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相愛容易相知難
剛繞過屏風,整個人被旋轉了一圈靠在牆角。一陣眩暈之後,眼前是齊念敏放大的臉。我木木的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啥。
他似乎有些迷亂,癡癡唸唸地看著我,從眼睛、鼻子,到嘴。見他的臉湊了上來,我忙撇開臉。他的手一緊,將我牢牢圈在懷裡,嘴裡喃喃輕語:「敏柔,真的是你嗎?20多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他的話讓我更加確定:他嘴裡的敏柔就是我媽!姥姥常說,我和媽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齊念敏會誤認也正常!
我推不動他,又不敢大聲嚷嚷,只得小聲說道:「我是沈敏柔的女兒!你是誰?」
他僵了半響,慢慢放開我,神情清醒了過來。
「你……真是敏柔的女兒?」道,「也是,已經20多年,她的女兒也該這麼大了!」
這下,我百分百確定,他與我來自同一個世界!而且,他認識我媽,更確切的說,他喜歡我媽!
「你什麼時候來的?你和我媽是什麼關係?」
我激動起來!
他慌忙捂著我的嘴。
「噓,小聲點!你身邊有隱衛!」
隱衛?皇上派的?心裡一陣暖流,同時不由地犯愁:以後想私自做什麼恐怕難於登天了!難怪葉青搞得那麼神秘!
我點了點頭,瞪大眼睛期待著他的回答。
「22年前,我因落水,莫名奇妙地來這了。你呢?你媽……她好嗎?」
「我去年來的。我媽媽……」
「噓!有人來了!」
他突然打斷我,『嗖』地躍上房梁,身輕如煙。
應該是皇上來接我了!我一陣心虛,調整了情緒,這才來到外間。
回京的馬車上,我又喜又憂,心潮起伏澎湃,怎麼都靜不下來!他鄉遇故知,人生的四大喜事之一!這次,我是深深體會到了!
齊念敏似乎對媽媽一往情深,他和媽媽到底是什麼關係?突然想起,媽媽留給我一條項鏈,上面有個『瑜』字。我一直很費解,爸媽的名字中都沒有這個字啊……
又想到葉莫,我不由焦躁起來,眉頭不自覺的蹙在一起。如何找借口去相國寺呢?
思緒飄浮了半天,我這才察覺到皇上的異常!這一路,他片語未吐,只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此刻的我,正坐在他腿上、側依在他胸口。不知何時起,他最喜歡這麼擁著我。而我,也迷戀上了這種寵溺的摟抱。只要窩在他懷裡,就覺得特別安心,心裡滿滿的幸福,像要溢出來一般!
「漓,關於逆黨……有頭緒嗎?」
我訕訕的說道,暗罵自己怎麼想得這麼出神!
「終於神遊完了?」
他語氣中帶著戲謔,卻又與平時不一樣。具體哪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只是隱約覺的不安……
我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臉頰伏在他肩上。他的身體有些僵硬,不似平時那般溫情。
「漓……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腦子都暈乎了!」
看不到他的臉,只覺他的肩沉了沉,似乎柔和了些,摟在我腰間的手卻更緊了。
「莫兒,你以前見過齊師叔?你記起他了?」
我心內一慌,目光流轉。
「也許吧!以前的事我還是毫無印象……對了,你和齊師叔是第一次見?」
「是的。以前只聽師父提過。師叔和師父長得很像,性情卻截然相反!不過……」
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下去。我靠在他身上,心虛地垂下眼簾。我知道他想說的是:齊念敏見了我之後,一反常態的安靜!
知道他心裡有諸多疑慮,可我無法解釋!他沒再說話。我卻感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思緒不寧。
「漓,逆黨的幕後主使是誰?是玄冥教嗎?」
我沒話找話。以為他不會回答,他卻出人意料地說道:「目前還不明朗。不過可以確定,玄冥教只是幫兇,是對方的迷霧障眼之計!你放心,不管幕後主使是誰,我料他不敢輕舉妄動!」
我既歡喜又疑惑地看著他。他下巴抵在我頭上,解釋道:「邢州工程款被劫一事,本是對方策劃的絕佳機會!幸虧有你和肖翼,我不僅倖免於難,還順利處理了官銀被劫一案!」
「你當時太大意了,親臨邢州,也不多帶些侍衛或御林軍!?」想到那次的凶險,我忍不住嗔怪道。
他臉上頓時明快了起來,貼著我的額頭說道:「我怕朝中不穩,所以將大部分御林軍留在了京城。而且,當時我的所有隱衛都去找你了,所以……」
若不是我胡鬧,皇上也不至於犯險吧……
「漓,以後別再這樣!你是一國之君,不能涉險!倘若你……」想到這個假設,我胸口一緊,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那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所以,隱衛還是留在你身邊吧,我不需要!」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不會武功,根本察覺不到身邊有隱衛!
「莫兒,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陷入險境!你放心,我身邊也有隱衛,況且我會武功。」
我還沒來得及感動,他又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身邊有隱衛?」
「葉青告訴我的……」
「哦?那個面無表情的護衛?」
「嗯……對了,剛才說到逆黨不敢輕舉妄動,為什麼?」
我忙將話題拉回來。
「逆賊千方百計殺奸細滅口,足以說明他們的膽怯!目前,對方的實力不足以與朝廷抗衡,只能暗中行事。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方一直在製造機會!這次,對方意圖利用戰禍,伺機謀反,若不是師父派羅青煙協助你爹,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羅青煙,還應該感激沈御風和任奕寒!我心裡這麼想著,嘴裡卻說道:「你師父真是神機妙算!」
「是啊!最厲害的還是師祖,不但武功出神入化,更有經世治國之能,曾先後輔佐先祖父和先帝。」
「哦?師祖還活著嗎?」我好奇的問。
「嗯。不過,師祖曾遭遇過什麼變故,從此心灰意冷、行蹤飄忽。可能只有師父和師叔才知道其行蹤。」頓了一下,皇上一臉期待,「幾年沒見師父了,今天見到了師叔,師父應該也在京城附近!」。
我也很是期待:齊楓和齊念敏到底有多像?齊楓被稱為千年冰塊,性情應該很冷囉!皇上以前也跟個冰塊似的,想來是得了他師父的真傳吧!想到這,我輕笑出聲。
「笑什麼?」
他捏著我的臉頰,趁機要來啃我。我邊躲邊忍住笑問道:「沒什麼!漓,你是皇帝,自有人保護,幹嘛要辛苦練武?」
「這是我楚家的祖訓!繼承皇位者必須能闖銅人陣!」
銅人陣?怎麼跟少林寺似的!
「這個陣在皇宮裡?我怎麼從未見過?」
「在宗人堂。除了要經受考驗的皇子,任何人不得入內!」
「哦。這條要求真是奇怪!如果所有皇子都不能通過考驗,那怎麼辦?」
他不由笑了,手指點在我鼻尖打圈揉按。
「據我所知,這種狀況從未有過!」
也是!為了皇位,再怎麼辛苦,眾皇子皇孫也會勤練武功!
接著,皇上斂色說道:「先祖定這條遺訓,是為了讓繼位者戒除驕奢『淫』逸!能練就一身武藝者,必定有毅力、有恆心、能吃苦,這些是一個明君必備的素質!」
「有道理!你家先祖真是大智大慧!」我由衷地讚道。
「也是你的先祖!別忘了,你已經是我楚家的人了!」
說著,他俯身在我耳際輕輕哈氣。全身一陣心悸的呵癢,我不安地扭身。他小人得志般地笑著,接著又附在我耳邊,曖昧地說道:「會武功還有一個妙處,就是能強身健體、讓心愛的女人快樂!」
我愣了片刻,隨即領悟了他的意思,頓時赧然!他卻一本正經、故作驚訝地說道:「怎麼羞成這樣?我的意思是:男人會武,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有了男人的保護,女人才會快樂!你忘了,你七歲那年,我無意中救了你一命,你還衝我傻笑呢!」
我顧不得羞澀,好奇地說道:「哦?還有這事?」
「那年中秋宮宴,玄冥教與朝中官員勾結,欲行刺先帝。當時一片混亂,你與家人衝散,差點被玄冥教一少年所傷!我與那少年交過手,因此對他印象頗為深刻。他與我一般年紀,當時也就十二、三歲,武功卻很是了得!據我所知,他就是玄冥教後來的少主!」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葉莫與皇上、任奕寒之間還有這樣的糾葛?太后曾說葉莫喜歡皇上,難道不是空穴來風?我心裡陡然不安起來……
「怎麼了,莫兒?」
我忙搖了搖頭。他眼中似乎湧過失落,奇怪地盯了我片刻,突然俯下頭來。我慌忙閉上眼睛。他含著我的唇,輕柔的舔吸,如品甘露一般!我全身酥軟,無力地拽著他的衣服。
突然,他大力的鉗摟著我,發瘋似的噬咬起來。嘴唇吃痛,我驚的睜開眼,只見他眼神濁亂,似怒似哀。我心內一凜,想側頭躲開。他卻不依,一隻手抵在我腦後,張嘴狠狠地咬了下來!頓時,一股血腥味瀰散開來!
我徹底呆掉!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狂躁!
為什麼?是逆黨的事讓他煩心?還是因為我?……我捂著鮮紅的唇,怔怔地看著他,胸口一絲絲的抽痛……
他抿著唇上的血,用力地閉上眼睛,同時深深吸氣。片刻之後,他重新睜開眼睛,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對不起……」
他摟過我,下巴磕在我肩頭,似乎還想說什麼,終又閉上了嘴。我緩緩搖了搖頭,整個人籠罩在說不出來的哀傷之中。他對我的疑慮越來越深了吧!
相戀又相知,相愛又相信,這是多麼難的境界!
兩人靜靜相擁,耳邊只有車輪的轱轆聲,以及侍衛們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