在一頭高達十多米的陰魂被召喚出來後,死亡盆地內的一位,終於坐不住了。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一陣陰風吹過,濃重的死氣,包裹著一個人影,小心翼翼的靠近招魂塔,對這座奇妙的建築驚奇不已。
這個影子自然逃不過通靈塔的感知,洛薩萊絲立刻報告林德得知。
「頭,我們去將他擒來。」火魔燃燒躍躍欲試道。
林德搖搖頭道:「我估計,這是一位已經具有命匣的巫妖,即使被擒住,他立刻會選擇自爆,只需要幾十年,又能修回原樣,對於不死的亡靈來說,時間根本不是問題。」
「那怎麼辦?」火魔燃燒沒轍了。
「不能脅之以迫,只能誘之以利。」林德自信的說道:「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一個人前往即可,放心,這個位面的亡靈魔法不成體系,即使修煉成了巫妖,他的實力也不夠看的。」
死氣包裹的人影,正小心翼翼的觀看招魂塔表面的花紋,揣摩其中的含義,越發感覺博大精深,很多之前疑惑的難題,竟然有了答案。然而魔法這東西,知道得越多,遇到的難題也越多,所以這就導致了他不可自拔,幾乎忘記了時間和所身處的險地。
「山德魯前輩。」聲音就在頭頂響起:「想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呀。」
聽到有人靠近,山德魯大吃一驚,他第一個念頭是想轉身就逃,但轉念又一想,對方能毫無聲息的靠近,想要殺死自己,想必也是舉手之勞。他早就聽說過,這次的位面入侵者非常強悍,死亡盆地內,一些他從不敢惹的霸主,統統被活捉下落不明。
對方沒有下手偷襲,想必是有談判的可能,在加上有命匣的儀仗,山德魯冷靜了下來,抬頭看見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年輕人,背後展開一雙血色的光翼,頓時無比眼熱。傳說在上古時代,聖域強者有浮空的能力,可是上古傳承被消滅後,這個位面即使是傳奇,也無法飛翔。
「不知閣下有何見教?」山德魯散去了身上大半死氣,表示沒有敵意,露出了一張如鱷魚一般的頭骨,眼窩中綠色的螢光閃動。
「我是林德,這裡的首領,想與你做一筆交易。」林德揚了揚手中的魔法書,並隨手翻開幾頁:「如果你答應了,那麼這本書就是你的。」
山德魯眼窩中螢光閃亮,他的亡靈魔法來自於一座古墓,殘缺不全,其中多有缺失,如果能得到系統的亡靈魔法,讓他死上幾次都願意。
巫妖生前都是法師,有著對魔法孜孜不倦的追求。
「只要我能幫到的。」山德魯試探了一下。
「你能幫到的。」林德微微一笑道:「我只需要驗證一下,三百年前那次冒險,血腥的巴拉克打敗蝗蟲女王的手段。山德魯前輩,你是巴拉克的十二隊友之一,可能是唯一一位活著的了。」
山德魯眼窩中的螢光立刻不穩,或明或暗,這代表著他心中劇烈的掙扎。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我本想永遠埋藏在內心深處。」山德魯話音一轉:「但為了偉大而不朽的魔法,也只能背叛曾經的老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