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如此迷茫
義父找他,卻是要他和她和好。
媒體早已大肆宣揚,他第一次,任由報紙雜誌鋪天蓋地將自己的照片放於頭版。
但不消一天,所有的新聞報導全部消失。
不用問,他自是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義父給他打電話之時,他便已知道了他的用意,覺得真沒有必要。
可是,她卻告訴他說,去吧……
她說,我沒有簽字。
他形容不出當時聽到她話時的感覺,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想把那份協議書拿在手上撕個粉碎。
而他,在那樣的境況下,他居然也能平靜問出她,為什麼。
她再次開口,那幾個字,好吧,他承認,他心動了。
他想挽回那次的衝動,他想實現他說過的話,他想……
讓她和他永遠不能在一起……
可是為什麼呢?為了什麼呢?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第一次,如此迷茫。
後來,他終於找到了答案。
那是因為義父。
他不知道為什麼義父非要讓他娶她,說是上面的命令,可他還不至於笨到如此地步。
於是,他便答應了,便去了,便假裝了,順帶著和她演出了一幕好劇。
而她的表演,真讓他詫異,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讓他自歎拂如。
他想,這個女人真假。
於是,將她丟下之後,又不再理她。
那天開機,有那麼多通的電話。
神龍告訴他,嫂子一直在找你。
他心裡動了動,掙扎了好久,終還是去了她家。
很出乎意料,她媽媽對於他的態度,180度的轉變。
而他在拿回那份協議書後,終於覺得自己的心著了地。
看到女方那一欄內,清清白白的空地,他心情甚好。
於是,他決定好好對她,決定讓她愛上他,決定讓她……
永遠不能和那個人在一起……
這是好幼稚的想法,而他早已長大。
可是,更幼稚的想法,便是覺得自己腦子入了水。
她歐陽雪落,哪一點,全身上下,哪一點會吸引他?
可是偏偏,他被吸引了。
「我去下洗手間……」
她突然湊近了他,唇間帶著淡薄的酒氣,吐氣如蘭。
他轉過頭望向她,小小的臉頰嫣紅自然。
他聽到自己說:「要我陪你嗎?」
「不用……」
雪落忙搖頭,起身走出了包廂。
包廂內頓時又一陣起哄:「看看看看,我說維托,你這是做給我們看嗎?」
「有這必要麼?」
他淡淡瞟了講話的人一眼,執起面前的酒杯輕啜著。
臉上一片淡然,看不出此刻的他正在想什麼。
其餘的人全都熱鬧鬧講著話,只有蒼穆與魅影沉默著。
不知又有誰突然間講了句:「唉魅影,怎麼不說話?」
魅影本就話少,自始自終,除了敬雪落酒時說過的話,到了現在,一句都沒有。
「唉我說維托,人家魅影都敬你家的酒了,你也該回敬吧?」
「那可不成,那得等大嫂來了再回敬……」
「不成不成,我們還沒敬過大嫂呢……」
蒼穆只是笑笑,轉眼望了魅影一眼,後者正望著他,對上他的視線,她忙別開去。
地毯極致柔軟,她本就腳下輕浮,此刻更覺得像是踩在棉花之上,沒有一點點力度,像要整個人都陷下去。
走廊很冗長,偶爾有包間的門打開,能聽到裡面的哄笑聲。
須臾,又關閉,再聽不到一點點聲音,像是與世隔絕般。
洗手間全是高檔設施,就連那水龍頭,也是黃金材質。
燈光逼照下來,金光燦燦的,直讓人閃眼。
雪落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兩頰緋紅,像是度了層胭脂,大大的眼晶亮無比,還有那嫣紅的唇,比化了妝的還美上三分。
她拿手鞠水,潑於臉上,水並不冷,可是臉上似發燒,還是感覺沁涼沁涼的。
她只覺得頭暈,閉上眼,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她以為潑了水會好點,但似乎沒有多大改善。
走回包廂的路,貌似變得更遙遠。
每踏一步,都顯得極其小心,其實不是小心,總是感覺自己踩空了,一腳深一腳淺,整個人在泥濘中掙扎般。
前邊不遠處,有包間開啟,響起喧嘩聲,隨即看到有人迎面走了過來,腳步踉蹌。
雪落盡可能的讓到一邊,挨著牆壁走,免得與人撞了。
只是,那人卻像是和她過不去,愣是攔著她前面的路不讓她過。她走這邊,那人也走這邊,她走那邊,那人也走那邊。
雪落終於抬頭,不耐煩起來:「請你讓一下……」
柔柔弱弱的聲音,卻自有三分堅定。
那人一身的酒氣,盯著她一臉笑瞇瞇,一副輕浮的樣子。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他開口,酒氣更濃重,典型的搭訕語。
不過,或許是真的在哪裡見過,畢竟,她才風光了一陣。
他擋著雪落面前的路,硬是不讓她過。
雪落不敢上前,只得與他拉開距離。
「那就是你認錯人了……」
她如此說道,也覺得酒醒了幾分,繞到一邊想走過去,他身子倒了下,頓時又攔住了她。
「認錯人了,那可以再認識一下嘛……我叫凱特……」
他說著,便伸手過來。
雪落拒絕他的碰觸,忙向後連連退去,身子卻是撞到了人。
至此,她的酒意早已清醒,慌忙對著身後的人點頭致歉,卻在轉身之時,看到撞到的人之時,頓在那裡。
「天……天哥?」
那名叫凱特的人出聲,似乎酒意也醒了幾分,話語裡還帶著幾分驚駭。
「凱特,要去我們那裡坐一下嗎?」
他開口,聲音沉靜如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凱特的一張臉頓時慘白,慌忙搖手:「不不不,我要去……要去洗手間……」
說著,忙急匆匆離去。
一經那個凱特離開,雪落也忙轉身離去,手臂上卻傳來痛感,整個人一下子被拖著向後走。
「你放開我……放開……」
她拚命掙扎,但是那點力氣,對於他來說,根本猶如沒有一樣。
伊向天拖著她進入樓梯間。沒了金碧輝煌,總感覺一陣陣涼意。
他一鬆開手指,她便又要往回跑,而他再一次攥住她,將她拖過甩在牆邊,擋住了出去的路。
他望著她,定定望著她,彷彿像是要將她看個透徹。
她沒有想過出來會碰到他,這麼些天,她都已經讓自己盡量去忘掉,忘了那些曾經有過的美好,忘了那些曾有過的甜蜜與海誓山盟。
說她絕情也好,說她狠毒也罷,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一次在她的面前消失。
或許,她盡不了一點點綿薄之力,可是,哪怕是用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她都在所不惜。
「和我分手……就是因為要和他在一起嗎?」
他開口,聲音輕輕的,沒有憤怒,只有無盡的痛苦。
她心底顫動,他只一句話,就讓她有了哭的衝動。
她寧願他平凡,她寧願他一無事處,可是她不要他那樣高高在上,在上的讓所有的人都想要滅了他。
而她,所有求的人,或許只有那麼一個,那麼一個,她又怎麼能不抓住這絕好的機會,她不想讓自己後悔。
「你錯了……」
她開口,壓抑著滿滿的情緒,只聽到涼薄的聲音,「早在還沒分手前,就已經在一起了……」
這是實話,他的失蹤,她一直就當沒有和他分手,可是,現在……
卻是真正分手了。
「落,你還是在怨我……怨我消失了那麼久,怨我讓你走投無路了……怨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卻沒有出現是不是?」
她聽著他略帶激動的話語,竟是緩緩搖了頭:「現在……已經不怨了……」
她說得如此淡定,卻讓他真的怔愣。
彷彿,真的不在意了,彷彿,他真的被她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了,彷彿,他們真成了陌生人了。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是他的落,他一個人的落……
「以後,真的不要再見面了……」
她輕聲說道,說完,隨即轉身出去。
而他不肯放過,一把攥住她,攥得那麼緊。
「落,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
他如此的低聲下氣,這樣求著她,她的胸口又開始痛起來。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她顫抖著聲音,如是說,心狠得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還要怎麼留她?
他還要怎麼挽回她?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回心轉意?」
他仍然緊攥著她,她掙了好久,也沒有掙得開。
「我不喜歡你現在做的事,我不喜歡你被所有的人都當作壞人,我不喜歡你的身份,我不喜歡看到你打打殺殺,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什麼都不喜歡……」
她對著他吼,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不知是因為他鬆了手,還是因為她實在力氣大,一把甩開了他。
她迅速向後退了幾步,退到了走廊內,看著樓梯口站在黑暗裡的他。
「我不喜歡……我討厭這樣的你……」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如此喃喃說著。
而他沒有跨出來,仍然站在那裡,樓梯上只有一盞清冷的燈光,與走廊內的暖意與明亮,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站在那裡,耀眼得像天使,而他,只是處於黑暗中,陰冷的惡魔。
他與她,處於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場,她那麼美好,他又怎麼能夠擁有?
雪落站在那裡定定望了他好久,才突然間轉身離去。
腳步仍然輕浮,卻走得極快,也不怕會摔倒,只像是身後有東西在追,讓她如此慌張。
才拐過了彎,她差點撞到倚在那裡的人身上。
怔怔抬頭,蒼穆正靠在牆邊望著她。
他問了她要陪嗎?她應該讓他陪著一起出來的,或許這樣,就不會碰到那個人了。
「去哪了?」
他開口,視線沒有移開她的臉。
她才反應過來,慌忙收了驚懼的眸子:「不是……不是去洗手間了嗎?」她吱唔著。
他略笑了下,他笑起來很好看,比平時和藹多了。
伸過手去,她還以為他要幹什麼,他卻是碰到了她的臉。
修長的手指,有著溫暖的觸感,他輕柔地用拇指,拂過她眼下的臉頰。
「水還沒干……」
他如是說,沒有譏諷,沒有憤怒,只像是很平淡得陳述著一件事,在肯一著一件事:她臉上的,是她剛才在洗手間鞠水潑臉還沒干的水跡。
她慌忙退開去,拿手胡亂擦著,都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何時還有未乾的水滴?
蒼穆直起了身子,卻是轉向走廊另一處,那端,靜靜站立著另一個人,定定望向這邊。
雪落看到蒼穆的動作,心裡驚了下,忙也朝來時的路上望去,伊向天正也望向這邊。
她眼裡閃過慌亂,忙抬頭望向身邊的人,卻見他微微扯開唇角。
又望向那端的伊向天,距離有點遠,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心裡那樣慌,慌到不知所措。
她想不出接下去會發生怎樣的事,然而身邊的人,像是看完了一幅畫,或是看完了一場戲之後,沒有發表任何的感想與言語,轉身,摟過她,朝著包廂走去。
她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個不停,身子僵硬,只能隨著他的步伐,機械地前進著。
很想要轉頭看一下,可是,已經沒有多大的意思,還是不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