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淺墨被他緊緊箍在懷裡,她抬眸看著他,聞著他身上華貴的龍涎香味,忽然綻開一抹淒美的笑。
為什麼她會將心失落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他究竟有什麼是值得她去愛的?
「夏侯楚煜,我真後悔遇到你!你不用再編花言巧語來騙我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信!」淺墨恨恨地說道,胸肺間一股氣沖上心頭,她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憤怒的、不平的、惱恨的、失望的還有心痛全部揉在了一起,她拚命想要推開夏侯楚煜,可是身子卻是綿軟一點力氣也用不上,而他的禁錮又是那麼的緊,淺墨頓時大吼,「你放開我!你憑什麼不讓我走!我恨你!我恨你!我一刻也不願再與你待下去!」
權宜之計?他說迎娶秦蓮馨為正妃,將她貶為側妃是權宜之計?她已經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了,不重要了,他讓她認識到了他的可怕,他為了秦蓮馨,竟然連這樣的事都肯認下來,那他還有什麼是不肯為秦蓮馨做的?
他還敢說他不愛秦蓮馨?他真當她是如此愚蠢嗎?
淺墨胸肺間的氣鬱結在心頭,從昨日到現在,她根本就是粒米未進,未見到夏侯楚煜前,她完全是靠著骨子裡的傲氣和倔強在支撐著,可是如今,在遭受如此重大的打擊之後,她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大錘掄過,全身酸軟無力,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墨兒!墨兒!」夏侯楚煜驚恐大吼,抱著淺墨進了內室,將她放在床上。
丹青早就找來了御醫侯在外面,此時聽到聲響,便立即推門進來,青霜見淺墨臉色慘白,雙眸緊閉,立刻恐懼地哭了起來。
御醫診斷之後,說是本來體虛,又受了刺激,所以才昏迷過去,夏侯楚煜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丹青忙問有沒有動到胎氣,御醫稱胎像很穩,沒有大礙,只要不要再受刺激就好。
御醫開了藥方,便退了出去,淺墨靜靜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
青霜跪在床旁,不停地抹著眼淚,低聲控訴,「王爺,您怎麼能這樣對王妃?她從昨天起就沒吃一點東西,連喝水都吐了出來,您真的很過分!」
夏侯楚煜垂眸深深凝望著淺墨蒼白的玉臉,方才聽到她決然憤怒的話語時,他的心陡然緊縮起來,心尖上像是被冰錐扎透,那種涼至心扉的痛感令他痛苦地閉緊了眼眸。
他早知道這麼做一定會傷害到她,可是他卻沒想到淺墨會這麼痛苦,從昨天起就沒吃東西,他究竟做了什麼?救一人就必須傷一人,而且傷得還是他最愛的人,他真是自作自受!
可是他也知道,如今不管他說什麼,淺墨都不會信了,她一定是恨他到了極點,才會說出方纔那樣一番話來。
可是他不會放她走!死也不放!
淺墨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大冰窟之中,寒冷從四面八方侵蝕著她,全身上下冷得刺骨,手腳幾乎都凍得僵硬了,就連呼出的氣都帶著冰的溫度。
可是身體上的疼痛卻遠比不上心中已然絕望的痛楚。
眼皮好重,眼前一片模糊,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可是又好像有無數幻象在眼前閃動。
她看到幼年時的自己跟著媽媽學習舞蹈,媽媽撫著她柔亮的秀髮,疼愛地稱讚她的天賦才華。
可是突然之間一陣風吹來,媽媽的影子竟是逐漸淡去,轉眼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霧之中。
「媽媽,媽媽!」她一遍遍喊著,瘋狂地向前追著,可是週遭只有那大片濃重的霧氣,哪裡還有那自小疼她愛她的媽媽的影子?嗓音都喊得嘶啞,眼淚盈盈滴落,再也沒有媽媽了,也沒有爸爸,她已經從那個世界消失了,從此只能孤獨地徘徊在這個陌生的時空。
此時,一道耀眼金光突然亮起,撥開了迷霧,她抬眸看去,眼前赫然是一座青籠蔥翠的高山,分三個山頭,只見漫山雲蒸霞蔚,草木蔥蘢蒼翠,處處奇花異草,珍禽異獸,正中間那座山峰最高,峰頂幾乎插入雲端,雲霧繚繞間,只聞仙樂悠揚婉轉,似乎有一玄衣女子正驚鴻起舞。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躍,隨心逐影而去,一路行來,那漫山遍野的草木花卉竟是紛紛綻開笑顏向她彎腰行禮,有梳雙環髻著翠綠衣裙的少女端著果釀林立一旁,見了她無不驚喜激動非常。
她猶疑地看著這奇妙的景象,這裡是哪?為什麼她會有那麼熟悉的感覺?
轉眼之間,她已到了那雲霧繚繞的山巔,可是這山頂上哪有什麼起舞的女子,只有茫茫大雪,觸目儘是雪白的世界,好冷好冷,她抱緊了手臂,看著四周又重新聚集起來的迷霧,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這是哪兒,她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
耳邊隱隱傳來一道呼喚,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抬眸,前方的霧氣中隱隱出現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她心中立即盈滿欣喜,雖然不知道那是誰,可是她卻感覺到那裡有她的溫暖和牽掛。
可是,她卻擰了黛眉,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
當她終於想要追上去的時候,身上的寒冷卻像是冰錐扎過一般刺痛,她垂眸看去,卻發現她腿腳都已被冰封住,她根本就邁不開腳步,而那冰塊正慢慢往上蔓延,很快她的下身都已被凍住,徹骨的寒意在她四肢百骸裡奔湧,那種冷澈心扉的感覺,讓她感到了恐慌。
難道,她就要死了嗎?
難道,這就是度劫失敗的結局?
可是,這天劫未免也來得太快了!
朦朧之中,似乎是有一點點的暖意緩緩蔓延過來,不知來自何處,那溫暖一寸寸融化了已然將她冰封起來的寒冰,從皮膚漸漸延續到體內,令她舒服了許多。
有一道溫柔而堅定的聲音一直在她耳畔呢喃,飄飄渺渺,聽不真切,好像是在她耳畔,又好像來自她靈魂的最深處。
熟悉的氣息籠罩著她,溫暖的懷抱像是一隻厚厚的繭,將她密密包裹起來。
他是誰?他在說什麼?為何他的嗓音那麼哀慟,讓她的心不由也跟著顫抖起來。
天陰沉的可怕,秋風捲起枝頭落葉,狂風肆虐飛舞,紫宸軒內,放置著兩個暖爐,木炭熾熱燃燒,暖意熏人。
夏侯楚煜和衣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淺墨,可是即使室內已如春日般溫暖,可是她的身上依然冷如寒冰,她靜靜沉睡著,玉顏素白,沒有一絲生氣。
他捧著她的臉,將自己完好的左臉貼在她臉上,想用自己的溫度去熏暖她,可是他的溫度卻迅速被她汲走,而她的身子依舊冰涼,他的心頓時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他急促而破碎的喘息著,一顆心霎時像是被浸泡在冰水裡,轉眼,卻又像是正被烈火炙烤。
她已經昏迷三天了,卻依舊沒有甦醒的跡象,從那晚她對他說出那樣一番決絕的話之後,便一直昏厥到現在,她的身子那麼虛弱,根本無法進食,只能靠他哺喂一些參湯續命。
此時的她看上去是那麼柔弱,那麼無助,他就這麼一直抱著她三天三夜,手腳都已麻木,可是他不容許任何人來打擾她,大掌貼在她心口,不斷輸入暖意,為她驅走寒冷,她是那麼的怕冷,他知道,她現在雖然昏迷,但是她一定是有著感覺的,他說的話,她也一定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