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夏侯霈斂去眸底的黯然,「現在城門已被五皇兄派人封鎖,除非有他的手諭,否則任誰都是無法出去,就是我方才帶你回來,也是頗費了一番力氣,所以你要想去緋城,恐怕還要等上幾天,等守備稍稍鬆懈了,我便派人送你出城!」
「多謝七皇子!」淺墨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既然我叫了你名字,你也不要再稱呼我七皇子,叫我的名字霈!」夏侯霈眸光炙熱,見淺墨沒有拒絕,他接著道:「你就放心住在壽王府,五皇兄暫時是不會找到這裡的。」
淺墨就這麼在壽王府住了下來,任夏侯楚煜在整個帝都城翻了個底朝天,他也沒有想到,淺墨竟是會藏在他最信任的七弟府上。
他已向全天下發出告示,若是誰將淺墨送回,便有千金重謝,他更是派人趕去了緋城尋找,直覺地,他認為帶走淺墨的那個人不是洛音就是溫青崖。
一連三天,淺墨每日裡只是坐在房中,看著窗外在深秋寒冷中傲然綻放的各色菊花發呆,夏侯霈怕她寂寞,便送了把瑤琴過來,淺墨很感激他,這個時候,她需要用琴聲來發洩心底的鬱結和脆弱。
初始,那琴音都是破碎的,斷斷續續不成曲調,淺墨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情在演奏,而她此時的心情遠比天上那一輪冷月還要孤寂。
看著眼前飛舞漫天的落花殘絮,她苦笑,不久之後,她恐怕也將難逃飄零枝頭的命運,不知道到時候,可有人會為她傷心流淚?
漸漸的,淺墨心情平靜下來,那幽澀淒婉,低迷的琴音終於被清越平和的曲調所取代,她不斷地彈著那曲「清心咒」,悠悠揚揚,裊裊不絕,令人心曠神怡。
淺墨心中有種感覺,夏侯楚煜遲早會找上壽王府,只是她沒想到,他竟是那麼快就來了。
天邊冷月如鉤,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血做的面紗,所灑下的月光竟然也是淡淡的緋紅,淺墨隨手撫著琴,心中一陣煩躁,為何她會有種不好的感覺?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風大了,她站起身,準備去關窗,可是一抬眸,卻發現花徑那頭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襲深紫色長袍,繡四爪金龍,腰束玉帶,掛麒麟玉珮,墨發全部束起,以金冠扣住,金色的穗子搭在胸前,半邊臉罩玉色面具,半邊臉俊美而絕世。
大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他正深深凝望著她,眸中翻滾著濃到幾乎化不開的刻骨相思,薄唇緊抿,似是在壓抑著什麼。
淺墨也看著他,她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面前那張幾乎刻入她心底的面容,竟然有了絲陌生感。
淺墨垂眸,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輕輕掩上了窗戶。
夏侯楚煜眸色頓時黯淡下去,大手在身側握緊又鬆開,鬆開又再次握緊。
他緊走幾步,來到淺墨窗前,低聲道:「墨兒,你開門,我有話對你說!」
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淺墨坐在琴前,隨手撥出幾個音,道:「有什麼話,就這麼說吧。」
夏侯楚煜一怔,他站在門前,幾次想要踹開門,將她狠狠摟進懷裡,再不放她離開,可是他終究只是頹然地鬆開了大掌。
「墨兒,你若是喜歡這裡,就先在七弟這住一陣子,我讓玲兒來陪你,」他頓了頓,忽然說道,「我已經懇請父皇延遲婚事,你放心!我會想到辦法來解決!」
延遲婚事?呵!淺墨勾起琴弦,撥出幾道碎音,唇側勾起冷笑,他自己都說了,除了娶秦蓮馨,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她,他如今又能想出什麼其他辦法?
夏侯楚煜說完,見淺墨沒有回應,他怔怔看著窗戶內那道優美的剪影半晌,方才留戀地離開。
而屋內,淺墨的淚無聲滴落在琴弦上。
可是淺墨沒有等來夏侯楚煜想到辦法,便被太后一道懿旨召進了皇宮。
淺墨本不想去,可是她不能不去,太后懿旨,不去便是抗旨。
跟著太后身邊的蘇嬤嬤一路進了慈寧宮,淺墨便看到保養甚好的太后娘娘端莊的高坐在鳳座上,她穿著繁複複雜的深紅色宮裝,梳高高的飛鳳髻,佩戴金閃閃的鳳冠,看上去雍容而華貴。
秦蓮馨坐在太后右下方,藍畫站在她身後,她依舊穿一身聖潔的白衣,發上墜珍珠,她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是淺墨剛一進來,她便看到秦蓮馨狠狠地抬起眸瞪向她,那眼光,幾乎如刀子一般想要將她割成碎片。
看到秦蓮馨,淺墨心中便已猜到太后今日召見所為何事,恐怕還是因為夏侯楚煜向皇帝懇請延遲婚事令秦蓮馨感到擔心害怕了,所以她便告到了太后這裡,這太后好歹也是秦蓮馨姑婆,肯定向著她,所以今日召淺墨來一定不會有好臉色。
果然,淺墨跪地行禮,「臣妾叩見太后娘娘千歲。」
可是太后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依舊優雅地側著身子,端起宮女呈上的香茗,抿著唇品著。
淺墨又揚高聲音說了一遍,這時候,太后好像才察覺到下面跪了個人,她微微側眸,淡聲道:「是你啊。」可是卻隻字不提讓淺墨起來。
淺墨也就只能繼續跪在這冰冷的地磚上,秦蓮馨得意地昂起下巴看著淺墨,眸中滿是嘲諷。
「不知太后娘娘召見臣妾所為何事?」淺墨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怎麼?沒事哀家就不能見你了?」太后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口吻,可是淺墨卻已然聽出那其中包含的濃濃不悅。
「臣妾不敢!」雖是深秋,淺墨額上卻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的心也是一陣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太后淡淡掃了淺墨一眼,「哀家聽說,讓你做側妃,你很不高興?」
淺墨黛眉擰起,口中依舊恭敬道:「臣妾不敢。」
「不敢?」太后忽然凝起眼眸,重重拍了一下鳳座,冷喝道:「哀家瞧你是敢得很!也不想想你是什麼身份出身!」
淺墨凝眸,斂去眸底的諷刺,跪在地上沒有再出聲。
「太后姑婆息怒!」秦蓮馨忙開口道。
蘇嬤嬤替太后撫著胸口順順氣,太后又抬起眼眸看向淺墨,這一回卻轉而換上慈祥溫和的語氣,「上一次在蒼霞谷,哀家瞧你唱的那首曲子,確實喜歡的緊,以杏比人,傲視群芳,著實是哀家年輕時候的寫照。」
太后停了停,見淺墨一直跪在那靜靜聽著,便滿意得接著說道:「哀家也看得出來,你確實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哀家還道之前那些坊間的流言蜚語都是謠傳,怎麼會將這麼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傳得那般不堪,可是後來得知你竟是代姐出嫁,難怪與傳言不符,不過代嫁可是欺君之罪,其罪當誅滅九族,可是煜兒當時卻一力保下你,稱你並不知情,也是被逼代嫁,他有腿傷,皇上早就免了他跪拜之禮,可是他卻跪地苦求皇上和哀家饒你一命。」
淺墨有孕在身,小腹已然隆起很高,跪在地上倍感吃力,腰像是要斷掉一般,手腳都在發抖,雪白額頭上,冷汗更是如雨滴落,可是她卻是倔強地咬著牙不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