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三本來是涼州府的一個潑皮無賴,整日游手好閒沒有正經營生。他以前的日子過的是饑一頓飽一頓,別說穿綾羅綢緞了,就連打補丁的乾淨衣裳也沒幾件。
就這麼一個落魄的閒漢,幾個月以前開始跟連小山混一起,才沒多久的功夫就抖了起來。不但穿上了光滑體面的綢緞衣裳,還成天下館子逛妓院流連賭場,儼然是一副暴戶的嘴臉。]
他憑的是什麼?還不是和連小山內外勾結,把劣質的農具高價賣給涼州大營,再把這其的利潤飽私囊!
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這才享受了一個來月,就出事了!
當齊光遠一問起這事的時候,宋老三立刻就軟了。這傢伙實太膿包了一點,還沒等齊光遠怎麼嚇唬,就竹筒倒豆子的全都招供了。
「大爺,我該說的都說了,實沒有別的事了,求你放過我?我就是街上的一個混混,不想摻和這種事的!」宋老三哭哭啼啼的道。
齊光遠用刀背拍了拍宋老三的臉,冷冷道:「宋老三啊宋老三,花涼州大營銀子的時候,你倒是挺瀟灑,怎麼秋後算賬的時候就慫了?你知道你這是什麼罪嗎?我告訴你,侵吞朝廷的銀子,這是死罪!」
宋老三一哆嗦,褲襠就濕了,騷氣傳到齊光遠的鼻子裡,不禁惱火的踹了他一腳罵道:「就你這窩囊廢的樣子,連小山居然找你合作,他瞎了狗眼嗎?」
一旁常俊冷笑道:「這就叫魚找魚蝦找蝦,王八喜歡癩蛤蟆。不是一樣的草包,怎麼會混一起。」
宋老三哭道:「我知道錯了!幾位爺就把我當成一個屁放了!」
「宋老三,你想活命也可以。如果你願意給我們做一些事,我保證免掉你的死罪。」嚇唬了這麼久,丁野終於淡淡的開口了。
宋老三還蒙著眼睛呢,聞聲不禁轉向丁野的方向,帶著哭腔道:「我不想死啊,只要能活,讓我幹什麼都行!」
丁野不禁搖搖頭,瞧連小山這個同伴找的,簡直太丟臉了!收拾掉這麼一個蠢的對手,心裡實沒什麼成就感啊。不過這樣一個毒瘤,還真的一定要拔除才行,不然會一直吸涼州大營的血,把丁野辛辛苦苦努力得來的一切全都毀掉!
丁野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的計劃,他逆天改命的路上,任何阻擋他腳步的人都要被清除掉!即使為此得罪無數的人,他也義無反顧所不惜!
「你和連小山之間有沒有賬目,把賬目交出來,再寫一份供詞,就算你出。不然的話,把你當成同謀,你就是死路一條!」丁野道。
「有賬目!有賬目!就我家裡面,每一筆賬目都寫的清清楚楚。」宋老三忙道,他現為了活命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反正跟連小山之間也是酒肉朋友,有好處的時候當然可以同甘,大難臨頭之際誰管對方的死活啊。
「很好。那你就把才纔的話重複一遍,寫下供詞。老齊,你去拿賬目,順便帶幾個人把鄉下那個生產農具的地方封鎖起來。記得把所有的證據都拿到手,把事情做成鐵案!」丁野深知要不然不打,要打就打死的道理。尤其對方有個官居高位的舅舅,如果不把所有的證據都拿到手,決不能貿然出手。
晨光初現,涼州城裡漸漸熱鬧起來。武庭軒坐一匹呼雷豹上,緩緩的從家裡出來,直奔涼州府衙。
才轉過一條街角,武庭軒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丁野,你怎麼這裡?」街角如同旗桿一般筆直站立的不是丁野又能是誰。
「自然是等大人了。不知大人吃沒吃過早飯?我聽說附近有一家餛飩攤很不錯。」
武庭軒早已經不是雪疆武堂那個直腸子的魯莽主事了,丁野一大早忽然出現自家門口,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的。他心思微動,點點頭道:「好,我們去吃一碗餛飩。」
兩人來到餛飩攤,將呼雷豹拴一旁,走了進去。
看到武庭軒騎著威猛兇惡的呼雷豹,而且一副威武凜然的樣子,餛飩攤的老闆也知道來人的身份不俗,忙熱情的招呼起來。
丁野隨便叫了兩碗餛飩幾碟小菜,片刻之後餛飩就端了上來。這裡的餛飩是清湯的,一個個皮薄肉厚肥美多汁,光是用鼻子聞一聞就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兩人什麼也不說,悶頭吃起餛飩來。這一對上司和下屬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不差一頓飯的時間。
吃過了餛飩,丁野抹了抹嘴,這才緩緩的道:「大人,涼州大營出了一些事情,有人損公肥私,侵吞軍費。」
「有這種事!是什麼人這樣大膽?」武庭軒臉上閃過一絲怒色。他為人耿直,恨的就是背後做手腳的人。早年雪疆武堂就處置過幾個貪贓的下屬,如今涼州大營傾注了他的心血,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搞鬼。
「此人的膽子的確是很大,不然也不敢打軍費的主意。有些人背靠大樹,自然要好好乘涼一下。」丁野並沒有直言,而是隱晦的提示了一句。
武庭軒眉頭微鎖道:「有人撐腰?難道還有什麼人是你不敢惹的?趙金光還是蒙海偉?」
對自己這個得力的左膀右臂,武庭軒是真的看不透。你說丁野小心謹慎?偏偏他還是個小小從品知事的時候,就敢砍人家的腦袋,這若是沒有武庭軒的撐腰,只怕會引軒然大波!
可你說丁野囂張嗎?平日裡丁野總是面帶微笑,除非遇到原則性的問題,否則很難看到他生氣。
就是這麼一個矛盾的丁野,讓武庭軒有些看不透。不過涼州大營的問題上,武庭軒是希望丁野強硬一點的。只有一個強硬的領導者,才能讓涼州大營的士兵們捏成一團,把屯田這件大事做好。
如今丁野顯然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困難,武庭軒略微一尋思,也猜到了那個所謂的靠山是誰。
丁野見武庭軒猜了出來,微微一笑道:「蒙大人對自己的親戚監督不力,我這個做下屬的不好說什麼。」
武庭軒冷哼一聲:「這個蒙海偉,我以前沒現他是這樣一個人!」
蒙海偉跟隨武庭軒多年,早雪疆武堂的時候就是他的得力幫手。不過此人的氣量狹小,能力也只是湊合。雪疆武堂時事情少也就罷了,如今到了涼州大營,他手裡的權力大起來,整個人也就浮躁了許多。
對於蒙海偉,武庭軒近來也有頗多的不滿。此人名義是上涼州大營的第二號人物,卻沒有半點拿得出手的政績。若是有一個能幹的丁野,只怕涼州大營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老樣子呢。
如今又聽說蒙海偉縱容親戚侵吞軍費,武庭軒不禁火冒三丈。
「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面前不用藏著掖著。」武庭軒壓制住火氣道。
「大人,這裡是一本賬冊。裡面記錄著蒙大人的外甥連小山勾結外人,以高價購買劣質農具從牟利。」丁野從懷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武庭軒兩眼圓睜:「數目有多大?」
「目前來看,大概有三千兩。」丁野道。
「三千兩!」武庭軒倒吸一口涼氣。他每個月的俸銀也就不過五十兩,三千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了不得的數目了。
武庭軒本以為只是幾兩銀子的事情,倘若是那樣的話,他先跟蒙海偉打個招呼,好好教訓連小山一下也就是了。可三千兩的數目未免太大了一點,讓他十分惱怒。
「大人,你看該怎麼處置?」丁野一看武庭軒的神情,丁野就知道他還顧念著舊情,便出言問道。
武庭軒沉思了片刻道:「連小山的確是個混蛋,這件事一定要追查。不過蒙海偉到底清不清楚這件事?」
這話一出口,丁野心如同明鏡一般。武庭軒還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了,保留跟蒙海偉的一點情分。
「大人可以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的。蒙大人那裡,應該不會受到影響。」丁野說道。
「好。那你就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我給你撐腰!」武庭軒不忘對丁野表明自己的態。
午後時分,連小山晃晃悠悠的走進涼州大營。他臉龐通紅,滿嘴酒氣,一看就是午喝多了酒。
按照軍法,除非有公務,否則無論官兵都不得隨意飲酒,違者要受到處罰。上一次丁野宴請幾位老農,也是事先申請了「解酒令」,而像連小山這個樣子,已經是觸犯了軍法。
不過大營裡都知道連小山是蒙海偉的外甥,對他的所作所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人願意為這點事就去得罪人。
連小山走進大營,三步一晃五步一搖,滿臉得意的走向營房。
才到半路,他就被齊光遠和常俊給攔住了。
「哎呀,這不是常大人嗎,我正要找你呢!」連小山打了個酒嗝,「我昨天給你報過去的賬目你結算了沒有啊,快把銀子給我,我才能給人家結賬。咱們涼州大營總不能拖欠別人的銀子。」
常俊冷冷一笑:「連知事,你要結賬是嗎?那就跟我來,咱們去丁總旗那裡,他會把你所有的賬目都結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