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以血為引，來世的約定
「若涵！」我的心猛地一抖，慌忙扶過他。
他面如金紙唇如蠟，慘然地看著我說道：「小瑾，你恨不得徹底擺脫我，就像我對尼娜那樣，是不是？」
說罷，他身體一軟，整個人往下墜。我扶不住，也跟著跌坐在地。
「不是的、不是這樣！若涵，你怎麼啦，不要嚇我！來人！快來人啊！」我摟著他，朝門外大喊。
薛公公和小怡等人衝了進來，七手八腳地將若涵扶到暖榻上。若涵雖閉著眼，卻抓著我的手不放。我含淚坐在榻邊，幫他擦去嘴角的血，又服侍他漱了口。
不一會，紫玉道長來了。
「道長，他怎麼樣？」
「不要緊，一時急火攻心。」紫玉道長說道。
「可是，這已是第二次了！」我還是不放心。
「娘娘不必擔心。他吐血和你不一樣，一時血不歸經，休息一陣就好了。」紫玉道長長歎了口氣，「不過，心病還得心藥醫。」
我默然。這時，小怡端著參湯過來，憤憤地瞪了我一眼。我心裡有愧，想起身讓開，讓她喂若涵喝湯。
「不要走！」
若涵睜開眼，不肯鬆手。
「好，我不走！我扶你起來喝湯。」
我柔聲說著，俯身扶他坐起，立即有人在他背後墊上厚厚的褥子。小怡不情願的將碗遞給我。若涵就著我手裡的碗喝著湯，眼睛卻始終看著我，眼眸中幸福與痛苦摻半。
「師父，你們先出去吧！」
紫玉道長點了點頭。小怡卻急的要哭：「不行！王爺，你不能再和她呆在一起！你和她才單獨呆了一小會，就郁極吐血……」
「住嘴！再敢無禮，立刻把你攆出王府！」若涵急道。
「若涵！」我抓著他的手，不讓他繼續說。
小怡『哇』地哭了出來，嘴裡說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她恨恨地看著我，「你已是有婦之夫，幹嘛還招惹我家王爺！王爺為了給你配藥，不惜割脈取血，你還氣他吐血，你到底是什麼心腸！」
為了配藥，割脈取血！我頓如雷轟電掣一般，腦中閃過尼娜在藥房念的單子：寧血養心丸，以三草三參為料，以血為引……
原來，他失血過多都是因為我！
「閉嘴！」若涵吼道，然後緊緊地拽著我的手，「小瑾，你怎麼啦？」
待我回過神，屋裡只剩我和若涵。我怔怔地看著他，眼前霧氣氤氳。
「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吧？我不是輕薄你，我真的是情不自禁……」
我搖了搖頭，淚珠滾了下來。
「小瑾，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他扶著我的肩，邊軟語安慰，邊給我拭淚。見他臉色仍白如金紙，我忍著眼淚說道：「嗯，我扶你躺著。」
他聽話地躺下去，順勢摟著我伏在他胸前。我再也忍不住，埋在他肩上嗚咽出聲。
「小瑾，別哭！只要你能好，別說是血，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不要！若涵，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得！小瑾，你知道嗎，第一次在涼亭看到你，我就在想：心裡有多少哀愁、多少秘密，才會有這樣一雙靈動而幽邃的眼睛！在宗人堂再次偶遇，你清婉的歌聲、孤寂卻自得的身影便已銘心刻骨。我曾經以為，那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之後，你的聰慧、你的特別，更是讓我不可自拔……」
他頓了頓，聲音充斥著痛苦和無奈：「可我怎麼都想不到，你居然是我嫂子……」
「對不起……」眼淚似乎總也流不干……
他的手在我腦後輕柔地撫著，緩緩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你給了我最美的夢，也讓我體會到什麼是愛……我真的很羨慕皇兄，不，是嫉妒！為什麼不是我先遇見你？小瑾，如果你先認識我，你會喜歡我嗎？」
我使勁點頭，喉嚨已經哽噎地說不出話來。他頓時眉飛色舞，道：「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叫你為難。你希望我娶尼娜，我就娶她；你希望對她好，我也會盡量對她好。只是……」
他頓了一下，祈求而執著地說道：「小瑾，再給我兩年時間！這兩年，讓我想你、愛你、為你而活；這兩年，不要躲我、避我、拒絕我的努力！只要你的病能好，我就徹底放手、徹底忘了你，只等來世……小瑾，你我今生無緣，我只希望來世能與你結為夫妻，可以嗎？」
我摟著他，哭得轉不過氣來。他坐起身，扶正我的身體，輕拍我的背幫我順氣。
「可以嗎？」他又問道，緊張地期待著。
我用力點頭。若涵，如果真的有來生，我願意還你這一世的情！
他臉上洋溢著光彩，摟著我激動地說道：「不准反悔哦！小瑾，來世我要第一個找到你！」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鬆開手，眼睛看向那邊的高腳茶几。我會意，起身把那塊玉珮拿來給他。
「這塊玉珮你拿著好嗎？算是我們來世的約定！」
他將玉珮放在我手心，然後將我的手團成拳，緊緊地包著玉珮。
「好，你也答應我，不要整日呆在藥房，更不要以血配藥！」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莞爾而笑，柔聲解釋道：「母后生我時也是早產，所以我幼時體弱多病。自小，我幾乎以人參雪蓮為食、燕窩蜂蜜為飲。在紫玉峰療養時，我每日吃峰頂的雪蓮花，喝花苞上的露珠，還有幸挖得一支成形的千年野山參。所以，我的血作藥引是最好不過了！」
「不管怎樣，以後不能再以血和藥，否則，就算你配了，我也決計不吃的！」
「好吧！」他溫柔而寵溺地看著我，「小瑾，如果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無語作答。若涵，你的情我會銘記在心，來世再償！
離開涵王府時，暮色已昏沉。
匆忙趕回華西宮，剛進大門，便覺氣氛不對。心湖擔憂地說道：「娘娘，皇上肯定等急了！」
是啊，在王府待了一個下午，皇上恐怕不高興吧！
這時，青荷快步迎了上來，低聲說道：「怎麼去了這麼久？皇上在暖閣，心情很不好……」
我硬著頭皮往暖閣走去，心裡直髮怵。皇上歪在暖榻上，臉上毫無表情。見我進屋，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咬了咬唇，逕自在榻沿坐下，拉過他的手。
「漓……」
他抬眼看著我，一言不發。我不知該怎麼解釋，索性側著臉依在他胸前，雙手環抱在他腰上。
「你還記得回來！」
好半天，他終於說道，語氣冰冷。我實在無從開口，只能垂眸不語。我並不認為自己哪做錯了，卻不由地心虛；可是，要我道歉，又覺得很冤。
突然覺得好累！我喜歡簡單，可為什麼總是陷入這種糾結之中？
「怎麼？是心虛還是不屑回答？」
他勾起我的下巴，語氣中多了幾分怒氣。我直直地看著他，輕聲說道：「皇上還是不信我？」
他眼睛眨了眨，神色平緩了些，旋即伸手覆在我臉上，大拇指撫過我的眉眼。
「哭過？眼睛腫成這樣！」
「……若涵又吐血了，所以多耽擱了一會。」
遲疑了一下，我實話實說。我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犯不著心虛；再者，身邊儘是隱衛，就算我不說，他也能知道。唉，我好像完全生活在皇上的監控之中……
他沉默了半響，臉色變換了好幾種表情，最後不悅地說道：「他硬要鑽牛角尖，別人也幫不了！隨他去吧！」
「嗯……」不想再討論此事，我接著說道，「餓了吧？現在傳膳？」
我剛站起身，就被他狠狠地拽進懷裡，劇烈的撞擊讓我一陣眩暈，身上更是一陣生疼。
「是不是開始厭煩了？」
他眼中濃濃的怒意和受傷，語氣狂躁不安。我閉上眼，心裡疲倦而委屈。
「到底要怎麼說，皇上才肯信我？我真的好累，沒力氣說話。」
他遲疑了一下，道：「你關心的人太多，所以才會累吧！」
我心裡不由的來氣，忍不住反駁道：「若論博愛，我怎麼比得上皇上？於公，皇上心繫萬千臣民；於私，皇上的親朋好友比臣妾多得多，更別說這後宮之中的三千佳麗！」
他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莫兒，你在吃醋嗎？」他『吧唧』親了我一口，「莫兒，你太可愛了！莫兒，你真是我的寶！」
這回輪到我發愣了！這人還真是小孩心性，上一刻還凶巴巴的，下一秒就燦爛成這樣！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杞人憂天，雖然他經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但對我，始終是心軟而包容的。
雖說伴君如伴虎，但皇上不過是紙老虎而已！想到這，我不由輕笑出聲。
「莫兒……」
他收住笑，怔怔地看著我，手指在我臉上輕觸著，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我心內微顫，柔情漣漪，雙臂摟著他的脖子說道：「漓，我關心的人是不少，但那都是親情、友情。我的愛人只有你一個，這輩子都不會變！」
「莫兒！」他緊摟著我，直到我因透不過氣。
這一夜，他雖溫柔，卻索求無度。折騰了大半夜，我累極睡去，恍惚聽到耳邊的低語：「莫兒，你心裡真的只有我嗎？你心裡藏了太多的秘密，多的讓我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