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和還是原來那個樣子,身長玉立,眉目清俊,穿著道袍卻只帶了逍遙巾,手中搖著折扇,半道半俗的打扮,反而頗有一番風度。
程鈞眼光在沖和身上一掃,已知道他過得還算不錯,至少修為已經更進一步,已經入道三重,身上的行頭也是換了一遍,這身道袍上刻有暗紋,乃是一種符菉加持的手段,繡上符菉的道袍不算法器,但也勝過一般的衣衫,價值不菲。[.]
至於對面兩人,程鈞掃了一眼,卻是不放在心上,那兩兄弟修為比沖和低一重,倒是頗有身家,身上有些值錢的東西,卻也不在程鈞眼內。程鈞目光只一掃,就轉向了兩頭仙鶴。
倒不是這兩隻仙鶴有什麼出奇處,這就是兩隻尋常的丹頂鶴,如果有什麼特殊,就是有點營養過剩,看起來腦滿腸肥的。只是這兩隻仙鶴勾起了程鈞的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應該找一個坐騎了?
修士在入道期,是無法超越本人極限騰雲駕霧飛天的,因為真氣不足,又無法負擔長時間的御劍飛行,所以在大部分時間,修士和其他人一樣,都是走旱路的。區別就是尋常人只能騎馬,修士可以騎老虎豹子之類更兇猛一點的野獸。
這個時期,一般修士想要飛天,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找一頭會飛的坐騎。而能在入道期就被馴服的飛行坐騎少得可憐,其中仙鶴尤其受歡迎。
仙鶴雖然也不過尋常畜類,但是身有仙骨,可以與修士的真氣溝通,進行長時間的飛行,而且經過點化,也很容易成為更高一級的靈獸。仙鶴又不是十分稀罕的鳥兒,尋常修士也可入手。更重要的是,仙鶴看起來很漂亮,很有仙氣——對於很多散修來說,這一點很重要,所以仙鶴身受眾多修士喜愛,就連道門的道觀,也多豢養仙鶴充作腳力。
程鈞倒不是特別喜歡仙鶴,但他也認為仙鶴是這個時期最適宜的腳力,一會兒去道城看看,如果有合適的,就買一隻好了。
他這邊轉著心思,沖和已經道:「騰家兄弟,你們回去吧,我說過的話絕對算話。咱們多少算有一番交往,我不願意翻臉,將來有什麼事情,我不與你們為敵便是。」
那兩兄弟對視一眼,嘿嘿笑道:「你說得好輕鬆,只留下一句話,就想這般溜走嗎?」
沖和皺眉道:「怎麼,你們老爺子叫我保密,我也答應了,我說話從來算數。難道你們還要滅口嗎?」
那兩兄弟中的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些,大概是哥哥道:「滅口,嘿嘿,你是真會倒打一耙,你犯下了這般大的罪孽,以為能一走了之嗎?」
沖和心中暗自警惕,道:「你說什麼?」
那弟弟喝道:「你在我們家犯下了滔天罪行,難道一轉眼就忘記了嗎?嘿嘿,沖和,我還道你是好人,我爺爺也十分看重你,許下了這麼多豐厚的條件,就為了邀請你。只要你答應這件事,就算是我那美貌如花的小妹,也可以許配你為妻。我們滕家算是仁至義盡了吧?哪知道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明面上假裝清高,不答應這門婚事,晚上卻偷偷的摸進了我家小妹的閨房……」
沖和只覺得渾身的血往上湧,手指顫抖,指著那滕家兄弟的弟弟咬牙道:「你……你說什麼?」
那滕家的弟弟大吼道:「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半夜到我家小妹閨房裡,企圖非禮於她,小妹不從,叫嚷開來,你心慌意亂之下,從房中逃竄出來,還劈死了我妹妹貼身的侍女,連夜出逃,如今被我們趕上了,你還想往哪裡逃?」
沖和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口血都到了嗓子眼,指著他道:「你……你要想殺人滅口,直接上來便是。不可胡說八道,你就是惱恨我,難道就不要你妹妹的名聲了麼?」
那滕家兄弟的哥哥慘笑一聲,道:「胡說八道,我妹妹已經投繯自盡,人都已經死了,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沖和聞言,慘叫一聲,一跤跌倒,坐在地上,雙目發直,雖然沒閉上眼睛,但看起來神智已經不大清楚。
那滕家兄弟對視一眼,都閃過一絲分明的喜色,兩人一起喝道:「該死的淫賊,去死吧。」各持一把寶劍,照著他狠狠地劈了下來。沖和抬頭看著劍鋒,眼神一片死寂,竟然不知道躲閃。
眼見兩把劍一起劈到沖和頭頂,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當當兩聲,手臂一麻,已經劈到了一個硬茬子上面,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總歸不是人的血肉。
兩人定睛一看,只見面前攔著一個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手中持著一把折扇,他便是用這看似尋常的一把扇子,將兩人的劍刃一起攔住。
沖遠死裡逃生,居然緩醒過來,一眼看見那少年,驚喜道:「程前輩。」
那滕家兄弟本來驚訝,聽到沖遠竟然叫這少年前輩,心中驚疑,暗道:這小子明明比沖遠還小上好幾歲,又是什麼前輩了?然而這人用折扇將兩人擋住,又不是假的,心中有三分相信這人乃是一個修道的前輩,心中存了忌憚。
那滕家兄長道:「這位前輩,咱們各不相干,請你……」話音未落,只見那少年話也不是,突然抬腳,將自己的兄弟踢了出去,然後手掌一翻,一道火光飛出,追上弟弟的身子,轟的一聲,已經將他燒成一團火球。
不過一彈指間,那火球已經熄滅,只見地面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雜物,剛才火球中的人影竟已經人間蒸發了。
眨眼的功夫,親生弟弟已經死的一乾二淨,那滕家兄長瞠目結舌,頭腦中一片空白,連傷心惱怒都忘了,目光呆呆的望著那少年,卻見那人一揮袖子,往自己身上捲來,他想要閃避,哪知道那人來得太快,不及防備被掐住了脖子,就覺那人手指驟然收緊,一陣上不來氣,昏了過去。
沖和見程鈞出來,三下五除二將兩人一起收拾了,心中雖然慶幸,卻是轉瞬被難過淹沒,只覺得一陣陣心絞痛,眼前一片模糊,跌坐在地上。
程鈞看了一眼沖和,沖和重感情甚至有時優柔寡斷的性子其實不對程鈞的胃口,但他又不討厭這個人,眼見他傷心欲絕的樣子,不知是該罵還是該怎的,其實他剛才就想動手,因為那兩個兄弟一開口說第一句,他就知道他們後面要說什麼,因為實在是沒什麼新鮮。心道:剛才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誣良為盜,倒打一耙這麼老套的把戲也說得這般津津有味,比街上的仙人跳還俗。這麼古老的把戲還能騙人,騙人的是蠢貨,被騙的是蠢貨中的蠢貨。
嘖了一聲,在那滕家老大的肩頭一扳,咯的一聲,將那人骨頭扭斷,那滕家老大大叫一聲,硬生生疼醒過來。
滕家老大驟然睜眼看見程鈞,突然靈光一閃,道:「你……你姓程?你是程家人?」
程鈞一挑眉,道:「程家人是誰?」
滕家老大來了精神,道:「程公子,我們是上台郡滕家的人,和你們世代交好,我們是一家人啊……」
程鈞見他囉囉嗦嗦的糾纏不清,直接伸手往他腦袋上按去,就聽沖和道:「滕健,不要東拉西扯,快說重點,你想被搜魂嗎?」
程鈞聞言勃然大怒,轉過去抬手給了沖和一耳光,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你那爛好心什麼時候收起來一點?」
沖和被打的半邊耳朵嗡嗡直響,半天才緩過來,卻是沒有生氣,一來心中一直敬重程鈞,不敢也不願生他的氣,二來如今也沒有生氣的心情,苦笑一聲,道:「他滕家與我也有一段淵源,我也是……」
程鈞懶得和他多說,卡住那滕健的脖子,道:「聽見了麼,不想搜魂就說重點——那滕家小姐,你的妹妹還活著嗎?」
沖和不意他說出這句話來,身子一震,盯著那滕健。
滕健咕噥兩聲,終於道:「沒……沒死。這死丫頭從家裡私自出逃。老爺子說滕家沒這個女兒,叫對外說她死了。然而就下令對沖和那小子進行追殺。一來為了保密,二來怕那丫頭找到他做出什麼不才之事,損了我家的臉面,因此事先杜絕了這個可能。」
沖和又驚又氣,怒道:「好歹毒的滕家,好歹毒的滕老祖。我竟然還覺得你們家人……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程鈞嗤的一笑,道:「好一個瞎了你的狗眼。既然如此,我搜魂你還反對麼?」
沖和臉色漲紅,道:「晚輩……晚輩不識好歹……」
那滕健慌了,一連聲叫道:「別搜魂,我什麼都說,那程家就是雲州上陽郡的世家,道門的再傳門第,他們族長叫做……」話音未落,已經被程鈞按在天靈蓋上,眼前一黑,再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