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零
山外來客
眾人散去,朱瑜道:「來,過來一點。」
秦越起身,給程鈞打了個眼色,來到朱瑜身邊。程鈞跟著走過去。
剛走了幾步,秦越腳下再次一絆。這一次他倒沒有摔下去,程鈞再次不著痕跡的一扶他,秦越苦笑了一下,便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朱瑜並沒發現他的異常,笑著對程鈞道:「師弟初來乍到,咱們見面也沒好好聊聊。這是我的疏忽。九雁山雖有九閣,但重中之重,就是咱們這三閣。有人說九雁山有『上三閣,下六閣』的格局。雖然咱們內部一般不提,但很多事情,確實是咱們三家商量出來的。以後這種小會議,也會常常開。到時候你就跟秦師弟一樣,自己主動留下,別等我老是叫你,那不是顯得不好看了麼?」
程鈞好笑,道:「我知道了。」
朱瑜接著道:「許多九雁山和劍閣的知識,本來是我親口應該告訴你。如今的情勢也不見緩和,沒辦法,你把手放在麒麟碑上,我先把這些知識傳授給你,你先熟悉著,等過了這一段,我再慢慢跟你解說。」
程鈞點頭,將手放在麒麟碑上,任由大量的知識衝入腦海,就聽朱瑜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僅是我們,外面,整個北國甚至燕雲,都不太平。我本來還想,這其中時間還有數年甚至數十年的緩衝時間,能多做一點佈置。沒想變故來得好快。咱們要早做準備了。」
秦越本來神情有些萎靡,聽到朱瑜說到這個話題,勉強打點精神,道:「是啊。國之將亡,妖孽橫生。咱們這裡算是個縮影。」
朱瑜道:「對於這個襲擊代師弟的敵人,你們怎麼看?」
秦越沉沉道:「只有兩個可能,山這邊來的或者山那邊來的。但無論如何,都有些說不通。」
程鈞問道:「山那邊來的還罷了。兩界只有一條瀑布的通道,想必九雁山有特殊的監視手段,但不知他若是從山這邊來的,進入九雁山時,兩位師兄能否知曉?」
朱瑜和秦越同聲道:「可以!」
朱瑜道:「九雁山地處西陲,方圓千里之內都是荒漠。能進入九雁山的通道,只有天柱山的那條縫隙。那條通道可是處在不止一處監視之下。我這麒麟碑就可以窺知十年之內,從那條通道過來的所有人——如果他早十年時間就在九雁山潛伏了,那就算我服輸了。」
秦越道:「我也可以查探,確確實實是沒有人從靈山界過來。」
程鈞道:「原來如此,那只可能是從山那邊的崑崙界過來的了。」
秦越道:「只怕也難。那條瀑布早布下了層層監視法術,就算一隻小獸越境,也會想起鐘聲……咦!」
秦越突然定住,手指敲打著麒麟碑,道,「是了,還有一個機會。那就是獸潮。當初小獸越境,足足來了數百隻,一哄而入。那時雖然鐘聲大作,但我們按照一般的慣例,沒有第一時間前去圍堵,而是等著圍剿大妖獸。這一段時間是個空白期。倘若有人混入獸潮中間,趁機進來,他又精通土遁術,一進九方谷,立刻沉入地底,躲過了我們的搜查,也不是不可能。」
程鈞道:「一般的獸潮,應當是按照由低到高的順序發展的吧。倘若那人跟著小獸進來,也沒辦法避開瀑布的壓制,修為早就被壓到築基期以下了。」
秦越道:「是。但是畜類就是畜類,人的狡獪豈是畜類可比的?連那有些靈性的行屍地龍都知道借道,何況比地龍更狡詐的修士?」
程鈞點頭,道:「那倒也說得通了。只是……我記得白師兄曾經說過,道宮那邊曾放言,若崑崙妖獸越過九雁山,九雁山就沒有存在的必要。若是有崑崙修士流落到外面去,後果會如何?」
朱瑜和秦越對視一眼,秦越低低的歎了一口氣。朱瑜揚眉道:「想要到外面去,哪有那麼容易?九雁山與外界隔絕,上下不通,上面飛劍難過,從地下也潛伏不出去。我剛剛已經封閉了天柱山的通路,任他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不能將天柱山推倒,他就出不去。他既然出不去,留在九雁山裡,就不怕他不露出破綻,到時候尋機殺他,一了百了。」
程鈞道:「也就是說,這九雁山變成九明一暗互相追殺的戰場麼?要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兩個人一起行動都不安全。至少要三個人在一起。」
秦越道:「正是。需防備那人狗急跳牆。倘若不封閉道路,那人為禍還可能有限。倘若封閉了道路,那人說不定要大開殺戒。」
朱瑜道:「難得你們兩個異口同聲。我雖然推測不出敵人修為如何,但從他攻擊代師弟的手段來看,單人獨戰的可能性很高。九方谷的壓製作用,可以涵蓋整個九雁山。現在已經過了半日時間,他的實力必然已經明顯下降。那人最多也就在築基期頂峰,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又人生地不熟,在我們主場裡,你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都不夠?」
秦越道:「修為還在其次,我怕那人激起殺心。畢竟咱們九雁山與那人素不相識,本來未必有多大的衝突,但是咱們把路一封,就成了真正的障礙,對於絆腳石,一般人至少也會一腳踢開。咱們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程鈞道:「還有一節,雖然說九雁山隔絕了昆山兩界,但是按理說,靈山界是遠遠不如崑崙界的。那邊人若非大事,絕不願意貴步臨賤地。雙方的差異,若打個比方,若比較一下,那邊算是宮殿,咱們算茅房吧。」
朱瑜瞪了程鈞一眼,秦越已經一合掌,道:「妙哉斯言,程兄的比喻正合適。又不是逐臭之夫,一般人誰往茅房扎啊?一個住宮殿的人,為什麼要千辛萬苦進茅房呢?倘若他不是天生數蒼蠅的,理由自然是,他有三急……師弟救我。」說著往程鈞身後一躲,躲開了朱瑜踹過來的一腳。
朱瑜哼了一聲,道:「秦師弟,那人不管是不是咱們仇人,但很可能是一位有道行的前輩。無論怎樣,口舌上不可太刻薄。」
秦越欠身道:「是。」
朱瑜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他不遠萬里越境而來,冒了多大的風險,想必是真正的緊急事,說不定性命攸關、沒想到到了這邊被咱們封出去路,如困獸身陷牢籠,必然怨憤掙扎不易。倘若他果然是個凶頑的亡命徒——不,能從那邊過來的,九成九是亡命徒,自然會逼得狗急跳牆,到那個時候……」
程鈞道:「那人的手段,我等不能測度,但總要做最好的準備,最壞的打算吧。」
朱瑜道:「說的不錯。看來要重新佈置一番。那就……白師弟,管師弟,尹師妹一組。陸師妹,傅師妹,代師弟一組。」
秦越道:「然後咱們三個一組?那不是太浪費了麼?」
朱瑜搖頭道:「我不能離開麒麟碑,必須時刻監視九雁山的動向,關鍵時刻給大家支援。你……」打量了他一番,道,「對了,有件事我要問你。」
秦越奇道:「您說。」
朱瑜道:「我記得程師弟上來挑閣的時候,先上的劍閣,然後才挑的萬象閣,那是怎麼回事?」
秦越聞言,汗刷的一下落了下來,他本來一直擔心這件事被朱瑜責備,但後來發生了許多事,自然將這件事拋在腦後,沒想到朱瑜又提起來,一時懵了,道:「是……那個……」
朱瑜道:「身為天機,不調解師弟之間的矛盾,你自己說該當如何?若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兒上,我豈有輕饒了你的道理。如今你老老實實在劍閣禁足,我什麼放你出來,你再出來。」
秦越躬身道:「是。」
程鈞道:「那是小弟的罪過,請師兄一併責罰。」
朱瑜哼了一聲,道:「你是新人,這一次也罷了。我罰你給留在劍閣給我我看著他,他若再輕舉妄動,我拿你們兩個一起是問。」
秦越忙道:「師兄不可,程師弟智勇雙全,師兄留他在身邊做個臂助最好。」他理解朱瑜關自己的禁足,是為了讓他好好養傷。他也自忖如今修為未復,跟著出去難免添亂,也就默認了。但程鈞可是真正的生力軍,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有他在,秦越才能安心休養。
朱瑜道:「你不要操心太過。程師弟,我記得你對陣法有研究?」
秦越看了程鈞一眼,登時閉口不言。程鈞道:「是,略知一二。我本身在練氣之外,修的就是陣道。」
朱瑜道:「那太好了。我有一件事考慮許久了,一直找不到人來實行,若是程師弟精通陣法,不妨試一試。」
說著,他將一枚玉簡珍而重之的拿出來,道:「我這有兩個陣圖。一直想找人佈置出來。但外面人我信不過,同門裡面也沒有精於此道的。師弟若是能先將上面的陣法佈置出來,那就是大功一件。就這兩個陣圖,上面那個是常見的,以師弟的造詣,應當不難。底下那個複雜了些,我也是無意中找到的。師弟可以拿去慢慢參詳。材料我這裡都有。這幾日功夫,若能參詳出頭尾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師弟這個任務,比其他什麼都重要。」
程鈞道:「那不敢當,若是尋常陣法,幾日時間還是……」他用神識掃過玉簡,忍不住詫異道:「傳送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