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淺墨抬眸,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想法。
「墨兒有什麼看法但說無妨,無論你說什麼,朕都恕你無罪!」元宗皇帝微微一笑。
淺墨抬眸,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想法。
「墨兒有什麼看法但說無妨,無論你說什麼,朕都恕你無罪!」元宗皇帝微微一笑說道。
淺墨抬頭,見元宗皇帝一臉鼓勵,似是不聽她說出什麼就不罷休,淺墨扇了扇羽睫,沉思片刻方才說道:「回稟父皇,兒臣以為以暴制暴並不是處理此次南方災民暴動的好辦法。」
「嘁!」夏侯風輕嗤一聲,不以為然道:「朝廷不武力鎮壓,難道要任憑那些暴民揭竿而起?」
淺墨淡笑一聲,「當然不!」
「哦?怎麼說?」元宗皇帝顯然很有興趣聽淺墨說下去。
「敢問父皇一句,那些災民明知和朝廷對抗是以卵擊石,又為何會頻頻暴動?並且人數不減反多?」淺墨輕聲問道。
元宗皇帝蹙眉,反問淺墨道:「以你之見呢?」
淺墨淺淺一笑,徐徐說道:「以兒臣來看,那是因為首先這場百年難遇的洪水沖毀了他們的家園,農民喪失立業之本,沒有了生活來源,每日裡為溫飽犯愁,被飢餓折磨,此時若有人能提供給他們食物,那麼即使這些人是讓他們去殺人,他們恐怕也會接受。」
此時,眾人都靜靜地聽她說著,只有夏侯楚煜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元宗皇帝點頭,「繼續說下去。」
「可以說暴民暴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飢寒交迫而引起,所以不論阻止暴動的人是不是只想通過燒殺搶掠來獲得更多的財寶和食物,還是被有心人利用故意和朝廷分庭抗禮,」淺墨忽然停了一下,看了看元宗皇帝臉色,方才繼續說道:「而且,朝廷在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和態度上有很大的問題。」
元宗皇帝聞言,眼神頓時一瞇,幾位皇子也是沉著臉看向淺墨,連夏侯楚煜也不禁挑高了軒眉抬起眸來。
淺墨心中一凜,眼角狠狠抽動了幾下,她就知道當著皇帝的面質疑朝廷是個不明智的選擇,一時間,淺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心中暗道,明明是皇帝讓她儘管說,她說了實話,皇帝又不高興,難怪都說是伴君如伴虎啊。
「繼續!」元宗皇帝眼眸瞇緊,風雅的唇也緊抿了起來。
淺墨眨了眨眼,不知到底要不要講下去,夏侯越在一旁咯吱了她一下,小聲提醒她注意措辭。
淺墨一驚,連忙抬眸看向夏侯楚煜,卻見他也正瞇著眼看她,眸光不明,淺墨咬了咬牙,心道,反正都已經說了,乾脆就全部說完,皇帝方才也說不論她說什麼都會恕她無罪,金口玉言,他總不會當面反悔吧。
淺墨隨即抬起清亮的眼眸,眸光堅定,「父皇可知,民口為川,可導可引不可堵?」
此話一出,包括夏侯楚煜在內,所有的人都震驚地抬眸看向淺墨,淺墨卻不管不顧,繼續說道:「也許在一開始,那些災民暴動,他們的目的就只是單純為了食物,但是那時候,朝廷沒有實際安撫動作,反而是派兵鎮壓,這就勢必會在當地災民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認為朝廷已棄他們生死於不顧,為了活命,他們便開始加入燒殺搶掠的行列,一時口口相傳,再有有心人加以挑唆,便有越來越多的災民變成暴民,即使朝廷鎮壓下去一撥,也會立即有另一批人崛起,兒臣猜,這就是為什麼暴動屢禁不止的緣故。」
室內,一時安靜異常,元宗皇帝撫著長髯,低眸沉思不語。夏侯楚煜卻定定凝視著淺墨,眸光深邃似一泓幽潭,淺墨雖不看見他的面貌,卻能感覺到他黑眸中波光瀲灩的黛染墨意。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去做?」他沉聲說道,嗓音溫雅醇厚,像是山澗裡脈脈流淌的小溪撞擊河石後激起的碎花瓊玉。
淺墨霎時又是一陣心跳如擂鼓,清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她立刻垂下長睫,斂去眸中神色,淡聲說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夏侯楚煜聞言眼眸頓時一亮,優美的薄唇勾起一抹絕美的弧度。
元宗皇帝以及夏侯越也是震驚地抬高了軒眉,連夏侯景唇邊那時常勾起的邪佞笑容也不見了蹤影,代之以黑眸裡深沉的探究打量,倒是夏侯風一直在啃魚骨頭,一時沒有聽見淺墨所說的話,他抬起迷惘的眸,淺墨見他面癱一如既往,嘴角不禁狠狠抽動了幾下。
「所以說,若是朝廷可以在一開始向災民許以承諾,保他們衣食無憂,我想恐怕沒有人願意去做這提著腦袋討飯吃的活,而且,現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去鎮壓災民暴動,而是應當讓民眾自由說出心中所願所感,再以朝廷之力予以滿足,我想,大部分的人都只是為了活命才加入暴動,如果他們有了土地有了銀兩,有了安家立業的本錢,又有誰願意捨棄自己的性命?這樣一來,那些挑唆災民暴動的有心人也便會無計可施,無兵之將,又何足道也?」
淺墨一口氣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便看到一大桌子人都定定看著她,玉臉上登時閃過紅暈,她連忙看向元宗皇帝,羽睫一扇,微微噘著嘴巴輕聲說道:「父皇說過不論兒臣說什麼都不會怪兒臣的……」
元宗皇帝一愣,突然撫案大笑起來,「好!好!」
淺墨怔了怔,水眸中閃過迷惘,她不明白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此時夏侯越忽然湊到淺墨耳畔,輕聲道:「小女鬼,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啊!」
淺墨狠狠地瞪了夏侯越一眼,都是這個傢伙,沒事跟皇帝說什麼她有見識的話,這下子可好,她說出這些話,也不知道到底惹怒皇帝沒有。
事實是,淺墨的這番話當然沒有惹怒皇帝,反而得了皇帝獎賞,並且皇帝即刻命夏侯景和夏侯越去督辦此事。
待到夏侯景和夏侯越身影消失,元宗皇帝忽然問道:「你果然不同於天岱一般女子,確實很有一番見識,不知你方纔所說的那番話是出自何處?」
淺墨心中一凜,她倒沒想到皇帝會問這個,這下子要怎麼回答呢,她才不會臉皮厚的說這是自己想出來的,但是這個時空又沒出現過《鄒忌諷齊王納諫》這篇文章,隨便胡謅一個,恐怕又會引起懷疑,算了,乾脆就說是師傅教的吧,反正她這個師傅也是大大的有名。
「回父皇,是兒臣師傅所教授。」淺墨低頭應道。
「桃夭山主果然博學!」皇帝也不多疑,但是夏侯楚煜的黑眸卻在瞬間沉了下去。
「好了,既然你替朕解決了一件大難題,那朕現在也許你一個願望!」元宗皇帝心情愉悅道:「說吧,不管你有什麼願望,朕都滿足你!」
「呃?」淺墨一愣,看皇帝臉色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她低眸想了想,方才問道:「兒臣想知道父皇會如何處置溫家。」
元宗皇帝淡淡一笑,「此事就算你不提,朕也正要說,雖然溫富貴通敵叛國之名不成立,但是他欺君之罪卻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