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風卻以為她是因為房中忽然出現了個男子,心裡在害怕,忙回頭朝著楚玄遲所在的方向沉聲道:「遲兒,你先出去,在院裡候著。」
楚玄遲的視線越過她,落在慕容淺淺身上,她一臉淚水,一雙眼眸也完完全全被淚意蒙上了一層霧色,讓別人看不清她眼中究竟都有著什麼。
他一雙星眸忍不住微微瞇起,眼底,一抹打量。
他心底的疑惑始終比夜闌風要大太多,今夜為何大家都收到同樣的消息,以為七七會出事所以才會急匆匆趕來,可卻又在趕來之後聽到那樣的一場對話?
若不是他對七七太熟悉,他一定會懷疑剛才在殿裡的那個人並不是七七本人,而是個易容成七七的人。
事情的發展直到現在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之中,從他師父離開紫陽殿到這裡,他都是被逼跟隨著她的步伐,可他現在看著慕容淺淺,心裡卻始終有幾分疑惑。
這女子是殿下?他為何一點都不願意相信?
「遲兒。」夜闌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聽不到他任何回應,她聲音更沉了下去,連臉色也沉了幾分:「淺淺丫頭膽子小,你別在這裡嚇唬她,先出去吧。」
楚玄遲再瞟了慕容淺淺一眼,才一抿唇,二話不說,從哪裡進來由哪裡出去,轉眼便消失在慕容淺淺的視線裡。
直到他完全離開,慕容淺淺才狠狠鬆了一口氣,手落在心門所在之處,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心跳一直快速得很。
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男子太可怕,真的很可怕,哪怕他如此美,和南王爺一樣俊美,甚至比南王爺更多一份強悍和霸道的迷人氣息,可她就是無法像對南王爺癡迷那般迷戀上他。
她知道他是誰,但真的沒辦法對他生出眷戀的心。
這麼冷的人,這麼可怕的目光……她握了握手掌,心裡還在在畏懼著。
看不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是那目光真的很慎人。
夜闌風又回頭看著她所在之處,聲音依然那麼輕柔:「好了,孩子,他已經離開了,有什麼委屈你告訴我,我定會為你出頭。」
「沒有用的,慕容七七現在在整個南慕國地位極高,哪怕我說了也根本不會有人願意相信。」收斂好心思,慕容淺淺無奈道。
「為何不信?」夜闌風想要向她靠近,卻又怕自己嚇到了她,她依然站在那裡,對著她的所在,聲音更柔和了下去:「你告訴我,或許我會相信你說的話。」
慕容淺淺看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咬唇道:「我喜歡南王爺,這事不知為何被七公主看出來了,她說要給我和南王爺搭線,甚至主動邀我去行館與王爺一起出遊,昨夜,昨夜她還……」
「昨夜她做了什麼?」夜闌風急問。
慕容淺淺咬著自己的下唇,還是忍不住咽嗚了兩聲,才沙啞著嗓子哀聲道:「她讓我送一碗參湯去給南王爺,她說只要王爺喝了參湯,感激於我的好,自然會對我多幾分喜歡,可我沒想到……我沒想到王爺他……」
夜闌風沒說話,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才又聽到她繼續道:「我沒想到王爺喝了參湯之後,居然……居然發了狂一般想要把我……王爺力氣很大,我躲不過,本以為要絕望了,心想著既然真的喜歡他,那便從了他吧,我也不掙扎了。」
她縮了縮身子,說起這些事情似乎有幾分羞澀,可是,更多的卻是恐懼和不安。
她又看著夜闌風,啞聲道:「可我沒想到就在我放棄了掙扎,打算從了南王爺的時候,慕容七七忽然推門而入,一進來就將我一掌擊飛了出去……她還罵我,說我對王爺下藥,要侍衛將我丟出去。那會、那會我身上……」
說到這裡,她雙手落在臉上,終於還是忍不住咽咽嗚嗚抽泣起來,聲音也在斷斷續續傳來:「我身上……身上沒有多少衣裳,就這樣被侍衛拖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企圖勾引南王爺,所有人都把我當成水性楊花的放蕩女子,以後我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
「……昨夜慕容七七還到這裡來,跟我說南王爺不會喜歡我,還說她若是我,定不會沒臉沒皮地活在世上。我心裡恨,不願意順了她的意,可是今日想了一整日,又聽到宮女從外頭傳回來的閒言碎語,我還是熬不下去,我真的、真的……」
她又放聲哭了起來,哭聲止不住,連話也說不下去了。
夜闌風大掌越握越緊,百般滋味縈繞在心頭,這時候也說不出究竟是心疼她還是怨恨慕容七七的惡毒,又或者是對這事心中還有幾分疑慮。
她曾經全心全意想要護慕容七七,現在才知道她是假的,根本不是他們的殿下。
如今再對著慕容淺淺,她已經尋不到那種全心全意去信任她、去守護她的感覺了。
連她自己都說不出現在對著慕容淺淺時,她究竟是什麼樣一種心態,她無法開口責備慕容七七,哪怕在背後說她半句壞話也真的不願意,畢竟在她心裡,她曾是自己的主子。
她沉默,只聽著慕容淺淺不斷在哭泣,等她哭累了,哭聲弱了下去,她才歎息道:「淺淺丫頭,你別難過,事情或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等這段時間過去了便好。你……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
對她來說,女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為過,喜歡一個男子而已,這次得不到,下次再努力便是。
她畢竟是在夢族出生的人,在男女之事上,她對女子的行為尤為看得開。
慕容淺淺卻沒有那樣的思想,哪怕她已經聽那女子說起過夢族的事情,但思想還是無法一瞬間改變過來。
聽到夜闌風說這不過是小事,她心裡還是不由得悶了悶,但這事也不宜與她糾纏太多,畢竟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又看著夜闌風,聲音依然沙啞:「我沒什麼事,剛才已經幾乎死過一次,既然死不成,或許這就是命,是老天爺給我第二次重生的機會,我不會再輕易尋死了,你……」
她頓了頓,才又道:「你真的是我娘的朋友嗎?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娘?你究竟是什麼人?」
夜闌風沒有回答她的話,遲疑了片刻她才道:「你背後可是從小被刻了一個字?能否讓我看看?」
慕容淺淺似有幾分抗拒,可卻又有更多的吃驚。
她伸手,下意識往自己後肩的方向摸索而去。
這個動作夜闌風雖然看不到,卻也聽得清清楚楚,她道:「你我都是女子,我看一眼該不為過,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故人的女兒。」
慕容淺淺還是在看著她,彷彿在遲疑著,遲疑了好一會才轉身背對著她,將自己的外衣褪了下來。
夜闌風只聽得見衣裳被脫下的聲音,卻完全看不到她背後的情況,她忍不住走了過去,伸手往她肩頭上探去。
慕容淺淺似嚇了一跳,驀地轉過身看著她,驚呼道:「你做什麼?」
夜闌風看著她小臉所在的地方,淺聲道:「丫頭,我眼睛看不見,只能用手分辨。」
慕容淺淺彷彿被嚇到了,看著她那雙無神的眼,訝異道:「可你剛才……」
「我耳力好,基本上可以聽聲辯位。」
慕容淺淺還是不信,手伸到她眼前輕輕晃了晃,不見她眼膜有任何變化,她才吐了口氣,不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眼睛這樣……對不起,我剛才誤會你了。」
夜闌風點了點頭,柔聲道:「無妨,現在可以讓我碰一下你背後的烙印嗎?」
這丫頭看起來還是個心善的人,這點上讓夜闌風心裡莫名好過了幾分,等她遲疑了一會終於轉過身之後,她才繼續伸手往她肩頭上探去。
慕容淺淺道:「在右肩。」
她的掌便又向她右肩探去。
那裡確實有個烙印,她雖然看不見,卻一點一點摸得清清楚楚。
烙印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年代久遠,或者如慕逸王所說那般,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究竟是什麼字,但摸起來似乎真的是個「夢」字。
心裡的疑惑一點一點在散去,最終她收了手,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無法確定你是不是我故人的女兒,但你放心,以後,我一定盡力護你。」
……
……夜闌風離開的時候,慕容淺淺已經被她安撫著睡過去了,經歷了一場求死之後,她似乎顯得特別疲累,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只是,在睡夢中,那份呼吸還是如此凌亂,依然能讓人聽出幾分不安。
夜闌風為她憐惜著,也心疼著,如此一個弱女子,沒有任何人的眷顧,她一路走過來,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
她心疼,楚玄遲對慕容淺淺卻完全沒有半點異常的感覺,他甚至還是不願意相信她的身份。
「這是一個局。」看著夜幕之下自己師父那張飽經風霜之後,顯得有幾分與年紀不符的蒼老的臉,他無法用太強硬的態度與她說話,只能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些:「師父,這一切,定是有人有意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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