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悲痛
「哦?看來胡愛卿對玄冥教的事瞭如指掌!不知胡愛卿如何擒得此人,又怎麼斷定他是任奕寒的親信?」皇上仍是一臉平靜。
「微臣自知有罪,因此一直暗中打探任奕寒的下落。也是老天有眼!幾日前,任奕寒被仇家追殺,在邢州墜崖身亡,而此人身受重傷,是以被微臣擒獲。」
之前還只是猜測,如今親耳聽到任奕寒的死訊,我心裡一陣灼痛、一陣冰冷,全身止不住發顫。皇上瞥了我一眼,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定了定神,暗暗給自己打氣:現在不是慌的時候,日月神教害死了任奕寒,此刻又陷害葉家、禍亂朝廷。就算讓皇上知道所有真相,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正想著,胡欽又道:「微臣還在崖邊找到了任奕寒的劍,劍上的玉墜,娘娘應該認得吧?」
說罷,他呈上一把古劍。衛公公將劍柄懸著的玉墜取下來,呈給皇上。定睛細看,那玉墜呈葉子形狀,上面刻了個『莫』字。我疑惑地看向爹和哥哥,他倆臉色皆變。我突然想起來,哥哥有個類似的玉墜,上面刻的是『覃』字。
看來,這玉墜是葉莫送給任奕寒的定情信物。
我偷偷瞥了皇上一眼。他臉色仍平靜如常,只鬆開我的手,死死地抓著椅子扶手。他手背發白、青筋暴露……
「國丈,這可是葉家之物?」
我吸了口氣,準備把斟酌許久的解釋說出來。
「皇上,這的確是臣妾的玉墜……」
正在這時,沈繼風尋聲看了過來。看到我,他一臉驚喜,用力叫道:「葉姑娘,真的是你嗎?」話一出口,他一臉悲痛,「少主他……小風沒用,沒能保護好少主……」
我心口抽緊,生生忍住即將滾落的淚珠。沈瑾,要挺住!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失控!想到這,我撇開目光,恰好看到桃花男。他正凝視著我,臉上的得意和仇憤似乎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關切和憐惜。
桃花男的神情怎麼這麼古怪?我正納悶,胡欽虛假作勢地說道:「大膽逆賊,你好好看清楚!上面坐的是當今皇后,哪來的葉姑娘?」
說罷,他狡黠地瞟了我一眼。
「皇后?葉姑娘,你不是和少主有婚約嗎?」沈繼風先是一驚,隨即臉色大變,「你這薄情寡義的賤女人!枉少主對你一片癡心,甚至為了你放棄復國,還將玄冥教遷至西域!是你害死了少主!」
聽著他淒厲地指責,我心裡一痛,嘴裡卻說道:「要怪就怪你家少主太笨!」瞥了沈繼風一眼,我環視全場,「諸位愛卿,當初本宮虛與委蛇、假意與任奕寒定情,只是為了得到他手裡的紅玉。」
說著,我從袖中拿出一塊紅玉:「此玉關係到前朝寶藏,想必大家略有所聞。」
幸虧我讓車子巧仿做了這塊假玉。見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半信半疑,我接著說道:「11年前的中秋,玄冥教入宮行刺的事,大家都知道吧。當時任奕寒也來了,我還差點死在他手裡,幸虧皇上救了我!」我深情地看了皇上一眼,又轉向眾臣,「我刻意接近任奕寒,一是替皇上分憂,二是報當年之仇。」
「你……你這個騙子!」沈繼風悲憤交加,雙眼血紅地瞪著我,「看來簡堂主說的沒錯,你果真是為了那塊紅玉!枉少主對你情深意重,你居然……是你害死了少主!你這個賤人!我沈繼風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邊說邊掙扎,身上的傷口重新滲出血來。我偏開頭,心如刀割!對不起,此情此景,我只能如此……
「先把他押下去!」
皇上說道。他臉上仍沒表情,不過抓著椅子扶手的手明顯鬆了些。立刻有侍衛將沈繼風拖了出去。
這時,一個年紀稍長的大臣說道:「聽娘娘這麼一說,老夫想起來了。當時娘娘大約7、8歲,還差點掉池塘裡了,是吧?」
「正是!」我心裡一喜。
這下,眾人臉上的疑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欽佩和讚許。
「你撒謊!」胡欽臉色大變,「如果真是如此,當初在邢州,你怎會奮不顧身地替他擋了一劍?」
葉莫替任奕寒擋過劍?桃花男曾說葉莫左肩受過劍傷,難道就是這次?我瞟了桃花男一眼,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神說不出的怪異!
「看來胡大人腦子不好使哦!既然要做戲,當然要做得逼真,不然任奕寒怎會輕易上鉤,還將如此重要的紅玉贈與我?」
「你……」胡欽氣得張口結舌。不過奇怪的是,他臉上的擔憂比恐慌更重,甚至有些許走神。
「胡愛卿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在擔心你兒子?」皇上突然說道。
我側頭看向皇上,有些摸不著頭腦。胡欽則臉色大變,震驚地看著皇上。
「聽說你兒子失蹤兩天了,還沒找到嗎?」皇上又說道,語氣平淡。
我恍然大悟。看來,日月神教抓了胡欽的兒子,以此要挾。難怪他自始自終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原來是為了兒子!
只見胡欽臉色發青,猶豫了片刻,旋即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微臣不懂皇上的話。犬子去鄉下親戚家了,並未失蹤。」胡欽定了定神,突然跪了下去,「微臣並非針對娘娘,只是不希望皇上被奸人蒙蔽!護國公之女原本武功高強、好武惡文,與現在的娘娘相差甚多,難道皇上不覺得奇怪嗎?」
皇上轉頭瞅了我一眼,眼中明顯閃過疑慮。我心裡暗驚:胡欽要將我是假葉莫的事抖出來!
「事到如今,臣只好公開了。」爹站起身來,「娘娘大婚前曾重病一場,不僅失憶,還失去了武功,所以變化頗大。」
眾臣一臉驚奇地看著我。爹盯著胡欽,接著說道:「既便如此,這骨肉之情卻改變不了!難道老夫老眼昏花,連自己的女兒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嗎?」
我心裡暗道:爹,你雖不是老眼昏花,但的確沒辨出真假……
「失憶?失去武功?怎麼會有如此蹊蹺之事?或許,這都是護國公設計好的吧!」胡欽仍不甘心。
哥哥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話更可笑了!能入主後宮,這是多大恩賜和榮耀!難道我葉家非得把自己的女兒藏起來,再找個一模一樣的人替嫁?胡大人倒是找個跟你一模一樣的人來看看!」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胡欽臉色更是難看,他突然抓住桃花男的肩膀,急切地說道:「你不是說你能證明她是假的嗎?快告訴大家,她不是葉莫,她是假皇后!」
桃花男看著我,眼角一絲輕笑。我心裡暗急:如果桃花男真要揭穿我,我雖有把握騙過眾臣,但皇上和葉家的人肯定會起疑,尤其是皇上!我左肩原來有沒有疤痕、是劍傷還是刀傷,他最清楚不過!
「你是監察院的李副史?」皇上盯著桃花男,「那朕早上見到的李副史是哪冒出來的?」
看來,皇上早知道這個『李副史』是假的!我心裡先是一喜,隨即又有些擔心:桃花男,這下看你怎麼收場!
桃花難先是一驚,隨即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倒是胡欽震驚不已,臉上冷汗直冒!他一把揪住桃花男的脖子,急道:「你快說啊!說她是假的!快點向大家證明,她是假皇后!」
桃花男淺淺一笑,慢慢推開胡欽的手,朝皇上說道:「皇上是不是心虛了?皇上恐怕也早已起疑,所以害怕別人說她是假的吧?」
胡欽大喜,鬆開了桃花男,推著他上前:「快點說!」
桃花男不理會胡欽,只一步步朝我和皇上走來。
「皇上敢不敢當眾驗證她是真是假?」
有侍衛上前攔住桃花男,皇上擺了擺手,平靜地說道:「好,朕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花招!」
看著桃花男一步步走過來,我的心臟越跳越快,彷彿下一刻就要從喉嚨蹦出來似的。該死的桃花男,心胸比針眼還小!
桃花男在我和皇上跟前站定,媚眼如絲地看著我,似乎得意不已。我咬著唇瞪著他,心裡最後一絲幻想破滅,反倒鎮定了下來。
這時,最戲劇的一幕發生了!只見桃花男突然換了一副正經的表情,轉向皇上說道:「皇上快幫我解穴!」
聞言,胡欽臉色大變,飛身欲擒住桃花男。不等他近身,兩個黑衣人閃電似地出現,我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便見胡欽癱軟地趴跪在地上。
皇上伸手在桃花男身上點了兩下。桃花男轉了轉胳膊,閃身站在皇上旁邊,得意忘形地看著胡欽。
「你!」胡欽臉色慘白,「你不是說跟她有仇嗎?」
桃花男先是一笑,旋即正色說道:「哼!我跟娘娘是有些過節,但那只是個人恩怨!我花似雪雖不是大仁大義,但大是大非還分得清的,豈會與你們這幫亂臣逆黨同流合污!」
「你明明說她是假的,還說能當眾證實!」胡欽滿頭冷汗!
「唉,我真同情你,腦子這麼不好使!」桃花男誇張地搖頭歎氣,「那時我落在你們手裡,只好說謊以求自保咯!」
滿座的文武大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我更是一陣狂喜,激動萬分地瞅著桃花男,卻見他眼神媚惑地朝我眨了眨眼。我狂汗不已!拜託,現在是大冬天誒,你那秋天的菠菜就別亂送了!
皇上輕咳一聲,眼神不悅地瞥了我一眼,然後朗聲命令道:「帶上來!」
一個與桃花男一模一樣的人尾隨侍衛走了進來。眾人一會看桃花男,一會看來人,驚疑不已!
「微臣李廉叩見皇上、娘娘!恭賀娘娘華誕之喜!」
此人才是真正的李副史。原來皇上早已洞察一切,難怪如此鎮定!對了,皇上與桃花男怎麼配合如此默契?
「原來皇上早就知道了!也罷,我才不想扮成這副醜樣子呢,還是我自己的模樣更英俊帥氣、討人喜歡!」
桃花男說著,撕開臉上的假面具,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李副史一臉黑線,我則極力壓著爆笑的衝動!眾人恍然大悟的同時,強忍著笑意。
「胡欽,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上問道,聲音不大,卻嚴正肅然。胡欽急得滿頭大汗、臉漲的通紅。
「微臣冤枉!微臣不知道他是假的。」他說著,眼珠突然轉向我,「不對!如果娘娘對任奕寒真的是虛情假意,為何會在太后賜婚之後突然病倒,以致失憶、失去武功!娘娘分明是心有所屬,根本不願嫁給皇上,是吧?」
皇上手一抖,臉上微變。我心裡暗急,琢磨著如何辯解。這時,桃花男突然插道:「太后賜婚前後,娘娘先被人用寒冥掌打傷,又中了奇毒,是以昏迷不醒。我想,這就是娘娘為何失憶、失去武功的原因。」
葉莫受過內傷?難怪她服用了夢魂丹之後出現異常!
「寒冥掌?據老臣所知,這是玄冥教的簡堂主的獨門絕技。中掌者輕則經脈俱損,重則武功盡廢。」一年長的武將說道。
見眾人臉上的疑慮消散,我心裡暗喜。胡欽則癱在地上,雙目無神,嘴裡呢喃著:「虎兒,爹沒用,救不了你……」
我本來恨他為虎作倀,此刻見他如此,不免憐憫。他兒子恐怕凶多吉少吧……
「虎兒別怕,爹陪你一起上路!」
胡欽喃喃自語,同時抬掌往天靈蓋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