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一切是個局,夜闌風如何能不知道?但,她不知道背後安排這一切的人究竟是誰,甚至不知道是敵是友。
心裡有了懷疑,不管是對慕容七七還是慕容淺淺,這一刻,她都不敢全然相信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當年司晴確實將小殿下留在這裡,慕逸王手裡還有司晴的信物,東西是真的,是他們夢族皇家御賜的物品。
如今看來,慕容七七和慕容淺淺之間,定有一人是真正的小殿下,可他們當初離開得太早,她離開夢族之後也未曾與司晴見過面,對他們來說殿下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存在,她的真與假,她自問沒辦法分辨出來。
「明年春末夏初之際,帶她們一起回夢族,到了誅仙島,我自然有辦法將她們辨別。」最後,她無奈道。
楚玄遲只是淡然看著她,未曾說話。
夢族對他來說更加遙遠,若是連師父都沒辦法分辨出來,他又如何能分辨?
「我不會動七丫頭。」夜闌風輕歎了一聲,聲音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分,「不過,我們也要暗中守護好淺淺郡主,萬一……」
「不會有這個萬一。」楚玄遲沉著聲音,平靜道:「不管七七是不是殿下,她也絕不會對慕容淺淺下手,師父,徒兒以性命擔保,七七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夜闌風沒有說話,她畢竟不是楚玄遲,和慕容七七也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今夜很累,真的很累了,這麼多年來她孜孜不倦在尋找殿下,卻不想,因為剛知道殿下的下落時,一時太衝動,如今竟讓自己徹底陷入了被動的狀態之下。
頭頂上方,繁星點點,分明看不見,卻似早已看到了滿天幕之下的星辰那般,它們點點閃爍,撲溯迷離,讓人完全看不清每一顆星辰真正的模樣。
「對方連殿下的事情都知道,只怕,和夢族也有莫大的淵源。」許久之後,她才歎息道:「背後的人,若不是我們最有力的盟友,便是最大的敵人。」
「徒兒明白,這事便交給徒兒,徒兒定會將背後的人找出來。」只要她能稍安勿動,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可以將事情差個水落石出。
殿下是誰,這點或許真的不好查,楚玄遲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去查究,畢竟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親身經歷當年夢都那一場戰役,沒有誰敢確定說一句,誰才是真正的殿下。
這點,等明年春暖花開,他們回到夢族的時候自然就能清楚。
至於現在,就算查出來今夜的一切不過是個圈套,以他師父的脾性,她也不可能輕易對慕容淺淺下手。
想像力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旦對此事有了懷疑,在沒有最終確定下來之前,她就不敢對七七和慕容淺淺有任何舉動。
「只要,她們都能相安無事,一切,就等到了誅仙島再說吧。」她一揮手,腳步輕點,轉眼便已消失在夜幕之下。
今夜,大概所有人都累了吧。
兜兜轉轉,到了現在,再提起殿下一事,似乎都不若之前那般激動了。
如今更為焦急的是,背後的人究竟是誰?是勁敵,還是盟友?會不會……是剩下那兩位將軍中的一人?
……
七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紫陽殿裡離開的,只是恍恍惚惚間,一直在想著剛才父皇對她說的事。
她不是晴妃留下來的孩子,而是父皇與一個青樓女子生下的孩兒,她……不是夢族的小殿下,淺淺才是。
短短數日間,身世變換太快,快到讓她幾乎要承受不過來了。
如果不是慕逸王一直在跟她說可以和她滴血認親,她甚至要懷疑今夜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個局,父皇和她所說的都是假的。
雖然她很清楚滴血認親這種事情根本不準確,但對於古代人來說,滴血認親卻是他們能想到的確定關係最直接的方式。
父皇既然能這麼跟她說,還說的如此坦蕩蕩,只能說明這事是真的,她真的不是夢蒼雲的孩子,她的父皇也不是四海不歸,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不知道該如何將此事告訴楚玄遲,如今大皇兄出了事,如果再在這事上有任何糾纏,會不會耽誤尋找大皇兄的步伐?
或許,這件事情是不是能緩幾日,等找到大皇兄再說?
她不知道,心裡很亂,就這麼心煩意亂地回到如意殿。
東廂裡,沐初還在房內等著她,沐初在這裡,說明楚玄遲今夜未來。
她不知道是感到失望還是暗中鬆了一口氣,邁步進入房內,她隨手把房門關上,看著坐在一隅看書的那道白影,心裡頭百般滋味在糾結,就連面對他的時候也不知道該要與他說些什麼。
今夜的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訴他?
「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差?」沐初把手裡的書放下,站起來向她迎去:「是不是外頭天太冷,凍到了?」
走到她跟前,他習慣性伸手去執她的腕,每當看到她臉色有異,他就會下意識給她把脈,這個習慣似乎已經延續很久了。
七七任由他修長的指落在自己手腕的脈門上,抬頭看著他,倒是希望他能告訴自己今夜她身子真的很不好,甚至連意識都出了錯亂,所見的所聽的全都是假的,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
雖然連她都知道這種想法實在太可笑。
片刻之後,沐初放下她的腕,轉身朝一旁矮几上走去:「心裡煩悶不如過來喝點溫水。」
他沒有泡茶,只因為很清楚在這種時候喝茶會影響她的睡眠,她大皇兄出了事,這幾日她定會睡不好,一點茶水難保不會讓她徹夜難眠。
七七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杯子的餘溫傳到她的指尖,從指尖滲入到她的體內,一點點溫度,卻像是一瞬間暖了她的心。
她把杯子端起來喝了一口溫水,水暖暖的,從咽喉滑進去,那些丟失的體溫漸漸被尋了回來。
她閉了閉眼,吐了一口氣,擱下杯子抬頭迎上沐初關懷的目光,輕聲道:「阿初,我想你們都搞錯對象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小殿下,我不是夢蒼雲的女兒,我和夢都也沒有任何關係。」
沐初垂眸看著她,眼底波瀾不驚。
這麼平靜,倒是有點出乎七七的意料,她抬起眉角迎上他淡然的目光,一咬唇認真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你不是殿下,那殿下是誰?」沐初那兩片玫瑰色的薄唇動了下,看著她,語氣那麼平淡,彷彿她現在所說的話對他構不成半點影響一般。
七七心頭微微震了下,小手下意識緊握:「你當真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沒有。」他搖頭,看了她好一會才淺淺笑了笑,目光愈加柔和:「你是不是殿下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別?你若說不是,那便不是吧。但我娘一直在尋找殿下,你若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殿下,不妨告訴我。」
七七吁了一口氣,一顆不安的心總算放下,須臾後,她無奈道:「據說是慕容淺淺,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父皇說她背後從小有一個烙印,是被烙上的一個夢字,只是如今已長大,不知道那個烙印是否還清晰。我想父皇沒有騙我,我真的不是當年烏雅司晴留下來的那個孩子,我也不是夢族人。」
「有什麼憑證,證明她是殿下?」沐初又問道。
七七搖了搖頭,無力的感覺油然而生:「我現在真的說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當年晴妃在宮裡留下一個孩兒,這事應該是毋庸置疑了,父皇手裡還有她留下來的東西,這事夜闌風將軍已經證實過。」
她緩了緩,才繼續道:「既然她曾經留下一個孩兒,那個孩兒便一定是當年夢族走失的小殿下,以年齡來看,父皇的女兒中只有我和淺淺比較符合。若硬說六皇姐倒也不是沒可能,不過她有自己的母妃,這件事情只怕與六皇姐不會有多少關係。」
「也就是說,當年烏雅司晴留下來的孩子不是你,便是慕容淺淺?」沐初靠在椅背上,垂眸看著她,「而今夜,慕逸王告訴你那孩子是慕容淺淺,是他當年把你們倆掉了包,是嗎?」
「基本上就是這樣。」
「你相信嗎?」
七七抬頭看著他,貝齒又不自覺咬在下唇上,好一會只是這麼看著他,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終於她歎息了一聲,笑得無力:「我想他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騙我,更何況他說得合情合理,也願意與我滴血認親。」
「你有與他滴血認親嗎?」沐初又問道。
七七笑了笑,與他一般往椅背上靠去,又把杯子抓了過來,捏在掌中,長指在杯沿上無意識劃過:「阿初,你是仙醫,你很清楚滴血認親的準確性其實極小極小,但對於這個年代一般的人來說,滴血認親卻是異常神聖的事情。父皇願意與我滴血認親,便是說他心裡是全然的確定,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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