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2月17日,俄國在沙皇遜位一周之後終於艱難組建起了新的臨時政府:由憲政民主黨領袖李沃夫出任總理兼內務部長的職務,成為當前俄國的最高掌權者。而令人感到驚異莫名的是,此前直接發起了推翻沙皇統治革命的布爾什維克黨,卻只在10人的內閣成員中佔據了2個份額。
非但如此,布爾什維克在新內閣當中的地位也處在極度邊緣化的角色:主導革命的托洛茨基出任教育部長,布爾什維克的另一名黨魁加米涅夫擔任農業部長,這些都是毫無實權的清水衙門。而諸如陸海軍部長、運輸部長、貿易和工業部長、財政部長等核心職位,則都被以憲政民主黨為首的前杜馬成員所瓜分殆盡,其中憲政民主黨在其中佔了5席,一躍成為俄國政壇上最具影響力的巨頭!
得知這一情形,英法政府幾乎喜極而泣。當沙皇被迫宣佈遜位之時,他們都以為自己失去了東方的那個俄國巨人: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俄國較沙皇倒台之前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差別!或許是知道泥腿子出身的自己根本沒有能力管控這個國家,手握兵權的布爾什維克心甘情願地將領導權交還到了資產階級精英們的手中,而這對於英法而言無疑則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除了他們天生就厭惡同那幫意圖顛覆資本主義的瘟疫惡魔之外,俄國資產階級對戰爭的熱枕,也是正副合英法的需求:這些人控制著棉紗、機械、鋼鐵、煤炭等諸多行業。戰爭持續得越久。對他們的實業發展和創收也就越是有利。至於俄國民眾的死活麼。反正俄國擁有比英法人口加起來還要多一倍的灰色牲口,死多少都不會心疼的!
俄國臨時政府的態度果然沒有讓英法失望。在向對方拋出戰後將把土耳其人的君士坦丁堡向俄國割出的釣餌之後,無論是臨時政府總理李沃夫、外交部長米留可夫、還是陸海軍部長古契科夫,無不都立即拍著胸脯向他們的大使保證,新任政府將堅決履行三國協約的義務,把對德奧的戰爭進行到底。
「愚蠢的德國人,他們想要通過進攻來逼迫沙皇做出更大的讓步,卻沒想到沙皇政府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宣告崩潰。而新接管國家的臨時政府卻站在了我們一邊!」聖彼得堡的一幢哥特式的精美建築內,上了年紀的英國大使晃了晃杯中的紅酒,志得意滿的對到訪的法國大使說道,「德國人終於為他們的貪婪付出了代價,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法國大使同樣是滿面微笑,只是眼眸之中卻蘊含著一絲隱憂;他和面前之人碰了碰杯,用一口流暢的俄語開口道:「的確,我們眼前的最大危機已經過去,俄國新內閣以6票贊成、2票反對和2票棄權輕鬆通過了繼續戰爭的決定。然而,那幫布爾什維克黨人卻始終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他們雖然被排擠在了當前內閣的核心之外。但卻擁有大量基層軍隊和幾乎所有工人的支持;其對繼續戰爭所持的反對態度,勢必將極大影響到東歐前線的情況。」
「不用擔心。我的朋友,這幫魔鬼僅僅是在底層民眾心中有一定號召力而已,現在真正居於俄國權力頂峰的還是我們的資產階級戰友。他們掌握著資源、生產、運輸、和指揮大權,已經涵蓋了俄國的幾乎所有要害方面:用不了多久,這些曾近跟隨布爾什維克鬧事的底層牲口們,就會被直接領導他們的權力給分化瓦解,再不能成為一個整體為布爾什維克所用。這些惡魔終究是只能生活在地獄的惡魔,天堂山的光明只可能屬於神靈和聖徒。」英國大使微笑說道。
2月20日,俄國臨時政府發表聲明,稱將繼續履行此前同英法兩國所簽署的協約條例,同德奧及其盟國進行戰爭。英法大使滿意地看著這一屬於自己的成果,心中的喜悅實在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然而好景不長,僅僅過了不到兩天時間,凌晨睡夢中的他們便在官邸中聽到了人群隱隱的喧囂和怒吼聲,而這個聲音之前他們已經聽過一次,正是在半個多月前那場發生在聖彼得堡的動亂當中!
喧囂如浪,人潮如洪。十餘萬工人和士兵再一次從四面八方湧上首都街頭,並爆發出了打倒戰爭的怒吼山呼。在布爾什維克黨人的宣傳之下,宣佈繼續進行戰爭的資產階級,儼然成為了竊取勞動者革命勝利果實的最大叛徒。儘管他們已經向工人開出了較以往相對優厚的工作條件,但士兵卻是臨時政府的戰爭政策所無法收買的:這些從前線撤退下來的敗軍早就對和德軍交戰畏如蛇蠍,現在臨時政府這種將他們往火坑裡推的行為,又怎麼可能得到他們的諒解和認同?
幾乎是在瞬間,首都內那少量忠於杜馬階層的軍警,便被狂嘯的人流所徹底淹沒了。郵政總局、火車站、電話局等要地相繼落入布爾什維克人之手,他們隨即切斷了臨時政府和司令部的全部通訊和供電線路。城外的軍隊開進聖彼得堡,然而他們卻並沒有鎮壓革命者,反是加入到了對方那推翻臨時政府的陣容。
當首都亂局又起之後,臨時政府高層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布爾什維克已經發起了武裝政變,而自己手中竟無一支擁有真正實力的軍隊可做依賴!如果說此前他們還在做著從此指點江山、縱橫捭闔的宏圖大夢的話,那麼現在對方的一記重擊,則是徹底打碎了這些高層杜馬們的眼前蜃景。沒有軍隊的他們,在手握武器的對方面前根本就是如玻璃瓶般易碎的存在,偏偏現在自己又給了對方一個名正言順的把柄!可又是從什麼時候起,掀桌子抄傢伙就成了俄國政壇中最有效的對話方式了呢?以前不都是要好好談判並曉之以理的麼?
慌亂之下的臨時政府高層想到了逃跑。只要離開被布爾什維克控制的首都,那麼就還有翻盤的機會,畢竟自己還是名正言順的俄國首腦,且俄國也絕非是所有地方都會對那幫布爾什維克尊奉影隨。然而早有預謀的布爾什維克黨已經佔領並封鎖了全部出城的道路,除了搭乘美國大使轎車的司法部長克倫斯基得以逃出生天之外,其餘的政府要員最終全部都落入了布爾什維克人的手中。
冬風呼號,聖彼得堡霜雪紛舞;洋洋灑灑的白絮從空中悠揚飄卷,落在烏裡揚諾夫的臉頰和頜下的鬍鬚中。不遠處的亞歷山大廣場前,宏偉壯麗的冬
冬宮在一片銀白色的世界中仍舊顯得是那麼的如夢似幻:三道巨大的拱形鐵門華美肅重,一如自己第一次站在這裡所見到它時的局面。
然而這一次,時局卻是和二十年前截然不同了。縱橫寬闊的亞歷山大廣場上,整齊排列了兩行手持步槍的士兵;他們的左臂袖邊,無一例外的都有一方象徵著布爾什維克的紅色標識。見到自己出現在廣場之上,他們都在瞬間放下槍支,向自己敬以最標準的軍禮;而在他的身後,則跟隨著上百名忠誠的同志;他們看向前方那個並不高大的背影的目光,無不流露著認可、欽羨、敬畏、和尊崇。
自從1887年自己繼承兄長遺志投身革命事業以來,歲月已經流逝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時間。而為了心中那始終不曾放棄的信念,自己在大學一年級便被學校開除,並在之後被捕入獄、被流放,至於輾轉國外的流亡更是去遍了西方的每一個國家。霉變的麵包,冰冷的橋洞;那些昔日潦倒的苦難生活,曾經寒酸的寄身之所,都在他走近冬宮大門的步伐中變得越來越清晰,恍然如昨。
當他走到冬宮大門跟前,守衛的士兵向他敬禮並恭請他進入的時候,烏裡揚諾夫才終於回過神來,自己真的已經成為了冬宮的主人,雙手緊緊握住了這個除不列顛之外最幅員遼闊的國家的舵頭!一股難以遏制的激動和豪邁之意在他心中湧出,繼而如同熔岩噴薄一般充盈週身。他與士兵微微握手,隨即大步邁入了厚重的巨門之內,緊跟在他身後的托洛茨基看得分明,一絲閃亮的淚光,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角處。
「烏裡揚諾夫先生,我們之間的約定還有效吧?」當走進富麗堂皇的冬宮迴廊中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悄然響起。中年男子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震,心中猛然騰出一股澎湃的怒火;然而僅僅片刻之後,他便將自己源自內心的情緒收斂得一絲不剩,輕聲開口道:「當然。我布爾什維克能有今天,全仗貴國在此前十年間的鼎力相援。請庫佐夫先生轉告貴國政府,人民蘇維埃希望立即結束與同盟國的交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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