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眼風一掃，淺墨見夏侯景正擁著一個美人，衝她遙遙舉起酒杯，歪著嘴邪氣一笑，淺墨擰眉，轉過頭裝作看不見。
待到一轉開眼眸，她又對上夏侯越波光盈盈的桃花眼，他見淺墨看她，立刻盪開一朵傾城誘惑的笑顏，一邊做口型叫道：「小女鬼。」
淺墨立即射過去兩道白眼，再牽強地扯動唇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夏侯越立刻配合地露出受驚的表情，淺墨忍不住又翻了次白眼。
楚煜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薄唇緊抿著，眼神森寒冷冽，大手抓著輪椅的邊緣，木頭在他手下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果真大膽，竟敢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子眉來眼去！
他身後，青霜和紫琴擔憂地交換了下眼色，王爺似乎對王妃的行為反應過於激烈了，看來這個王妃在王爺心中的地位很不一樣。
「王妃好大的架子，要一席人都在等你！」楚煜端起白玉酒杯，看著杯中那張詭異的面具後含著一絲醋意的眼睛，淡漠的語氣中夾著憤怒。
淺墨低著頭，貝齒輕輕咬著櫻唇，她遲到確實是她不對，可是若不是他午後對她的羞辱，讓她心神大亂，她能迷路嗎？但她也知道此時和他強嘴只會自取其辱，於是便斂去眸中的譏誚，低聲道：「妾身不敢，請王爺恕罪。」
「恕罪？王妃又是何罪之有？」楚煜淡聲道，薄唇無情地輕啟。
淺墨愕然地抬起眼眸，他質問她來遲了，她認了，可是他反過來又問她認了什麼。
她不由在心中暗暗歎息，看來她和他之間真的有代溝，要不然為什麼每次和他說話，她都感覺那麼累？
「王爺說妾身有什麼罪便是什麼罪了。」
楚煜臉色冰冷，他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語氣冷冽，「你還敢嘴硬？」
「妾身不敢。」淺墨低眸，掩去眼底的怒色。
「不敢？你別以為本王不會懲罰你！」楚煜冷聲道。
懲罰？她寧願被他懲罰，也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王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王爺說的便是律法，妾身從來都只有順從的命。」淺墨依舊不卑不亢，眸中映出滿園流光溢彩的燈光，清冷逼人。
「順從？」楚煜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從始至終，她哪裡有半點的順從？他所看到的只有倔強和反抗，他冷冷一笑，「好一個順從，那麼今晚便由你侍寢，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來順從本王的。」
淺墨心中一驚，視線對上夏侯楚煜冷光四射的黑眸，他的眼珠是純然的黑色，漆黑似沒有星光的夜晚，淺墨直直凝視著他，想從他的眸中找出半分玩笑的痕跡，可是卻被他看得心頭一顫，生出一股快要被吸進去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著這樣一雙漆黑如子夜一般的眼眸狠狠地凝視著她……
不待淺墨開口反駁，樂聲已起，太后和皇后駕臨，眾人跪地山呼千歲，太后和皇后入座，便有一個太監匆匆前來宣讀皇帝聖旨，稱皇帝國務繁忙，今日便不出席宴會了。
「罷了，既然皇上不來，那麼今日這個桃花宴便由皇后來主持吧。」太后今晚換了一身紫色衣衫，看起來莊重典雅，皇后則是一襲深粉色衣裙，頭上的風冠奪目耀眼。
「兒臣遵命。」皇后淡淡一笑，便宣佈開席。
悠揚的樂聲響起，又有梳著雙鬟髻，身著粉色輕紗的舞姬魚貫入場，伴著清風明月，瀲灩桃色跳起嫵媚的舞蹈。
眾人也是推杯換盞，敬太后敬皇后，敬攝政王夏侯楚煜，敬各位皇子，淺墨只是被動地舉杯，身子坐得僵直，心中依然在震驚楚煜的話，他竟然要她侍寢？他不是恨她嗎？他到底什麼意思？
他對她一直都是鄙夷痛恨，就算是吻她，他的眼中也只有清冷淡定，一如他吻遍每一個他的姬妾。所以，他剛才所說的話，如果不是他瘋了，就一定是他在開玩笑。
淺墨悄悄抬眸看向楚煜，卻見他唇角微翹，眸光中帶了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他似乎很高興，可是他究竟在高興什麼？
青霜和紫琴也被夏侯楚煜的愉悅感染，兩人在一旁嘰嘰喳喳討論起今日的桃花宴來，淺墨一直都在走神，此時一聽，才知道，今晚的宴會是以桃花為主題。
她再一看，果然發現包括後宮妃嬪在內的所有女子都著粉色衣裙，眉間點桃花鈿。她不由暗自顰眉，也沒有人跟她說啊，不過了又怎樣？她一共就幾套衣服，根本就沒有粉色衣裙，她即使知道，也無從妝扮。
再說了，夏侯楚煜不跟她提起，恐怕也是想讓她當眾出醜吧。
酒過三巡，舞姬們也退下，樂師奏起舒緩清揚的曲子，皇后側身同太后交談幾句，便交代身旁的太監開始。
那太監便尖聲叫道：「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懿旨，桃花宴開始，請各位娘娘公主小姐們準備了。」
那太監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抱著古箏的女子走上前去，「小女張子心，願作這第一個暖場的，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准。」
「原來是張尚書家的小姐，好好。」太后彎起眼角，點頭笑道。
張小姐施禮，便坐了下來，一首古曲如淙淙流水流瀉開來，待到她一曲奏完，眾人立即連聲叫好，太后也是連連頷首，吩咐李公公看賞。
淺墨心中又是一凜，難道這桃花宴不只是吃飯喝酒那麼簡單，還要有才藝表演？
身後的青霜見淺墨一臉疑惑，於是俯身解釋道：「王妃娘娘，這桃花宴是一年舉行一次，其實目的就是為那些適齡的官家小姐選擇如意郎君，今年的桃花宴其實已經舉行過了，只是當時太后娘娘身體抱恙未能參加，所以今天皇上就特意為太后娘娘重新舉辦一次，不過這一次只是單純的表演，為了取悅太后娘娘的。」
「青霜，就你多嘴！」紫琴見青霜越說越多，不由拽了她一下。
「你別拉我，我在跟王妃說話呢。」青霜揮開紫琴的手，有些不悅，她是夏侯楚煜的貼身四婢之一，除了紫琴，還有一個叫藍畫，一個叫白露，這四個丫鬟都是身懷武藝，經常出外執行任務，對楚煜也是忠心耿耿。
「王妃？哼！」紫琴輕蔑的哼了一聲，眼光中有著不屑，淺墨直覺她不喜歡自己，不過也難怪，一個忠心的丫鬟，喜好肯定是和主子一樣的。
「不過王妃我跟你說，我覺得其實太后娘娘並不是很喜歡桃花呢。」青霜忽然揚著眉梢，得意洋洋地說起她的發現。
其實淺墨也注意到了，太后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漠的，似乎並不將那些落英繽紛的桃花放在眼裡，反倒時不時地側目看一看夾在桃林之中的幾棵杏樹，神色中透著一抹淒涼。
雖然那幾支杏花也開得酴醾，但比起滿園桃色來看，卻還是失了幾分嬌俏的顏色。
淺墨不由想起聽說來的有關太后的故事，據說太后出身官宦之家，她雖清美脫俗，才華橫溢，卻傲骨錚錚，不願去與後三千粉黛爭寵，所以入宮三年都尚未見得皇帝一面。而她便獨居在臨近冷宮的院落裡，後來因為皇帝躲雨，兩人遇到，便生出了感情，她也一路榮升為貴妃，並誕下麟兒，從而登上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