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輝從水晶吊燈傾灑而下,將整座房間都籠罩進了一片澄淨的光亮。
聽威廉將當前的西線戰況簡明扼要的道來,此前一直就在法國戰場上服役的清英,也很快明白了當前的情形。半個月前德軍所發動的那場意在捅穿英吉利海峽的傾力一擊,現在卻還沒推進到一半里程就陷入了難以為繼的境地,如果不採取有效策略改變這一局面,德軍佔領法國北部作為前沿基地、以剿殺英國海上運輸線的戰略目標就將付諸流水!
看著威廉那看向自己的期待眼神,清英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由於此前那眾多性能優越的新式兵器都是在自己的主導下才得以面世,以至於在不知不覺間,威廉已經將他視作幾乎無所不能的百寶箱來使用了。然而,為了能讓德軍在戰爭初期的西線攻勢中獲得盡可能多的好處,清英卻是已經將當前時代技術所允許鼓搗出的東西全部投入了使用,此刻只能以攤手無奈相對。雖然歷史上德軍還有胡蒂爾所創立的滲透戰術,並在實戰中取得了一定的打破僵局的作用,但那卻是建立在精銳突擊部隊的極高傷亡率上;這種以大量久經沙場的老兵的寶貴生命,來換取幾公里千瘡百孔的塹壕陣地的做法,清英是絕不會將其擺上檯面發揚光大的。
現在除非立即變出2000架能實施精確打擊的ju-87俯衝轟炸機,否則都不可能將英法陸軍嚴防死守的地面戰線給趟平。實際上,即便是到了空中支援能力突飛猛進的二戰時期。進攻方在進攻一片綿厚堅實的築壘防區時也會碰得頭破血流。法國的馬其諾防線自不必提。德軍對庫爾斯克突出部的進攻便是最好的例證!
眼見清英也無法拿出有效的應對之策,威廉臉上難掩失望沮喪之色。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對清英的期待實在是太高了一些,指望所有難題都能在清英面前迎刃而解、無啻於將其當成了萬能的上帝,但一想到前線攻勢所陷入的困境,威廉心中仍是沉鬱難言。他定了定神,正準備勉勵面前之人幾句,耳畔卻忽然響起了對方清朗澄淨的聲音:「或許,我們有必要重新審視帝國在西線的戰略決策。從現在的主動進攻轉為更節省兵力的積極防禦了。」
「在西線轉為防禦?」威廉有些難以置信的投來目光,滿是不解的問道。
清英點頭稱是。目前德軍在法國戰場上所累計發起的攻勢,無論是規模還是損失都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戰前的預期,現在自己又回到了中樞,是該到了結束這一局面的時候了。他整理思緒,道:「1906年初,施利芬伯爵提出了覆滅法國的右翼包抄設想;就在同時,總參謀部也通過日俄戰爭中的實戰經驗,發現了以塹壕機槍鐵絲網為核心的戰術體系,在防禦中擁有遠勝於進攻的巨大威力。然而。帝國總參謀部在這些年間,卻仍舊竭力推演並完善著施利芬伯爵的進攻計劃。並在大戰爆發後予以了堅決的執行。我們之所以會背離盾牌勝過槍鋒這一曾經在無數次演習中被證明的客觀真理、並不惜侵犯當年由歐洲各大國所共同保證的比利時中立地位,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篤信右翼集群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決定性勝利,法國會在巴黎失陷之後再度像1871年那次向我們屈膝!」
威廉眼中的訝異之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思索神情。
「然而,戰爭卻並沒有完全按照我們的劇本來上演。法軍敗而不潰,英國陸軍的實力更是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期,而即便是我們花費巨大力氣攻下了巴黎,法國人也沒有向帝國發出請和的宣言!雖然法國政府之前曾通過荷蘭向我們釋放出了一絲和談的暗喻,但在巴黎陷落後已有半個多月的現在,卻仍舊沒有第二次消息的傳來:這便足以表明,即便是首都的失去甚至是被夷為平地,也不能讓法國民眾和相對更加理智的法國政府,如我們所預想中的那樣喪失抵抗意志!」清英語氣凝重地說道。對於這一點,他並沒有在戰前就對威廉挑明,因為一戰法國的戰鬥意志之強烈,是沒有經歷這段歷史的人所不可能理解的,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擺出全部史實,只怕會被威廉當成是得了比小毛奇還厲害的被害妄想症吧?
威廉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臉色沉肅而又澀苦;清英剛才這番話語直接掀開了他內心深處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讓他焦慮煩躁、彷徨失措。情況正如眼前的青年所言。當德軍攻佔巴黎之後,威廉便眼巴巴的等待著法國政府發來求和聲明,然而一連過了半個多月,波爾多竟然連隻字片語也沒有傳來。對於巴黎的失陷,法國人竟宛若渾然無事一般!說好的巴黎是法國的民族象徵和精神維繫的呢?
「那麼,這與我們在西線採取防守策略又有什麼聯繫?」沉默半晌之後,威廉再度緩緩開口道。
「既然法國人的抵抗意志是如此的堅決,以至於連巴黎的陷落都不能對其有決定性的動搖,那麼我們就只能通過給他們放血的方式,來讓這只高盧公雞遭受不可承受的損失。」清英微微一笑,將自己埋藏許久的理念再度向威廉和盤道來,「現在,我們已經佔領了包括巴黎在內的法國8個大區的領土,總面積比10個阿爾薩斯還要多出一大截,更有超過300萬法國人成為了我德意志統治之下的國民。以法國人那巴黎被佔領都仍舊不屈的戰鬥決心,他們又怎麼能允許我們對他們的國土和人民一直佔據並蹂躪下去?等到他們完成全國動員恢復軍隊元氣之後,必將發起解放國土和同胞的猛烈攻擊,而這便是我們給他們放血的機會!」
「西線總戰線長度不足500公里,且有大量的天然河流可做依賴,我們完全可以用鐵鍬構築起一片堅不可摧的塹壕防線,靜候法軍所必將發起的進攻作戰。到那時,我們則可以依托各種工事,給予來犯的法國人以大量殺傷,就像戰爭爆發之初我們在阿爾薩斯所進行的防禦戰一樣!而為了讓法國人能收穫一些戰果、將主動進攻繼續下去,同時也為了減少我軍的人員傷亡,我們完全不用死守塹壕陣地和他們血拼,而是進行更加靈活的彈性防禦,在打出足夠有利的戰損比之後就果斷選擇撤退。」清英不緊不慢地開口,話語中已滿是成竹在胸之情,「法國的人力資源畢竟是有限的,而帝國及盟友的海軍艦隊將成為隔絕他
們與殖民地往來的決定性力量;他們就算是把現在殘存的3600萬人口全部拼光,也看不到我德意志西部那條奔湧的萊茵河!用不了幾場戰役,死傷慘重的法國人就將徹底打不下去,而相對更識時務一些的法國政府,也就會再度向我們發出請和聲明了。」
威廉心中倏然一震,竟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通明感覺。當前德軍在法國北部所發起的攻勢,實際上也是包含了給法國人進一步放血的意圖在裡面;清英所提出的策略雖然是拱手放棄了戰場的進攻主動,但卻在防禦戰中獲得了進攻之時所無可比擬的戰損便宜。而以當前法國所展示出的抵抗意志,他們會安於現狀、並就此和德軍相互蹲坑劃壕而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一旦法軍發起旨在收復失地攻勢,己方就能以遠勝於進攻時的效率來殺傷敵軍。
不過,如此一來也有弊端,那便是戰爭的持續時間必將大幅向後推延了。畢竟什麼時候發起進攻是法國人所決定的,而他們要事先籌備多長時間、事後需要多少時日來恢復元氣舔舐傷口更是毫無定數。當前德國的戰爭機器已經連續運轉了接近半年,此前四十多年所辛苦積累起來的家底損耗極巨;每一層深度動員令的下達,都會在國家正常發展的軀體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刃創傷。威廉在戰爭之初曾向國民許諾,要讓他們的軍隊「在葉落之前凱旋歸來」,而現在柏林城中早已是無邊的蕭蕭落木,東西兩線的炮火轟鳴卻比五個月前還要兇猛狂烈!
見威廉還有些下不定決心,清英再一次開口解釋道:「凱撒陛下,我軍現在有把握能通過主動進攻的方式,在短時間內迫使法國人投降麼?既然戰爭不可避免的要拖下去,那麼還不如就此在西線採取防守,盡可能多的保住帝國官兵的生命。相比於英法,看似龐大的俄國巨人實際上卻是我們最容易解決掉的一個對手;只要帝國把從西線抽調出的兵力全力東向,有革命黨作為內應的德意志必將是最後的勝利者!優先解決東線戰場,是我們當前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了。」
威廉身形微動,眼中終是閃過了一絲明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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