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縣委書記唐國強早晨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到縣委招待所安排上級領導的早餐,這個地主之誼是必須盡到位的。想想看,這些領導都是他平時想侍候也摸不到邊的呢。能有機會伺候,只能說明他唐國強官運亨通,有進步之望。等用過早飯,中央文明辦的張組長因為日程安排,要去長江省別的地區考察,省委宣傳部的劉部長自然陪同,只留下顧松林留在常嘉。
上午,唐國強召集縣委、縣政府班子成員開了一次常嘉工作的匯報會議,向顧書記匯報近期常嘉縣的工作和經濟建設方面的成就。顧書記昨天晚上已經聽唐國強單獨匯報了一次,得知唐國強在常嘉的工作局面已經打開,對常委會的掌控力度得到大幅度增強,特別是縣政府常務副縣長馬天成向他靠攏後,唐國強不僅在縣委說一不二,對政府方面的工作也有了直接的渠道可以一通到底,不由得表示滿意,勉勵他抓住機遇,帶領班子成員一起努力,盡快改變常嘉的面貌。
在匯報會議上,顧書記當然力挺唐國強,指出有了縣委的堅強領導,相信常嘉的經濟會很快走上快速發展的道路。他要求常嘉縣委、縣政府將解決民生問題放在首位,切實維護人民的利益,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會上,對馬石鄉副鄉長葉之然和派出所所長章立人、警員劉兵等提出了表揚,指出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年輕、有才能有操守的基層幹部,才可以保證常嘉的建設大踏步前進,才可以保證黨的正確領導。
開完會,縣委、縣政府班子領導陪顧書記一起吃了午飯。飯後,唐國強慇勤地請顧書記在招待所午休片刻。大約過了半小時,就接到市委辦電話,市委書記林峰陪同省委領導從嘉南出發來常嘉了。他連忙向顧書記匯報了一下,請顧書記在招待所繼續休息,自己帶著常嘉三套班子的全體成員趕往縣界處迎接。
在縣界處接到領導後,車隊匯合在一起浩浩蕩蕩駛向縣城。前來常嘉的有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吳忠鑫,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周宏偉,嘉南市委書記林峰,嘉南市委宣傳部長喬長風,嘉南市公安局長武昇平等,再加上省、市的各路記者齊聚,警車開道,大巴殿後,成為常嘉居民難得一見的宏大場面。
車隊直接駛到了縣中心醫院,在醫院門口和從招待所趕來的顧松林匯合後,由唐國強引路直接來到葉之然的病房。
在病房門口,一行人正巧與張恆良、葉老相遇。同在嘉南,雖然政府和軍隊之間往來甚少,但林峰和顧松林都和張恆良見過面,彼此認識。林峰略顯驚訝地握住張恆良的手問:「張師長,你怎麼也在這裡?」
張恆良笑著說:「我來看望小葉的,林書記,嘉南市委的基層幹部選拔制度做得好啊,有這麼小葉這麼好的同志存在,嘉南大有發展前途啊。」說完又和顧松林握了握手。
林峰就向省委領導介紹道:「吳部長、周廳長,這是nj軍區集團軍的張師長。」又向張恆良介紹說:「張師長,這是省委宣傳部長吳部長和省公安廳周廳長。」
介紹未畢,卻見周廳長跨前一步向葉老敬了個禮,親熱地握住葉老的手說:「首長,好久不見了。」
這一敬禮,把吳部長、林書記、顧書記、唐國強等人都驚動了,括葉之然在內,看著葉老怔怔不語,不約而同地猜測:「他是什麼身份?」
葉老不動神色地握了握周宏偉的手,說:「小周不錯,我聽柳書記說過你的情況,轉到地方工作依然有聲有色,好好幹。」停了停,又笑瞇瞇地說:「我今天和恆良來看看葉之然的,他是我的晚輩。」
葉老說的柳書記是指長江省委副書記柳陽,也是以前從軍隊轉業的幹部。
周宏偉這才上前拉住張恆良的手,熱情地說:「張師長,很久不見,有空到省裡聚聚,有些日子沒碰頭了。」
他和張恆良以前在一個部隊搭檔過,張恆良擔任副師長時,他是師副政委。
張恆良微笑著:「好啊,你路過嘉南也要記得打我電話。」又客氣地和吳部長等人逐一握了握手。
葉老性子孤傲,又是從部隊退下來的,和政界的人不熟識,所以也不多留,淡然地和吳部長等人點頭致意,帶張恆良施施然走出病房。
吳部長這時候已經大約猜到了葉老的身份,只是這裡人多嘴雜,也不急於向周宏偉求證,就在唐國強的引導下來到葉之然床前。
大家對這個「葉老的晚輩」有了更大的興趣。
唐國強在葉之然床前逐一介紹了前來慰問的諸位領導,不管是省委常委也好、省廳副廳長也好、市委書記也好,括市公安局的局長也好,對葉之然這個級別的幹部來說,來者都是遙不可及的高官,都可以一句話影響他的前程。所以,他也就不分他們的職務大小,全部以極其恭敬的態度對待。
省委宣傳部長吳忠鑫來之前已經聽取了嘉南市委的匯報,本就對葉之然這樣一個文弱的鄉政府幹部,能率人擊斃「兩李」的行徑帶有一絲敬重;在病房門口遇到葉老、張恆良後又對他多了一絲神秘;此刻見葉之然談吐、見識俱都不凡,特別在這麼多高級官員面前能保持著平靜謙和的心態,益顯得出類拔萃,不禁轉過頭對林峰、顧松林說:「林書記、顧書記,常嘉的同志很不錯啊,年輕、有能力、有衝勁,說明我們的事業後繼有人啊。」
這是相當高的評價了,差不多就是當著面說「該提拔」了的意思。此話一出,常嘉縣委、縣政府的一班人都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沒聽省委常委發話了?常嘉的同志很不錯嘛!是常嘉的同志,不是葉之然一個人!
林峰、顧松林等點頭稱是。
其實,林峰對葉之然也是很滿意的,葉之然讓嘉南、常嘉都出了名嘛!他這個嘉南市委一把手是臉上有光的。何況小葉同志年紀輕輕,表現卻很穩重,每次在省委領導面前、在新聞媒體面前說話都是思路清晰,條理分明,始終把市委、縣委的幹部隊伍建設的成績放在前面。這種有能力、有操守、大局觀很強的年輕幹部是值得培養的!所以,在吳部長、周廳長說完話後,他就上前關心地詢問了葉之然的身體恢復狀況。然後,林書記在電視記者的鏡頭面前親切勉勵葉之然養好身體,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爭取更大的成績。又對常嘉縣委班子進行了表揚,最後,拉住葉父、葉母的手,深情地感謝他們養育了一個優秀的兒子。葉父、葉母何曾見過這種陣勢,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雙手顫抖地握住領導的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把張念悅看得躲進角落裡偷著直樂。
等省委、市委的領導一一上來和葉之然交談幾句,慰問告一段落,唐國強詢問過領導的意見,就帶他們繼續去慰問章立人、劉兵等人。一大群人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呼啦啦地都走了出去,病房裡頓時亮堂了許多。
打起精神說了這麼多話,葉之然這時候有些疲倦了,但他依然很興奮。他體會得到省委、市委的領導都對自己讚賞有加,而且,這種讚賞決非泛泛而談,是一種出自內心的欣賞,葉之然感到自己面前的道路已經完全被打開,他克制著自己的澎湃的心情,招招手把念悅叫到跟前:「念悅,張叔和阿姨今天什麼時候回嘉南?」
張念悅說:「應該就走的吧?不吃晚飯的。」意思是不在常嘉吃晚飯直接回去。
葉之然疼惜地望著念悅的明眸說:「那你回去一次吧,張叔和阿姨都會想在離開時見到你,和你說說話的。要不,張叔和阿姨會責備你不懂事。」
念悅微微紅了一下臉,在葉之然眼裡,兩腮桃紅愈覺吹彈可破。她忸怩地說:「那萬一被他們逼著回嘉南怎麼辦?」
葉之然心裡一暖,他體會得到她的細緻而柔柔的那種感情,不禁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溫暖細膩的手,低聲說:「葉老會幫你的,去吧。」
念悅想了想,點點頭,又有些羞澀地看葉父、葉母一眼,對葉之然說:「那我帶之慧一起去,吃完晚飯再送之慧回來。」
葉之慧聽到了,高興地說:「好啊,一起去。」
葉之然無奈地搖搖頭,見妹妹興致盎然也就不去阻止。他知道葉老家裡平時看上去挺松的,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分別,但安全防範一點不差,有三個持槍的警衛輪流值班呢。只是葉老不喜歡大張旗鼓,要求警衛穿便裝而已。而且,葉老也喜歡過這種普通人的平淡雋永的生活。
等葉之慧和念悅相攜而走時,葉之然仍不住又說了一句:「之慧,對葉老要尊敬些哦。」
葉之慧不答話,卻回過頭衝他吐了吐舌頭,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葉之然,心裡說:這難道也要你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