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御極凡二十載,俄羅斯頻遭天災戰火蕩襲,幸得羅曼諾夫諸神庇佑,危而復存。然自開戰以來,國家土地慘遭敵人蹂躪;值此之際,內亂又起,戰事前途益增險象,皇朝運數日漸孤微。商輟於塗,民露於野。孤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當知兆民之好惡,遠甚一姓之尊榮。故,孤願遵照杜馬之決議,遜皇帝之位,解總司令之職,以慰全體國民厭亂望治之心,勵團結一致共建俄羅斯之景。」
「皇儲阿列克謝?羅曼諾夫,年未過十,身罹疾病,是以雖有救國之志,卻無治世之明。內弟米哈伊爾?羅曼諾夫,仁厚機敏,足堪為帝國之君。今孤將皇位讓於米哈伊爾大公,與軍民協商平復時局之良策,總期海宇之安平。俄國之國運,軍隊之榮光,人民之幸福,今皆決於眾手;孤當仰瞻聖靈,禱未來之情形。」
1914年2月10日,尼古拉二世的遜位公告如同颶風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席捲到了全世界;所有的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無不被震得瞠目結舌,渾然忘卻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曾經是歐洲大陸上最恐怖的戰爭機器、被所有世人都視為龐然巨獸的俄羅斯帝國,竟然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劇烈變局:儘管在此前的1905年,已經使世界見識到了俄國革命的威力,但如今沙皇在革命者的暴動下被迫宣佈退位,也著然是太過令人難以置信了一些!
在德國,欣喜至極的民眾聚集在啤酒館和咖啡廳,熱烈討論著之後的戰爭格局:與之前的大量戰場上的勝利消息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懸掛在德國頭上數十年之久的兩線作戰的達摩利斯之劍,終於在本質上有了搖晃消去的驚喜前景。如果新掌權的俄國政府決定退出戰爭,那麼真正的勝利也就將隨之到來!德國政府也同樣是在一片好整以暇當中靜觀俄國國內的動亂:包括威廉本人在內的德國高層,都對尼古拉所在統治過程中奉行的親法政策大感忿怒。現在他離開了俄國的政治核心,對於德國而言無疑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情。
相比於同盟國的樂觀。英法兩國則宛若當頭挨了一記猛烈重擊。在他們的規劃中,俄國無疑是抗衡德奧同盟的至關重要的力量;而隨著戰前法國陸軍被奉若神器的「殊死進攻」的破滅,和稱霸海洋三百餘年的皇家海軍一夕隕落,各自手中王牌盡毀的英法,更將俄國視成了協約國集團能獲得勝利的唯一救星。當俄國首都發生動亂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們還指望著沙皇能夠迅速將國內的情況平定下去。盡快恢復對德奧的作戰;然而到了今天,他們才發現一切都已失去了常態!
在倫敦和波爾多火急火燎的電報催促之下,英法兩國駐俄國的大使開始在聖彼得堡城中四處奔走:他們不斷拜訪可能在俄國新政府中手握重權的各派人士,向對方開出大把的要到戰後才能實現的空頭支票,竭盡全力的勸說新政府要履行協約國的義務。決不能先一步拋棄英法與德奧單獨媾和。然而此時的俄國,卻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的那樣因沙皇的一紙退位手詔而恢復平定;其反而是因為尼古拉的遜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僵持不下的狀態。
對於以憲政民主黨和社會革命黨為首的杜馬而言,這場革命已經成功。他們如願以償的在底層工人和士兵們的反抗中趁勢而起,並一舉從沙皇手中獲得了此前他們曾努力數十年而不得的國家大權。他們有意效仿英國和奧匈式的君主立憲,同君王共享國家政權的蛋糕。而布爾什維克則對此持強烈反對的意見。在他們的眼中,這幫資產階級同樣是在革命前沒少欺壓包括工人和底層民眾在內的反動分子:盤剝工人剩餘價值、在危難之時囤貨居奇哄抬物價的勾當不知幹了多少。然而就是這幫同樣騎在勞動人民頭上恣意施為的寄生蟲,卻在革命發起之後搖身一變參與其內。成為了推翻現任政府的最大獲利者!
在之前的革命過程中,為了盡快推翻現任沙皇,布爾什維克不得不和這些在俄國國內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資產階級合作。並默許對方輕手採摘下了由自己種下的樹木上所結出的桃果。然而在沙皇遜位之後,雙方原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的矛盾,也就隨之而徹底凸顯了出來。布爾什維克黨人堅決反對英國式的君主立憲,並將廢除沙皇制度作為自己的起碼底線:開什麼玩笑,如果這場革命的結果僅僅是換一個沙皇,並由那幫同樣是吸血蟲的資產階級執掌了權勢。那主導了這場革命的我們工人和普通士兵還算什麼?
數日來,俄國國內的混亂景象不減反增。手持槍支的工人和士兵沒有去前線抵禦同盟**隊的進攻,反而是在各大城市中遊行。宣稱自己絕不可能接受一個新沙皇的統領。由於布爾什維克掌控了軍隊,以憲政民主黨為首的杜馬階層被迫讓步,宣佈將和布爾什維克組建聯合政府,廢除沙皇的**統治。綿延三百餘年的羅曼諾夫皇朝就此土崩瓦解。眼見雙方終於達成了一個相對一致的意見,英法大使又連忙急匆匆地找上門來;從憲政民主黨、社會革命黨到布爾什維克,任何一個潛在的實權派人士都絕不放過。
「庫佐夫先生,那幫無恥的資產階級正在和英國人和法國人相談甚歡,他們一聽到君士坦丁堡這個詞眼之後就興奮得全身血液沸騰,卻渾然忘了當前俄國的處境究竟如何!」位於聖彼得堡中修葺一新的布爾什維克黨辦公總部內,身材不高、且頭頂嚴重脫髮的中年男子烏裡揚諾夫,正在向眼前之人述說著當前的時局。他神色激動,話語中對這些「戰友」們的蔑視和憤恨再無絲毫掩飾:「現在貴國的軍隊已經將克里米亞變成了一座孤島,我們還拿什麼去贏得戰爭、獲取英法的這一完全是空談的戰後保證?為了這幫烏鴉禿鷲的野心,就要再犧牲幾百萬俄國工農的生命,我們布爾什維克是絕不會同意的!」
庫佐夫微微笑了笑,道:「烏裡揚諾夫先生,我們果然沒有選錯人。只有您所領導的工人政黨,才是真正體會到了俄國民眾在戰爭中被折磨的痛苦。而那幫杜馬議員們呢,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寄生在俄羅斯工農士兵上的罪惡吸血蟲;在這場戰爭中,更是不知道在多少俄國民眾的鮮血和屍體上,才建立起了他們所盡情享樂的罪惡帝國!他們現在所準備做的,也正是此前他們所一直奉行的與人民為敵的政策。勇敢的俄國工人和士兵們,也
也是絕不能接受、並容忍這種和此前的沙皇統治一般無二的戰爭結果吧?」
聽得這番話語,中年男子眼中驟然閃過一道明亮的光澤。他盯著眼前這張護衛自己輾轉返回聖彼得堡的熟悉容顏,緩緩道:「庫佐夫先生,您的意思是讓我再發起一次革命,將這些資產階級的勢力也在武裝暴動中全部清除乾淨?」
「實際上,烏裡揚諾夫先生,這也是我國政府對您的最終希求。我們絕不能容忍一個對德意志抱有敵意的俄國政府,在東歐平原上所響起的只能是永遠的和平頌歌。」庫佐夫繼續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只是眼眸中有一絲凌厲的神采在緩緩流轉,「更何況,推翻這些精英階層,對於您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而言也該是再有利不過的事情。對國家權力的獨自執掌,和在永無休止的議會爭吵中和對方分享,這顯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您的政黨現在得到了工人和大量底層士兵的支持,現在正是懲罰這些在革命中不勞而獲的投機者的時候!如果遷延日久,等到那些立憲民主黨人爭取到軍隊的支持,您再想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可就難了。」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心中湧出一股火熱的激流。誠如眼前之人所言,當前發動了革命的布爾什維克黨,在俄國民眾心中的聲望已經空前高漲,大量軍隊也紛紛聽從布爾什維克的號令:老實說,在這種情況下將政權分享給那幫杜馬階層,中年男子心中自然是百般的不甘從。之前,他都一直在考慮該用何種方式與這些資產階級相處,而現在,庫佐夫的一番話語卻是讓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廣大俄國民眾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們絕不會容許任何的背叛舉動。只要那幫資產階級敢於宣佈繼續與貴國作戰,我布爾什維克就第一個容他們不得!」中年男子嘴角微笑,道,「在此期間,布爾什維克會盡量減少在對外決策中的聲音,以便讓那幫資產階級毫無顧慮的去和英法大使盡情交流。我保證,他們那骯髒不堪的靈魂,很快就將受到人民的正義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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