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邊練功一邊趕路,沒幾日,柳默便看到了當初與頤軒吃「霸王餐」的那座小城。他惦念著當日被自己救下的村民,心裡總有些放不下。
過去一個月了,也不知他們過得怎樣,到底是留下來,還是已經遷走了?想著想著便朝那座村落飛去。
小村外圍靜悄悄的,荒棄的農田內,零零散散地分佈著一些家禽小獸。
柳默心中一緊,趕忙飛進村內,只是入眼的景象慘不忍睹,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還是發生了。
殘垣斷壁下,到處都是腐屍爛體,血跡已經幹成暗紅色,顯然屠殺已經過去很久。
柳默陡然想起頤軒曾經說過的話:「將來你會後悔的。」那生冷的話語,初聞時並不真切,此刻回想起來,卻叫他不寒而慄。
眼前浮現出王志強三人的身影,柳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腦裡轟鳴一片,心中懊悔難當。他恨自己不該心慈手軟,以致害了這麼多無辜的生命。頤軒可以讀懂他人的心思,自己當初怎能因一時義氣,而不聽她的告誡……
其實在世為人,很多時候明知是錯,也會去做,往往只是一念仁慈,一點希望,一絲僥倖就足以鑄成大錯了。很多事情只有親身經歷過,感觸過,才能學會正確的處理方式,何況是柳默這麼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
「殺也不對,不殺也不對,難道面對當時的情況,我只能將那三個孩子殺掉麼?我到底該怎麼做……」
玄珠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發出一絲柔和的氣息,似乎在勸導他什麼。
過了會兒,柳默漸漸冷靜下來。
「這裡房舍破壞嚴重,村民們全部死在村內,顯然事發時未來得及逃跑,僅憑那三個少年怎能做下如此大手筆?難道這附近還有其他大股的馬賊不成?」以他如今的實力想要做到這點尚且不能,而那王志強三人就更不可能了。
當下柳默開始仔細檢查村民的屍體,他們有的被肢解,有的碎成爛泥,有的竟然是血液被抽乾致死的……即便是那些表面看上去完整的屍首,體內的骨骼也被全部震碎。
他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將全村數百具屍體檢查了一遍。看著破爛不堪的村落,柳默心道:「這麼殘忍的手段,當時鬧出的動靜定然極大,可是那些村民卻都沒來得及反抗和逃跑,必然是頃刻間就被殺光了……這得什麼樣的馬賊才能做到?」
柳默又將當日救人的情形回想了一遍。
「不對,村民的數量不止這些,還有幾百人哪兒去了?」
他看了看四下光禿禿的地面,以及一些只有部分結構存留的牆壁和房屋,心中冒出一個想法,可又無法確認到底是不是那樣。
思量片刻,心說:「如果真是另外一夥馬賊所為,那麼多人即便再掩飾,也應該會留下些蛛絲馬跡才對。」無論如何,事情多半因己而起,一定得為這些村民討個說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白死了。
柳默在村落周圍查找線索,可過了一天一夜,方圓百里都被他找遍了,除了不少規模較小的村落外,並沒發現任何端倪。
「難道真不是馬賊做的?我去城內轉轉,或許在那會有收穫……」
他身行如風,沒過多久「祥城」倆字便映入眼簾。城下頗為冷清,時近日禺,城門處竟無人進出。守門的城衛懶懶散散地分散在周圍,有的甚至睡起了回籠覺。
柳默心中有氣,城門重地尚且如此,城內治安怎能好得了?一旦馬賊來了,這些人肯定是逃命的主。當下快步上前,對一組正在玩牌的城衛道:「北面村莊的慘案,你們可知曉?」
幾人正玩得起興,見問話的是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紛紛出言呵斥。
「哪裡來的叫花子,滾開!」
「就是,沒看到大爺們正在興頭上嗎?快滾,快滾!」
……
柳默隨手揪住一人胸襟,將他拎起,喝道:「就你們這副德行,百姓怎能安居樂業!」
其餘幾人見他發狠,連忙起身亮出兵器。周圍的城衛見這邊好戲上演,都圍了過來,就連睡覺的幾人也被柳默的喝聲驚醒。
被柳默拎住的那名城衛掙脫不開,急得大叫:「媽的,快放開我,這臭要飯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周圍立時爆出一團哄笑。
「小李子,你平時不是吹噓自個兒挺猛嗎,今兒怎麼虛啦?」
「肯定是他那婆娘逼的,公糧上多了唄。」
「哈哈哈……」
城衛們的調笑飄入耳中,柳默心下一軟:「這些都不過是普通人,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隨手將「小李子」扔到一旁,對後圍上來的人道:「北面村莊的慘案,你們可知曉?」
「什麼慘案?你們聽說過麼?」
「那些賤民的生死關我何事!」
「這叫花子腦袋肯定有問題,白瞎了這張俊臉。嘖嘖,若是把這張臉給我,那可是大有用場。」
「他該不會被哪家的婆娘踹了,得失心瘋了吧。」
「哈哈……」
柳默暗暗歎了口氣,繞過城衛軍往城內走去。
「誒,這小子想跑。」
「媽的,大爺讓你走了嗎?」
立馬有兩人提刀上前,一人用刀背去磕柳默後腦,一人連刀帶鞘削他雙腿。
勁風襲體,柳默怒意上湧,自己若是尋常人,等下必是筋斷骨折、頭破血流的場面——這幫兵痞下手好狠!
悠然轉身,柳默單手捏住鋼刀,只足踏住刀鞘,喝道:「你們平日裡也是這樣對待百姓的麼!」
兩人兵器被他制住,忙盡力抽拔,臉孔脹得通紅,卻哪能拽動分毫?尤其是被柳默踏在足底的那把刀,此時尚嵌在鞘內,二者就像被鐵水澆鑄過一般,持刀之人使盡平生之力,也無法將鋼刀拔出。
原本還在說笑的城衛頓時都呆住了,他們雖然品性不佳,可也不是傻子,知道今兒是碰上鐵板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柳默心想:「這些欺軟怕硬的兵痞,真該有人好好敲打他們一番。」手足間真氣流轉,「砰」的一聲,被他捏住的鋼刀瞬間崩碎,持刀的城衛立馬跌退開去。
另外那名城衛終於將鋼刀拔出,奈何先前用力過猛,一下收勢不住,直接仰面摔倒。再看他手中,只是空蕩蕩的一枚刀柄,哪裡有刀的影子?
這些城衛何曾見過如此手段,驚駭地跪倒一片,連連磕頭,大呼「饒命」。
柳默道:「我再問一遍,北面村莊的慘案,你們可知曉?」
其中一名城衛忙不地答道:「城外的百姓平時很少進城,基本不與我們打交道。現在也不是徵糧的季節,我們真的不知啊。」
「是啊,我們真的不知道。」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吧。」
……
其餘的城衛紛紛附和出聲。
聽到「徵糧」二字,柳默心中酸楚:「人家辛辛苦苦養著你們,卻得不到應有的保護。以前受馬賊欺壓也就算了,此時被屠村,竟也無人知曉。」當下再沒興趣理會這些磕頭蟲,轉身進了城。
外面的世界——都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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