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慕容晨醒來後,自己動手穿靴穿衣,見盆架上早已準備好了水,他走過去拿起白毛巾欲要打濕洗面。水裡突然倒映出來的一模一樣的臉令他頓住了。
他的手顫抖的握上自己一頭全白的頭髮,再憶起昨夜那個女人說的話,不屑和他這個白毛皇帝一塊待著。
如果璃兒有一天突然間出現在他面前,她會不會被嚇跑?會不會介意?
沒有她,他的心就不會再重生,他的頭髮一生也就如此了吧
「李公公。」洗完臉後,慕容晨才傳喚李公公。
門在這時打開來,銳利的耳朵偏過去聽了一下,隨後嗤笑。走到桌邊坐下,悠然的倒茶喝。
一陣特濃的胭脂味刺鼻傳來,那種濃香從來人的身上散發出來,隱隱飄來。
他不適應的蹙蹙眉。
不一會兒,兩個『婀娜』的『絕艷』女人扭著笨重的腰桿,踏著千斤重的步伐現身在他面前。
「噗!」慕容晨剛喝在嘴裡的上等好茶如數噴出。隨即又鎮定自若的恢復了一臉的森冷瞪著已經來到面前的兩位『大美人』,不發一語。
只見梅友謙穿著一件粉嫩嫩的女兒裝,臉上塗了濃厚的胭脂,嘴唇也被點得殷紅小巧。另外一邊的張遠更加好笑,身子骨比較瘦弱的他裝扮起來十足的女兒家。
站定在慕容晨面前,兩人膽顫心驚,不敢亂開口說話。剛才皇上噴茶的那一瞬間令他們有些自豪,畢竟今日如此犧牲可都是為了逗皇上笑啊,再說若不照做,只怕外面那兩位姑奶奶都不會繞過他們,所以要想有安定日子過,必須先擺平刁蠻公主。
無奈,他們也只好委屈自己了。
張遠對梅友謙使眼色,要他上前去逗弄皇上。
兩人當著慕容晨的面擠眉弄眼,商量誰先誰後。
慕容晨依舊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淡定自若的喝茶。時不時的偷瞄還在商量中的二位。
他就知道昨夜沒動那女人,母后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這次似乎太意外了些,堂堂的武狀元和大學士竟然扮女人取悅皇帝,說出去,做臣子的不丟臉,做君王的他可沒臉見人。
滄暮王朝的兩大忠臣、能人啊,怎能如此輕易草率的玩這種幼稚行為。
是她嗎?
她也有著和璃兒一樣的膽量,把朝廷命官不放在眼裡,隨便戲耍嗎?
「皇……皇上,小女子張媛。」張遠微微抬眸望著陰鷙駭然的君王。這一刻,他膽怯得很想退縮,侍奉皇上也有好幾年了,現在國難已經辭去,就剩情愁。
所以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終於把命豁出去,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了,與其被那兩個姑奶奶整倒不如讓皇上親自操刀。
「皇上,小女子……」
「是梅倩還是沒錢啊?」慕容晨猛地拍下茶杯,冷掃過去。
肯定是那丫頭搞的鬼,他可記得初次見面時,她桀驁的對他說那些不是夢想的話。
「呵……皇上在取笑奴家麼?討厭!」張遠甩動帕子抿嘴嬌滴滴的道,那聲音依然帶著男性的粗嘎。
慕容晨頓覺噁心,一掌下去,桌子霎時『砰啪~』』幾聲,桌子被他劈成了兩半。
「再噁心,朕把你們丟到軍營去!立即把出此計策的人給朕抓來!朕倒要好好招待她!」他憤然起身,酷酷的甩開衣擺。
「皇上恕罪啊,奴家也是迫不得……啊……」張遠一時改不過口來,梅友謙立即撞過來制止他的快言快語。
都死到臨頭了,還演。
「呃……皇上,微臣和張校尉也是一片好意,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皇上看穿了,皇上就賞個臉笑一個嘛!」梅友謙雖然說話正經了,語氣依舊娘嗲嗲的。張遠可是一直別過臉去憋著笑。
想不到這位老兄不但頭腦靈活,扮演女人也蠻有天分的。
慕容晨強憋住笑,故而清了清嗓子道,「朕聽聞皇城花樓缺名角,你們是否想要去那裡坐坐?」
張遠和梅友謙當下白了臉,超級誇張的撲到他面前,一人抱一隻腿哭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微臣再也不敢了!」
兩個人死死抱著慕容晨的腿,一邊哭喊一邊齊眉弄眼。哪怕皇上此刻會龍顏大怒,他們也要把戲演到底,不然今日這一身行裝不就白穿了。
慕容晨頭疼的擰擰眉,他們不僅是他的左右手,還似兄弟,過去不管有多艱難都同進退。今日會如此荒唐也不過是為了讓他放鬆一下心情罷了,他又怎忍怪罪呢。
或許,做了一輩子的皇帝最值得的事就是認識了他們。
他們是臣子,更是摯友,是兄弟。
「你們戲也演夠了吧?還不放手!」他低下眼給了他們一個無聊的眼神。
張遠和梅友謙立即放開了手,再看那張一成不變的冷面,他們氣餒的垮下雙肩。
虧他們犧牲了這麼多竟然一點作用都沒有,相當無力啊。
「去把外面的女人押進來!」慕容晨氣憤的拂袖,走向偏殿的書房。
張遠和梅友謙詫異的相對一眼,想法一拍即成。
「微臣遵旨!」
就知道那日選的這個女人沒有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乖乖照她的話去做,那樣就可以惹怒皇上,然後皇上的心就會慢慢的走出來了。
皇極殿外面,顧璃和纖纖兩人把李公公壓在牆根上了,話,時而你挑釁我我挑釁你的挑眉瞪眼。
「喂!他們進去那麼久了會不會出事?」慕容纖問。
「笨!進去的時間越長就代表成功的希望越高。」顧璃胸有成竹的拍怕胸脯,不過拍的不是自己的,而是被她們按著的李公公。
「你敢罵本公主笨,當心本公主讓皇兄廢了你!」慕容纖最討厭別人說她笨了。
「好啊,求之不得。」顧璃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她也不在乎待在這裡。
慕容纖氣得咬牙切齒,無言語對。李公公被她們擠在中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吱呀!」
兩扇門打開來,最先出來的是梅友謙。
「哈哈!」顧璃立即放開李公公,捧腹大笑,走過去好不矜持的摸上人家的腰,「喲!看這『小蠻腰』蠻結實的嘛。」
語畢還趁機狠狠掐了一記。
慕容纖倒是顧不上笑,跑過去拉著跟在梅友謙後面出來的張遠問道,「怎麼樣?怎麼樣?皇兄有笑嗎?」
梅友謙和張遠搖搖頭,目光不約而同的停在了顧璃身上。看她笑得這麼高興,有些不忍,可皇命難為啊。
「古姑娘,得罪了!」梅友謙突然的嚴肅,顧璃下意識的止住了笑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話。他們已經過來蠻橫的拉著她往皇極殿裡推去。
「喂!你們要幹嘛?!」話音剛落,她已經被推了進去,大門在身後關上了。
厚!她是在整他們耶,怎麼到最後是自己遭殃了。
「給朕過來!」從偏殿裡傳來他冷厲淡漠的嗓音。
去就去!誰怕誰!!
顧璃氣沖沖的幾個大步來到偏殿書房,座上面沒見到人,側過身去,看到他背著手佇立在一幅山水畫前,頭上戴著金冠綰髮。三千白髮順直的披灑在寬厚的背部,她討厭他那身惹眼的龍袍,還沒靠近就已經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龍檀香味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在他身後吼。
慕容晨深深做了個歎息,回過身來,冷冷睨著她,緊抿著的性感薄唇高雅的微微扯動,好聽的嗓音再次如霜傳出。
「朕昨夜剛警告過你別太放肆,是把朕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嗎?你促使朕的兩位大臣扮成這副摸樣將整個朝綱置於何地?!」
今天的她頭上沒戴頭紗,更加自然迷人了。披著狐裘,可見她是有多怕冷了。
「你們的朝綱與我何干,我只是想要報上次的仇,誰讓他們綁了我,還把我塞到水裡去。」顧璃嘟嘴不服的抬高下顎。
「任性!」從他嘴裡迸出兩個冰冷的字眼,帶著少許責備。
他已經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語氣在她面前已經自然而來的表露了。
「我任不任性你管不著!」她傲然的直視他。
「只有我能縱容你的任性!」下意識的,慕容晨突然吼出這樣的話。完後,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怎麼會不由自主的對她說出這種話?
聽了這話後,顧璃的腦海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熟悉感,還有專屬情人之間的甜蜜感。
彷彿,曾經有一個人夜夜在她耳畔呢喃,傾訴甜言蜜語。彷彿,過去,有一個男人也是那般的縱容她,愛護她。
似乎……那種縱容到最後變成傷害。
是誰?是誰傷害了誰?
心好痛。
「你怎麼了?」慕容晨見她突然摀住心口,連忙收起已經亂了的心,閃過去扶著她。
「不用你管!」她不領情的推開他,她在氣他為什麼突然說那樣的話,又把她捲入困惑中。
「你!」慕容晨生氣的擒住她的左手,她的倔強把他逼急了,「朕偏要管!」
說完,一個彎身,打橫抱起她,往外走去。
「來人,傳王御醫!」他對外吼了聲,抱著她刻不容緩的步回寢宮。
「自以為是的男人,放我下來!」她的粉拳如雨點落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不鬆懈分毫,執著的抱著她往裡去。
打得累了,直到他把她放到滿是明黃色的龍床上她才不得不收手。
他的動作很輕柔,此刻的眼神是這麼的溫柔,深情。
是深情嗎?
為什麼他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安心等王御醫來。」他輕輕給她蓋上被子,把她露在外面的小手放到裡面去溫暖。
顧璃的心驀然泛酸,為什麼這樣的男人可以有這樣的表情,為什麼他的溫柔會讓她心疼。
「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憂傷會讓我心痛?」她終於克制不住心裡的話問了出來。
這句話震撼了慕容晨的內心。這也才讓他意識到自己剛才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他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他怎麼可以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待會王御醫就來了,朕還有公文要批。」說完,他不敢再看她一眼,起身走出去。
「喂!我沒病,不等了!」她翻開被子下床,以最快的速度下床穿鞋。
慕容晨停了下腳步,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外面匆忙破門而入的男人。
慕容恪滿臉擔心的跑進來,剛聽到消息說她闖禍了,便十萬火急的趕過來,一來到宮外就聽到要傳王御醫,他也顧不上這麼多,直接破門而入了,就怕皇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她定罪。
「皇上,若是璃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你網開一面,臣弟為她賠不是。」慕容恪見他身後完好無缺的顧璃後,鬆了口氣,對慕容晨俯首作揖懇求道。
這一聲『璃』更是讓慕容晨懷疑他娶她是不是只是因為她可以當顧璃的替身,否則為何連稱呼都如此相似?
「我沒冒犯他,你不用這麼卑微的給他道歉。」顧璃以為慕容恪要給慕容晨下跪,忙不迭上來挽上了他的手,護著他。
慕容恪心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才發覺她的手有些冰涼。
「璃,你的手怎麼會這麼冰,冷嗎?」他溫暖的大掌,陽剛的氣息包住她的小手,輕柔的搓著。
顧璃揚起幸福的微笑,搖搖頭,「不冷,有你在。」
她的微笑好美,好幸福,卻如同利刺,深深刺疼慕容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