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將注意力收回,目光落在手中那兩枚因沾染殷紅酒氣,而更顯奇幻色彩的造化果上,道:「師父早先命我將果子存在酒中,說將來自有用處,誰想竟是為你和蓉蓉準備的。不過說來也怪……」他看向正在仔細打量酒缸的白虎,「這造化果據說不易保存,可在酒中浸泡了十多日,卻比初摘時還鮮亮得多。」
白虎好像有些疑惑,將鼻子湊到酒面上嗅了嗅,濃烈的酒氣被它粗重的鼻息撩起,圍著鼻尖幽幽縈繞,仿若實質煙霞。
「怎麼了,虎兄?」柳默莫名其妙。
白虎不答,眼中疑色更甚,接著張嘴一吸,一縷酒線被殷紅酒氣捲著緩緩過喉入腹,大約飲下一碗的量,它停了下來,道:「不錯,都是上古奇珍。」
柳默想起當年離山在即,與白虎一起在石山徹夜話談吃果酒,數千獼猴作陪的盛況,心下溫情暖暖,不由笑道:「這酒太烈,非普通酒精能比,我可應付不來的,你若喜歡就自個兒享用吧。」在他印象中,玉清真人從不釀酒,他喝了那麼多年這幾口缸還是滿的,白虎酒量再大也不可能給他喝光了,偷嘗一些也無所謂。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好像是要驅趕酒意恢復神智,白虎閉目使勁搖了搖它的大腦袋,續道:「此酒名為「解憂」,乃天地靈力之所聚,萬物造化之所凝,與仙界第一奇釀『忘情』齊名,凡人若飲得一點。不日即能脫胎換骨,長壽成仙。」
柳默一怔,入門十多年了,卻不知師父竟然藏著這等好東西。他首先想到了化人後的雪貂,忙道:「那快叫蓉蓉來喝。」
白虎猶豫了一下,否決道:「對小白來說,一躍而就未必是好事,但凡人類修士,除非決心成就真仙滅欲之道,否則功力還是循序漸進,與修為境界同步提升的好。但是此酒卻對妖修有莫大的好處。剛剛這一口我至少漲了百年功力。」
柳默聞之咋舌,心想這麼逆天的東西老道士是怎麼弄出來的?又兼無窮無盡,源源不絕之勢。頓了頓,他駭然道:「如果我們聚集一批妖修。以此酒相奉,那在修真界中豈不是能橫著走?」
「你也別想的太天真了!」白虎高聲斥道:「妖修天劫多多,每次進階都會經歷一次大劫,此外還有數不清的種種小劫,如果沒有千萬年的自然感悟。很難應付變化莫測的各類劫數,道行越高,所要面對的天劫越厲害。而且隨著階層的提升,『解憂』也就沒那麼明顯的效果了。就像達到十二階的妖修,痛飲一天也未必能漲一年功力。你以『解憂』相誘。無疑是害了那些靈根不深的小妖!」
柳默笑道:「受教了,虎兄莫急。我只是覺得此酒若不加以利用實在太過可惜。並沒想過真要拿它去做什麼荒唐謬事。」
白虎與他清澈的目光相接,內裡頓感安詳寧謐,只覺此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存在。打從第一眼見柳默起,它就莫名其妙的有些畏懼,所以最初才會堅決阻撓白蓉蓉跟他交往;可自從心中接納了他,又覺得這人類真誠有加,友善親和,無論怎樣都難從他身上發起火來,就像現在,這人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立馬就使自己躁動的情緒變得平靜舒坦無漪不波。
「再說這酒缸吧。」白虎換了個話題,一隻爪子輕輕摩挲著缸壁,道:「此物乃是太古秘術配合蒼穹碧琭、九幽奇玞煉造而成,放在靈氣充裕之地便能產出「解憂」,它們已經絕跡數萬載了,想不到竟然會出現在這兒,我猜,你那位師父多半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至強存在。」
柳默點頭道:「我也多次有過這種感覺,他老人家的學識見解遠非一般有道仙師所能比擬,在整個世間應該都是能排得上號的。但他修煉一項確實出了問題,千年間修為進階緩慢,至今還沒突破上清境。」
「可能是有其他原因,還有……」白虎望向了竹林深處,一對虎目露出深深敬畏,「……這裡的靈獸表面看去一切如常,可實際上卻一直被人偷偷照料著,有股很強大的外力在助其修煉!若非如此……」
「它們早該滅絕了吧。」柳默接住話,至此,玉清真人慣常的邋遢形象在他心目中徹底化成灰燼,一個嶄新的印象正在悄然生成,不知名的情愫亦開始默默為其點綴鋪彩……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著,不知不覺中,白蓉蓉和白虎來到仙山已有半月。
這天,柳默獨自來到水潭練劍。
白虎對此處深有避諱,深谷之外就駐足不前;白蓉蓉一想陪著它,二來不願打擾柳默進修,也沒有跟著,她天生喜動,早年練功悟劍的新鮮勁兒一過,繼續強迫自己修煉只是為了出山而已,入世後遊山玩水,深入人類社會,修煉的功夫越來越少,如今目的達成,便更加懈怠了。
明媚的日光照射下,碧綠的潭水映射中,無數水珠與漫天氣劍齊飛,如同一幅出塵畫卷,明麗無端,氣韻奪人。
柳默縱情揮灑劍意,自如施展道術,便是九轉聚靈大陣也無法阻止他無窮無盡的奇招妙術了。
經過幻境事件,他發現自己身上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玄珠的覺醒進化,劍境的提升這些移去不說,練了老道士所賜玉冊,他在術之一道上的造詣也非當初那般淺薄。
隨著控力運力的本事不斷提高,柳默仗著築基大成的優勢同級之中已是無人能及,但是他修為磨練畢竟有限,所能調運的世界之力不多,這時一得到太虛九劍,整體實力等於霍然提高了數個層次,離高手領域也不遠了。
按照玉冊所載功法一路研習下來,他對於外界靈力無不調運如意,拈之即來,揮之即去,一切全憑心意,欲發便發,欲收便收,只是受到功力所限,無法再調運更多的世界之力了。
「九劍齊聚,股掌乾坤……祖師此言果真貼切,從此我內修控力之道,外修太虛九劍,對敵時內外相輔相成,待將來功力大成之日,天下雖大,誰與抗衡!」
柳默豪氣萬千,施展**分神術凝出四道分身,操控無數氣劍捲著一道水柱沖天而起。
十五丈!
托起這麼多潭水已是他如今所能承受的極限!
分身隱去,萬千氣劍歸一,水柱在空中綻成數不清的水珠,閃耀著灑落碧潭,頓時,潭面上激起一層細密漣漪,淅瀝之聲綿綿不絕。
「宋氏一脈……韓亮……火冠老兒……當初你們欺我害我,不知將來可還有機會?」柳默取下慕容沁為絕塵縫製的劍套,珍重收起,十四年來第一次攥住了那純白色的劍身。
……
劍刃峰被破格准許收留外人一事很快傳遍了整座仙山,連續幾日,跑來圍觀的七脈弟子越來越多,大有成倍增長的趨勢,不少弟子自己見識了還不算,又攜知交好友一同再臨,可憐劍刃一脈無人主持大局,好好的清修之地被人當成了鬧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情況也從開始的偷偷摸摸,演變成亂亂哄哄。
白虎最初對此不理不睬,可隨著參與的弟子越來越多,它越發煩躁,多次險些動怒傷人,於是便有了掌門頒發嚴令,禁止七脈弟子無事騷擾劍刃,三人一虎的生活總算恢復了平靜。
不日,楊懷清傳訊柳默說想過來拜訪一下。柳默當然不會反對,造化果一事,他一直心有愧疚,雖說玉樞掌門免去了楊懷清的過則,可他還是覺得不自在。
「掌門師祖對劍刃一脈真夠寬容,也不怪其他弟子說他老人家偏心,就算雲字輩的師父們也不能隨意帶靈修回山的,何況還是長居宗門內。」楊懷清談笑輕鬆,對之前被罰面壁一事隻字不提,隨她一起來的居然還有兩儀、三才、七星的幾名弟子,韓亮、龐笙、顧妍以及那備受柳默關注的旭堯赫然便在其中。
對於他們,柳默客套過後就不再搭理,他有種感覺:這麼多弟子成幫結伙的過來,絕非只是「好奇」那麼簡單。
「楊大姐說笑了,蓉蓉和虎兄未必會常住下去,倒是我們劍刃一脈以往冷清得緊,一時接受不了那麼些不相干的人。」柳默心中不爽,還有點淡淡的火氣。
這些人藉著「拜訪」的幌子混進劍刃地界,入峰半天了,幾乎個個沒有隻言片語,暗地裡也不知作的什麼打算,如此行徑,卻是無異於大大的利用了楊懷清一把……
他抑住胸中煩厭,回過頭沖韓亮等人冷冷一笑,接著又對楊懷清說:「姐姐突然帶這麼多朋友過來,為何也不提前交代一聲?小弟連待客之物都沒來得及準備呢。」
「大家就是覺得與劍刃一脈生疏太久了,想藉此聯絡下感情,順便四處轉轉,觀賞劍刃景致,不必那麼麻煩的。」楊懷清笑著拍了柳默一下。
「無論你有什麼氣都放在心裡,不要開罪了大家,他們只是來查明靈異,並無別的企圖。」她傳音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