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淺墨和夏侯楚煜進屋之後，藍畫便扶著秦蓮馨離開了，白露紫琴和青霜是夏侯楚煜隨身侍婢，自然不會走，段天笑是被青霜從藥材鋪裡找來的，手裡還端著一碗藥汁，他心中擔心淺墨身體，他本想藉著進去為夏侯楚煜換藥的機會看看她，但是他也知道此時若是進去，萬一擾了夏侯楚煜好事，說不準他又會被派去義診幾百個病人才准回來。
哎，段天笑迎風而立，輕輕歎了口氣，待到聽見淺墨叫他，便忙不迭地跑了進去。
段天笑為夏侯楚煜換了傷藥，又為他右臂施針灸，待到一切做完，青霜正巧端著熱好的藥汁走了進來，夏侯楚煜仰頭吞下黑稠刺鼻的藥汁，青霜見淺墨一直板著臉坐在一側，立即識趣地拽著段天笑出去。
淺墨抬眸看著夏侯楚煜，冷聲道：「你有什麼要說的？沒有的話我先出去了！」
夏侯楚煜眉心一攏，握住淺墨玉手，忽然沉聲道：「墨兒，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之所以要保住蓮馨腹中胎兒，是因為蓮馨身中寒毒，若是強行墮胎，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淺墨猶疑地看著他，「真的是這樣麼？」
夏侯楚煜挑眉，「你不信我？」
淺墨低眸，甕聲道：「你要我怎麼信你？你騙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夏侯楚煜眉心籠起，「墨兒……」
淺墨抬眸，迎上他帶了絲愧疚的眸光，羽睫一扇，沉聲道：「好！我最後再信你一次！但是，難道你就準備一直這麼照顧秦蓮馨嗎？」
夏侯楚煜蹙眉，眸光沉了沉，「蓮馨她如今無處可去，若是被人發現她有了身孕，以她的身份，可能會被處以火刑。」
淺墨驚道：「火刑？」
夏侯楚煜點頭，眸色沉鬱。
淺墨凝眉，「可是待她肚子越來越大，遲早還是會被發現的啊，到時候你還不是救不了她？！」
夏侯楚煜沉聲道：「無妨，段天笑可以在兩個月之內配齊解藥，到時候只要寒毒一解，那個孩子就——」夏侯楚煜話沒說完猛地頓住，他撫著淺墨玉臉，擔心地看著她，「墨兒，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淺墨搖頭，自從有孕之後，她便特別喜歡小孩子，雖然她不喜歡秦蓮馨，但是此時聽夏侯楚煜說要打掉那個孩子，她還是感覺心裡難受的很，兩個月之後，那個孩子都已經成形了啊。
「那你還要繼續照顧她兩個月嗎？」淺墨心中忽然湧上一股酸酸的苦澀，他對秦蓮馨可真是好，什麼都為她想得周到，他總說不愛秦蓮馨，可是若是不愛，又何必如此上心？
「墨兒，若是你不喜歡，我明日就派人將連續送回麗州。」夏侯楚煜柔聲道，他知道淺墨不喜歡秦蓮馨，其實他又何嘗看不出秦蓮馨此次重遇他之後，已然是回心轉意，她幾次三番向他表達過情意，若是半年之前，他一定會欣喜接受，可是如今他已然明白自己心之所念，所以他對她的情意只能視而不見。
秦蓮馨曾於他有恩，在他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是她給了他希望，他又如何能在此時捨她不顧？
夏侯楚煜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淺墨那一段塵封在他記憶中的歷史，可是那是多麼血淋淋的傷疤，他曾使那段記憶為他一生的恥辱，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及過，此時，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嚥了下去。
淺墨知道麗州是秦蓮馨父親麗王秦林的封地，他是天岱的異姓王，也是太后的親侄子，他本來只是麗州知府，自秦蓮馨出生，並被認定為神女轉世之後，天岱朝廷便將麗州封給他，並賜封麗王。
看來，秦蓮馨這個假神女的身份一定是這個龐大的後援集團弄出來的，因為一個神女身份，她的家人無不官升三品，加爵進侯，還真是風光無限，若是此時被人知曉秦蓮馨已非聖潔之身，不但她要被火活活燒死，因為她而崛起的家族恐怕也要從此衰落，甚至是株連九族。
淺墨曾聽夏侯楚煜說過天岱是諸侯分封制，各個諸侯手中都有兵馬，而手握重兵的幾隻隊伍中，就有秦蓮馨的父親麗王，如果事發，他一定不會坐以待斃，勢必會起兵造反，而其餘幾個諸侯之中，東方雅王，南方陳王都與秦林是姻親，到時候，怕不是會一呼百應，戰火燎原，又要給天岱帶來戰禍。
淺墨也不知道夏侯楚煜是不是在顧慮這一點，她垂著眸，心裡堵得難受，她忽然想到，秦蓮馨背後的勢力是如此龐大，即使她現在說出秦蓮馨是假神女，恐怕也不會有人信她，反而可能會被冠以污蔑神女之罪問刑。
而且淺墨也真不知道她這個神女是幹什麼來的，她根本就沒有神力，又如何來佑護蒼生？
還是，她才是那個假神女？淺墨擰了擰眉。
「墨兒？你在想什麼？」夏侯楚煜見淺墨神情變化，輕聲問道。
淺墨抬眸，眼前光影一閃，她有剎那的恍惚，若不是夏侯楚煜面上戴著的那塊半面面具，她真以為他是夏侯玄，他們的臉簡直就是一模一樣，而當時她看到的神女黛，也分明就是她的模樣，還有那麼多白玉雕像，夏侯玄和洛音的肯定，好像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否定她自己的身份。
想到夏侯玄，淺墨腦中猛地劃過一些畫面，心弦一顫，她輕輕凝起眸光，眸中乍然消逝一抹暗色。
但淺墨隨即斂去眸底的沉鬱，輕聲道：「沒什麼，你若是想要照顧秦蓮馨就繼續照顧吧。」
「那……你不生我氣了？」夏侯楚煜眸光一亮，他伸指勾起淺墨下巴，淡笑問道。
淺墨凝眸，深深看著夏侯楚煜，如今他們已然確定彼此相愛，可是她卻在此時感到一陣恍惚與沮喪，她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否能給她所想要的一切。
「流光，」淺墨輕聲道，她心中忽地升起一絲惆悵，墨玉似的黑眸深不見底。
「怎麼了？」夏侯楚煜輕輕佻起劍眉，握緊了淺墨玉手，黑眸中有著難掩的暖意和溫柔。
「你知道……」淺墨抿了抿唇，羽扇似的長睫扇了扇，「你知道我很固執，我只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
「所以什麼？」夏侯楚煜淡笑問道，眸底閃過粲然的光芒。
「所以，你若是給不了，就放我離開！」淺墨擰緊了黛眉，那一刻，她的心狠狠地揪疼起來。
她知道，若是真的要離開他的時候，她一定會痛不欲生，可是如果要她忍受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他，她則寧願去承受那種錐心之痛。
夏侯楚煜聞言，有剎那的沉默，他抬眸，看著淺墨問道：「墨兒，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我？」
淺墨垂眸，眉心籠著淡淡的煙霧，夏侯楚煜俊顏微沉，凝眉沉聲道：「墨兒，你忘了我曾經說過，我有潔癖？在天岱，男子在弱冠之年便會娶妻生子，但是我卻是在二十六歲才大婚，娶了你。在你之前，我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過，王府中的那些女人，也都是近兩年才入得府，我從不曾碰過她們一下，只因我一直在等，等那個我愛的人出現，墨兒，我真的很慶幸當初是你代溫青蘭嫁了過來，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愛。」他頓了頓，握著淺墨玉手放在唇邊輕吻，「以前我一直以為我愛的是蓮馨，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她並不是愛，而只是一種習慣和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