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王爺！不要看！」丹青攔在夏侯楚煜面前，試圖阻攔他，可是他眼眸中的沉痛卻令夏侯楚煜的心猛然一驚。
「滾開！」他大吼，眼眸血紅。
「不！王爺！」丹青卻是固執地站在他面前，執意阻擋他。
夏侯楚煜心狠狠揪了起來，他一掌將丹青震飛，疾走幾步，可是當他看到積雪下那一大灘已然凍住的血跡和撕碎的墨衣碎片時，他的心猛然像是被生生絞碎，雙腿一軟，竟是直接跪了下來，鳳眸死死地瞪大，似乎想從那灘血跡中看出什麼來。
「不！不會的！墨兒不會死！」他瘋狂地搖頭，伸手去那灘血跡裡摸。
「王爺！王妃——」青霜連忙過去扶他，可是卻被他狠狠推開。
他的手在觸摸到那已然冰冷，被血浸濕的墨裙碎片時，猛地狠狠顫抖起來，抖的他根本就抓不住任何東西，臉色雪白，唇亦毫無血色，眼眸卻是赤紅如血。
眼神卻在看到那一大灘血跡和衣服碎片下，被血浸染過更顯灼亮血紅的環狀物時，陡然一凝。
那是……那是他送她的腳環，是他曾經親手為她戴上，一直都在她右腳曾被他挑斷過腳筋處的，能緩解她腳踝疼痛，用炎龍骨頭製成的腳環。
「不！」他淒然大叫，眼眸中幾乎滴下血來，他猛地撲過去，將那枚腳環抓在了手裡，那上面還有溫溫的暖意。
不！腳環怎麼會掉下來？這個腳環，一旦戴上，就無論如何也取不下來的，除非——斷肢！
那一瞬間，夏侯楚煜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生生抽走，從骨髓裡有一種痛苦在蔓延，漸漸滲入骨血，心臟，那樣錐心蝕骨的痛苦，令他緊緊閉上了眼眸，他將那腳環捂在心口處，他的心臟劇烈撞擊著他的胸腔，徹骨的絕望像是冰冷的雪水將他徹底淹沒，這就是痛不欲生的感覺嗎？
胸前像是被什麼狠狠擊打，喉口忽然一甜，他猛地俯身，一大口鮮血毫無預兆地噴出，全數灑落在那灘已然乾涸的血跡上。
「王爺……」丹青等人也早在看到那慘狀後悲痛不已，他們不敢讓夏侯楚煜繼續看那些衣服下隱藏的東西，因為他們怕他會受不了。
「王爺，這裡還有一塊玉珮！」琅琊在整理那些衣服的碎片，他忽然摸到一塊玉，連忙拿起交給夏侯楚煜。
可是夏侯楚煜在看到那塊玉珮時，腦海裡頓時炸過一道驚雷，後腦像是被針刺過一般痛得他悶哼一聲。
「王爺，這不是您的玉嗎？」白露看著那塊刻有麒麟的美玉，不由驚叫一聲，「這是宓妃娘娘留給王爺的遺物，為何會在王妃那裡？！」
夏侯楚煜緊緊抓著那塊玉珮，眼眸倏地瞪大，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四年前，他初回帝都，擊敗金國，救天岱於水火之中，父皇卻削他兵權，那時候秦蓮馨中了一種罕見的毒，他為了給她尋藥，便去了桃夭山找桃夭山主，可是卻在山腳遭到玉女教埋伏，那些妖女對他下了媚毒，他強撐著一口氣在侍衛的掩護下逃到山上，可是媚毒發作，必須與處子交合方可解毒，但是茫茫桃夭山，他又從哪去找處子？
他胡亂往前走著，卻在那一大片桃花林裡看到一抹嬌俏的身影，她正在跳舞，一轉身，看到他，她似乎很是驚訝，但一看到他身子搖搖欲墜，便立即過來扶他，她有著一對純淨如琉璃的眼眸，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卻已生的嬌美動人，一笑，如那漫山的桃花般燦爛。
媚毒漸漸解去，可是他卻依然停不下來，直到脖子被一根尖銳的利器刺中，他才軟軟伏在了她身上。後來他醒來，才知道自己竟然在無意識時強行將那個小女孩玷污，他痛悔不已，桃夭山主要他承諾娶她，可是，那時候他一心想著秦蓮馨，他竟是說只能娶她做側妃，因為他的正妃之位是要給他最愛的女子，桃夭山主暴怒，指著他罵他愚蠢，有眼無珠，捨棄了絕世的珍寶而取糟粕，並稱這一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再見到她！
桃夭山主一氣之下，封了他那段記憶，是以，他一直以為當初身中媚毒，是桃夭山主用藥替他解去，而不知——
「不——」他忽然仰天厲吼，眼角一滴滴血淚滾落，那聲音在這山間迴盪，激起一道道淒厲的回聲。
他的心在滴血，原來他一直都痛恨不已的那個奪走她貞潔的男人竟是他自己！他果然愚蠢，那一夜在清風苑泉水裡，他強要她，她昏迷在他懷裡之後，她應當就已經想起了那一切，當時她看他的眼神那麼奇怪，他只要稍加注意，便能發現那其中的深意。還有那天在漪瀾殿，他逼問她，到底是不是孟連奪走了她貞潔，她當時一定是想要告訴他的，她都說那個男人他也認識，可是該死的，他被怒火氣暈了頭，他卻不願意去聽，她當時一定被他傷透了心，他怎麼就沒想到，他並不認識孟連，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一定不是孟連。
他真是該死，在那樣傷害她之後，他竟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他還記得當初她在他身下苦苦哀求，卻依舊被他殘忍破身，桃夭山主說她的下身被他撕裂，要他對她負責，可是他竟然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桃夭山主說的沒錯，棄絕世珍寶而取糟粕，他果然是有眼無珠！
「哈哈哈……」他忽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淒厲，如鬼魂哀嚎，既是有眼無珠，那他還要這雙眼睛幹什麼？！
夏侯楚煜猛地伸指戳向雙眼。
「不要！王爺！」丹青和琅琊一左一右，立即抓住他，阻止他自殘。
「滾開！」他卻是猛力一揮，將兩人揮開，可是那一下，他也陡然看到先前被丹青隱藏起來的東西，那是什麼？他撲過去，拂開被丹青刻意堆積上去的積雪，那下面赫然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碎掉的骨肉，那血跡一直向前延伸，延伸至密林深處……
「不——」這一聲吼，淒厲至極，那聲音中的痛苦令所有人動容，一時之間，群山寂寥，天上紛紛揚揚的白雪也似乎停了下來。
不！不！墨兒她不會死！這不是墨兒！他的墨兒那麼美，那麼嬌，她怎麼會是這一灘碎肉斷骨。
「不會的！不會的！墨兒她沒死！她沒死！」他眼眸中露出徹骨的絕望，不斷低喃著，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猛地揚起手掌，狠狠向天靈蓋拍去。
「王爺！不要啊！」
彼時，淺墨墜落山崖，嬌軀被峭壁上橫生的樹枝擋了一下，緩去了下墜的勢頭，可是那一擋，卻也令她重重摔在崖壁上，衣衫被伸出的岩石割破，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天邊雷聲轟鳴，像是有怪獸在嘶吼吶喊，一道道驚雷炸在她身側，無數碎石飛舞，鋪天蓋地朝她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