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一聽,頓時哭笑不得:「大哥,你這從哪得來的消息?」
徐易苦著臉說道:「這可不是我瞎猜的,白天我多方打聽得到的都是這個結果……」當下便將自己打探的詳情緩緩說出。
原來,昨夜城主府調動兩千多人圍柳府,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會鬧的滿城風雨。衝進柳府的城衛軍和武士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心中的害怕和震驚自不用說,府外的人雖然不知道具體經過,但柳府上空的異象卻也看的明明白白,再經好事之人添油加醋的那麼一講,「柳府眾人變鬼飛走」這個說法更是全城皆知。
徐易開始也不太相信,畢竟他跟柳默交往久了,柳府也去過多次,在他看來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所以白天他就來了一趟,但是柳府各處都是完好無損,連絲毫打鬥的痕跡都沒有,數百人就那麼人間蒸發掉了。
他越想越怕,以為真是有什麼鬼怪作祟,還沒走到後園就退了出去。事後念起與柳默往日的情誼,心中就像壓了塊巨石,怎麼也安靜不了,胡思亂想一通之後,覺得即便柳府中人真變成了鬼,也不至於害他,於是決定晚上再來探探究竟。
聽完,柳默冷笑道:「只怕是那李勳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故意掩人耳目吧?」
徐易道:「開始我也這麼認為,只是數百人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實在有些不可思議,無論是遭囚禁,還是被殺害,總會有蛛絲馬跡可循。再說,以柳伯父的能耐,他老人家要走,誰又攔得住?」他雖未見識過柳謙的本事,但對於柳默的手段卻是知之甚深,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柳默聽他這麼說,心下稍安,自語道:「是啊,以父親的本事,那些小丑怎能傷的了他?」
徐易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賢弟,你怎麼沒跟伯父他們在一起?」
柳默將昨晚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下,從他進城主府奪畫一直講到自己突然昏迷。
「事情就是這樣了,我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送我走,從小他就告誡我『如果做錯了事,就要勇敢面對』,逃避不是父親的作風。」
徐易想了想,道:「那只有一種可能了,伯父肯定隱瞞了什麼事,又不想讓你和齊管家知道,才會讓你們離開。」
柳默心想:「難道父母真的不要我了?不會的,他們定是有什麼苦衷!可我柳家這麼多人都去哪了?李勳,呂家兄弟,你們害得我好苦!」想到這裡,柳默眼中寒芒暴閃,報復的火焰在心中騰騰燃起。
「大哥,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徐易勾住他的肩膀,堅定地道:「你,即便拼上性命我也會幫你。」
柳默搖搖頭:「我柳家已然落得如此下場,你卻要好好活著。如今我不方便露面,請你幫我打探下近日李勳等人的行蹤。」
徐易猜到他要行刺,趕忙勸阻:「此事大有蹊蹺,在沒弄明白之前你可不能胡來。」
柳默剛想爭辯,房門卻猛地被人撞開,渾身濕透的齊管家闖了進來。
二人心思都放在談話上,加上屋外大雨磅礡,連有人接近都沒察覺,正欲動手,見來人是他,同時鬆了口氣。
齊管家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指著徐易說不出話來,這一日連番折騰,險些要了他的老命,此時追柳默而來,卻發現屋中有外人,不免又驚又懼。
柳默知他誤會了,上前將他扶住,輕聲道:「齊伯莫驚,徐大哥是自己人,他是來幫我的。」
齊管家瞪著徐易,目光陰晴不定,擠出二字:「當真?」
徐易起身作了個揖,鄭重道:「萬死不辭。」
齊管家看他目光清澈不似說謊,略一尋思,便暗罵自己老糊塗了,他若有異心,自己此刻還能站在這裡說話?當下詢問了家中的境況,
徐易如實回答。
齊管家先是吃驚,隨後又暗自神傷,他在柳府操勞多年,早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眼下柳家遭此大難,柳謙夫婦生死未卜,齊管家只想如何將柳默安全的送出城去,好不負家主重托。
柳默不願當著他的面跟徐易商量行刺之事,徐易卻想著如何勸柳默打消行刺的念頭。眼下三人各有心事,都不再說話,只聽外面雷雨交錯,好似洪荒巨獸的怒吼一般,震盪著三人心神,豆大的雨滴打在門窗上,「啪啪」作響。
亥時剛過,大雨逐漸轉弱,徐易起身告辭,柳默出門相送,兩人一路無話。
將要出府,徐易突然道:「賢弟,你怨她麼?」
柳默搖搖頭:「我不知道。」
徐易歎了口氣,面露惋惜之色:「李姑娘對你的感情不像有假,依我看,多半都是翠兒在從中作梗,只是李姑娘為何不實言相告呢?」
柳默悵然道:「或許她有什麼苦衷吧。」
「我看也是。」徐易表示贊同。
柳默不願再提及李薇,見齊管家沒有跟來,岔開話題道:「大哥,刺殺李勳事在必行,你就不要勸我了。」
「也罷,可行刺之事太過凶險,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我有幾個心腹,身手也算過的去,屆時咱們一起上吧。」徐易深知柳默脾性,他正在氣頭上,自己再勸也是徒勞。
柳默暗暗感激,知道他們去了也是送死,但眼下不好拒絕,只能應付道:「那打探的事就拜託大哥了,此事越快越好。」
他想到父親曾交代齊管家送他出谷,柳謙這麼安排必然大有深意,只是自己真的能一走了之麼?如果有命出去固然是好,可就算死在台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事情因己而起,這樣做對柳家也算有個交代了。
送走徐易,柳默回到房內,齊管家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看見桌上放著他找來的食物,心中一暖,又差點流下淚來。
柳默坐下吃了幾口,想起柳府往日的昌盛,頓時胸口憋悶沒了食慾,正欲起身到外面走走,忽聞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踏水聲遠遠傳來。
柳默趕緊吹滅燈火,心道:「難道是大哥去而復返?」
可仔細聽去,對方至少有十多人,柳默不信徐易會出賣自己,但此刻無暇多想,忙叫醒齊管家讓他出去躲藏起來,自己將屋內稍作收拾,翻身上了屋頂。
望著一群人朝自己的房間走來,柳默心想:「今兒我這還真是熱鬧。」
待為首的那人走近,柳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顆心砰砰直跳。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讓他無所適從的李薇。
起初柳默想恨她,可他無力的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根本就恨不起來;他想忘記她,可是越想忘記就越是想她。
所以從昨晚到現在,柳默始終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不想她的好,也不想她的壞,權當自己的世界中沒有這個人,可如今見到了,他的心又怎能再平靜?他直想衝下去向李薇問個明白,但心中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去!
來到房前,李薇對身後的婢女道:「就是這裡麼?」
婢女輕聲答道:「是這了,小姐。」雙目一刻不停地四處亂瞅,似乎有些害怕,
李薇對身後眾人道:「你們在十丈之外等候,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道:「夫人,這柳府陰森可怖,咱們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李薇淡淡一笑:「譚爺這話不對,民女還未嫁呢,如何當的起『夫人』二字?再者,您又沒做虧心事,有啥好怕的?」
姓譚的臉色一僵,顯得有些尷尬,「嘿嘿」乾笑了兩聲,領著眾了退了開去。
李薇挑起燈籠走進房間,柳默輕輕將眼前瓦片拿開,靜靜地看著她。
李薇點亮油燈,在屋內走了幾圈,最後來到床邊坐下,玉手撫著床榻微微出神。
半晌,她幽幽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你就這麼走了嗎?我知道柳伯父手段通天,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只是在躲著我,不想見我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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