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濤心裡驚詫著,轉念又琢磨是不是礙著大家在場,王豆豆不好意思接受他親手喂羹湯這種親密的舉動?
硬擠出一個笑,極其苦澀,輕聲說:「開那一會兒車還能辛苦到我?呵呵,你好好躺著吧,我餵你——」
說著,攤開手掌望著王豆豆,示意她把湯匙遞過來。舒骺豞曶
不料王豆豆非但沒給他湯匙,反倒一伸手,連湯盅一道兒拿走。
臉色是那種極其乏力的蒼白,輕輕笑著說:「謝謝你,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別讓我不自在,自己能喝呢,呵呵……漩」
這回沈濤徹底震撼了,在他的印象中,王豆豆這三個字,簡直就意味著「跟屁蟲」,無論他走到哪裡,她都會毫不猶豫地追隨,無論他下達什麼命令,她也都會毫無條件地遵從。
可現在,忽然間,她竟然推拒他,不再需要他的關懷了!
事實上,陶甜甜一進門就在注意沈濤,只是剛才礙著人多,一直不便揶揄烀。
這時候立刻從椅子上坐起來,高跟鞋踩得巴巴響,跨到病床邊。
一揮胳膊,竟然拽住沈濤的肩膀,果斷使力,板著臉呵斥:「一邊去!我家豆豆用不著你虛情假意的照顧!」
剛才看他深情厚意地摟著豆豆表態,好歹還是做得很有男子氣概的,但現在既然豆豆已經不願意再接受這種僅僅出於責任心的照顧,作為好姐妹兒,陶甜甜要是還不出手攔著,那就太不像話了!
她素來性情直爽,行事方式也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嘎崩兒脆。
由著心性來,霸氣側漏,基本上不會考慮對方的感受。
沈濤從未被人這樣揪起來往一邊推搡過,頓時嗔目結舌,瞪著橫眉豎目的陶甜甜,驚訝得一陣倒抽涼氣。
站在椅子邊和她對峙,兩個都是滿臉冷煞之氣,冰霜之意,彼此不輸半分。
「看什麼看,不會是不認識我吧?看完就一邊兒蹲著去!別杵在這兒惹我家豆豆心裡難受!」陶甜甜撇著眼角瞪一眼沈濤,話音一落,毫不猶豫伸手猛地一推——
沈濤絲毫沒料到會有這一招,出於軍人的本能,立刻伸臂在半空中鉗住那只來勢兇猛的手。
當眾被一個女人張牙舞爪地揶揄呵斥,沈濤丟了臉,火氣大著呢,本來都難以忍耐,陶甜甜又怒火燎原來這麼一招,試圖落井下石徹底把沈濤推到一邊兒,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這臉面可丟不起!
再說了,「一邊兒蹲著去!」這是什麼語氣啊……簡直就是拿他沈濤當寵物一樣使喚嘛!
一擰,一扭,一摜!
只聽「嗷」的一聲慘叫,陶甜甜被摁在椅子邊。
臉蛋側枕在椅子靠背上,痛得嘴角都抽歪了。
沈濤押著她冷笑一聲:「我怎麼會不認識你,你那次穿得跟個花蝴蝶似的在駐地裡忽哨一圈兒,駐地官兵哪個不認識你!」
陶甜甜那次跟著蘇籬運送軍用物資的大卡車一起去駐地,確實跟沈濤有過一面之緣來著。
那時她還大放厥詞在葉菁跟前說要撲倒沈濤這個參謀官來著,並且有意把自己的包塞進他手裡讓幫忙拿。
只是那個都是很長時間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後來她也知道了這個神參謀官是王豆豆的偶像。
女子好色,取之有道。
秉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陶甜甜後來就沒再惦記著沈濤了。
可不料時隔多日,竟然在王豆豆的病床邊再度見面,並且還過起了招!
這男人仗著力氣大,靈活度好,反應也迅速,竟然就這麼當眾把她陶甜甜押在椅子背上,真是太可惡啦!
葉菁和辛博唯也沒料到這一出,周主任也傻了眼,幾個人齊刷刷一起石化。
半晌,辛博唯才扶著額頭乾咳一聲:「咳,兄弟,幹什麼呢,這裡是病房,可不是訓練場!甜甜同志沒受過訓練,經不起你這招大反抄,趕緊地鬆手,別把人家小姑娘手弄痛了!」
陶甜甜一看救星駕到,連忙順著話捋,斜著眼角瞪沈濤:「聽到沒?還不趕緊把老娘放了!」
這句老娘一出口,沈濤又是滿腔火星子,這女娃,年紀小小的,咋就這麼惡劣蠻橫呢!
真想把她那一身倒刺給現場順一順,讓她見識見識軍爺的厲害!
可是長官下了命令,他就是再不願意,也只好就此作罷。
服從上級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沈濤悻悻鬆手,眼睜睜看著陶甜甜呲牙咧嘴揉著手腕站起來,猛地一抬腳,十二寸高的恨天蹬嘎巴踩在沈濤腳背上,不解恨,還捻了捻,險些沒把那根細高跟整個兒全部從沈濤的軍靴鞋帶兒縫給捻進去!
然後大驚失色,往出拔腳,一邊扒一邊擺手嬌呼:「哎呀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這還叫不是故意……她要不是故意的,母豬都能爬上樹!
沈濤眼睛裡冒著火,那張時常溫潤慣了的臉頰此刻已經黑成了包公。
這女娃子,臉皮太厚了!心太黑了!膽兒太肥了!
軍爺心裡有火啊……當眾遭一個小女子的侮辱,八百年來頭一遭!
要不是念她跟王豆豆關係好,絕對要當場把她給收拾順溜!
何況,王豆豆已經開口:「你們就別鬧了,我都快死了,你們也不讓我清淨會兒……」
兩個犯著擰較勁的人這才收手,各自佔據一席之地,哈哧著粗氣互相瞪來剜去。
葉菁一臉黑線坐到王豆豆床邊那張剛剛發生過惡鬥的椅子上,伸手接過引起戰火的那盅燕窩雪蓮羹。
手掌在半空中一劃拉,首長范兒十足,皺著眉頭說:「我給豆豆喂湯喝,你們都一邊兒蹲著去!吵死了!」
這會全場齊驚,沒想到首長媳婦兒一張口,竟然也是那樣地霸氣側漏不留情,眼裡沒有半個人啊……
辛博唯無奈地和沈濤對了個眼兒,兩哥們兒算是明白過來,人家不虧是好朋友、好閨蜜,走得都是一條粗線條……
倆難兄難弟,外加一個周主任,默默退到牆根兒沙發上,搖頭歎息坐下,百無聊賴看三個女孩兒在病床上喂湯嬉鬧。
從此以後,沈濤這個從未在女人身上吃過虧的人,便屢屢栽在陶甜甜手上。幾乎每次在病房一碰見,就必要發生點兒摩擦,火星撞地球,都是狠角色,彼此互不相讓。
王豆豆和葉菁只有感慨的份兒,這倆人,真像兩頭在獨木橋上相遇的強牛,卯著勁頭往前撞,誰都不肯退半分。
這麼鬧騰了兩三天,非但沒就見疲乏的跡象,反倒越鬧越凶,愈演愈烈,幾乎到了一見面就要揮拳火拚的程度。
默默做了幾天旁觀者的霍東陽,終於忍無可忍,拍案發怒:「拜託你們二位,喜歡吵架去樓下,那裡場地空曠,要打要殺隨便,絕對沒人攔著!這裡可是病房啊,病人需要安靜,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
這話說得在理,更何況在醫院裡,穿白大褂的說話為大,不得不聽從。
陶甜甜歪著腦袋,乜斜著沈濤,冷哼一聲:「老娘累了,否則絕對跟你去樓下單挑!」
沈濤哈哈一笑:「就算你有力氣,老子還懶得奉陪呢,等老子完成重要任務,再回來挫你那一身壞習性!」
沈濤本是溫潤俊儒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在陶甜甜的逼迫下,不得不放棄成佛、拿起屠刀,一口一個老子地陪著這小辣椒叫囂!
陶甜甜萬萬沒想到的是,沈濤要執行的緊急任務,竟然會跟她有關係。
這次任務由辛博唯親自部署,設了個局,故意打草驚蛇,不動聲色地給七哥打了個招呼,讓他知道鷺島這邊已經有人在盯著他,凡事須得悠著點兒來。
而不幸淪為本次事件炮灰的,很不幸,正是近期跟七哥來往甚密的雲逸鳴。
明裡由特警隊出面,打著調查一樁經濟犯罪案件的名義,把雲逸鳴以嫌疑人的名頭抓進了市警局,然後由沈濤親自提審。
當然,雲逸鳴身份特殊,畢竟是當地大豪之子,說提審未免太不給雲老闆面子,只能說是請來問個話。
各方面的面子都抹得很平,雲老闆也不好說什麼,雖然獨子進了警局,可也只能按捺性子,奈何不得警局一根毛。
這是沈濤和雲逸鳴第一次見面,雖然地點特殊了些,但是雲逸鳴卻一點也沒覺得不妥,並且也沒發脾氣,始終不溫不火,對警局各種問話表現得極其配合。
這樣一來,事情就比較麻煩了。
假如雲逸鳴硬扛著不開口,或是耍富豪脾氣把警局鬧個天翻地覆,那麼警局立刻就有了進一步行動的借口。
偏偏雲逸鳴拿得四平八穩,給警局一點口子都不留。
把沈濤氣得憋了一肚子悶火兒,在警局院子裡摩拳擦掌,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在法律允許的二十四個小時內,勢要從雲逸鳴嘴裡掏出一個突破口。
為了順籐摸瓜給七哥來個強有力的警告,沈濤使出渾身解數,拿出了熬鷹的精神,在警局的一間小會議室內,硬是把雲逸鳴逼問得三番兩次險些說不圓前面擺下的幌子。
這傢伙絕對是個圓滑到了骨頭裡的厲害角色,沈濤對此已經完全深信不疑。
調整作戰方案,審訊人員分為五批,問題幾乎都差不多,大家輪流上陣,反覆地問,冷不丁回到某個聞過的問題上面,沒準兒雲逸鳴就給出兩條答案。
車輪戰、疲勞戰,向來是對付硬骨頭的最好方法。
警局這邊耗著不放人,陶甜甜晚上從醫院回到家裡,看不到雲逸鳴,苦等半夜不見回來,手機又打不通,當然慌了神。
葉菁晚上睡覺一般都是要關機的,對於一個瞌睡蟲來說,睡覺時如果被吵醒,絕對可以發火直接把對方罵到崩潰。
葉菁知道自己有這種不可控制的毛病,所以睡覺時很少開機,唯恐迷迷糊糊把親朋好友都得罪光了。
三更半夜,陶甜甜找不到一個精神支柱,葉菁電話也打不通,情急之下,直接開車來到白色小公寓。
之前曾經有一次送葉菁到這個小區門口,但卻沒上去過,不知道具體住哪個單元。
小區警衛極其嚴格負責,報不出具體樓號,堅持不肯放陶甜甜進去。
手機不通,又不能進去找人,情急之下,陶甜甜腦子驀地一亮,想起電影《有話好好說》裡喊話那段。
遂當場照搬效仿,雙手攏做喇叭狀,放開嗓門兒喊葉菁的名字,圍著圍牆走一路喊一路。
夜靜更深,這個小區周邊環境極好,全是大片綠化帶,空曠得很,所以陶甜甜的聲音傳得格外清晰。
這當兒,埋伏在小區裡的猛禽立刻精神起來,眼睛瞪得雪亮,迅疾拿出手機跟辛博唯對話——
「報告首長!有不明女性進入警戒範圍,並且大聲叫喊嫂子的名字,該怎麼處理?請指示!」
「拿下!問原因!」
「是!」
辛博唯一聲令下,猛禽們立刻採取措施,從隱蔽的黑暗角落裡跳出來,跑到陶甜甜身後。
捂嘴、扭臂,沒費什麼功夫,就把這個弱女子摁進草叢。
陶甜甜渾身冒著冷汗,心都涼了,還以為碰上了***犯。
而且看這樣子,人數不少呢,至少有五六個。
並且都是人高馬大的年輕小伙子,一個個肌肉長得那叫一個糾結!
要是被這麼一夥子猛狼一般的熱火青年給輪了,會是什麼後果?
恐怕不死比死了更可怕……啊啊啊!
哆嗦著,想起前段時間在網上看到的,某學究提出婦女要是遇上***犯,一定要設法順服***犯使用安全套,以便預防感染骯髒病。
所以,在嘴巴被鬆開的一瞬間,陶甜甜首先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
「各位大哥,求求你們,凌辱我之前,麻煩你們各花一塊錢,去到對面牆上買一個套套,拜託啦……」
嗯?
這是什麼情況?
長期缺少雌性浸潤、基本上已經失去幽默感的夢親們,頓時面面相覷,一時間個個羞赧難耐。
困在駐地那片兒荒山中很多年,許久不來人間,不料人間的花姑娘竟然如此狂狼奔放。
他們才剛把她摁倒草地上,還沒開始問話呢,小妞兒竟然直接開口說出這番話!什麼意思?難道在暗示他們幾個去買個套套然後集體把她那啥了?
次奧!……
太恐怖了,太誇張了,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裡需要澄清的是,陶甜甜雖然嘴巴辣了些,可她絕對不是那種隨便可以輕薄的公交車姑娘。
今兒之所以這麼說話,是因為瞅著眼前這幾個肌肉男,琢磨著反抗只能是徒然。
大半夜,街上空蕩蕩的,想喊個行俠仗義的熱心人都沒有,恐怕這虧是吃定了。
既然做了最壞的估算,那就只能壞中求好,主動表示配合,勸他們買個套套,以免吃更大的虧。
還別說,像陶甜甜這麼能審時度勢想得開、並且理性處理問題的姑娘,還真是不多見。
一般來說,遇上**這種悲哀的事情,大部分婦女應該都是先哭嚎後哀求,然後在哭聲中被壞人得逞,最後送到醫院,不是感染上了性病,便是羞辱的懷上野種。
所以,陶甜甜的處理方式真的是話丑理端,絕對足夠理性。
這個樂觀的姑娘,無論何時,即使遇到很壞的事情,也絕對會琢磨怎樣能讓事情不會更壞。
可問題是,今天卻實實在在烏龍了……
為首的那位猛禽,在一陣熱血沸騰外加面部肌肉抽搐了三百六十遍之後,顫著嗓子說:「你個壞女人,休想佔我們弟兄的便宜!」
陶甜甜頃刻當場石化……這年頭,男人都變得這麼冰清玉潔啦?天理何在啊……
猛禽甲退後一步,謹慎地和陶甜甜拉開距離,防狼一般防著這個美艷誘人的大美女,凶巴巴開口:「我問你,你大半夜來這裡狼哭鬼號,是怎麼回事?誰派你來的?」
陶甜甜一愣,恍然感覺到事情跟自己想像得有些不太一樣,貌似,不是那麼回事兒啊……
這麼說,是自己誤會了這幾位壯漢?而且還主動開口讓他們去買套套?
這麼說,幾位大漢又誤會了她的意思,把她當成n個蘿蔔一個坑的浪蕩貨,所以一個個眼神恐懼,紛紛站遠了躲著?
哎呀媽哎……這事兒鬧得可太離譜了!
什麼面子裡子,連皮帶餡兒,這下全丟光啦!
尷尬,復尷尬。
石化,復石化。
深刻反省,內疚半晌,弱弱張口:「幾位大哥,我要說我是來找人的,你們信嗎?」
確實,這大半夜的,一個女人穿得美艷似仙,圍著小區院牆邊走邊喊首長媳婦兒的名字,貌似看起來真的像是在找人啊!
可哪有用這麼原始的方法找人的……不誤會她才怪!
猛禽甲瞪陶甜甜一眼,「你都說了,我們還能不信!說吧,找那人幹嘛?」
陶甜甜若有所思哦了一聲,側臥在草地上小聲驚呼:「我知道啦,你們是這個小區的保安!」
「噓——」猛禽甲連忙噤聲,「你猜對了,別嚷嚷……」
他們的行動是秘密的,這個小區所有人,包括保安在內,沒有一個人發現,當然不能功虧一簣被陶甜甜給暴露了。
陶甜甜連聲感慨:「不愧是歐式管理,物業做得真好,這安全,忒有保障了!」
豎起大拇指誇讚一通,在草地上躺得累,看著幾個人都沒惡意,便站了起來。
一邊拍衣服上的泥土,一邊小聲問:「你們認不認使一個叫辛博唯的業主?」
「找他有事?」猛禽家沉著地反問。
「看來你認識,太好啦!」陶甜甜雀躍一聲,連忙解釋:「我不是找他,我是找他老婆,她老婆是我的好姐妹兒,麻煩幾位大哥通融一下,告訴我他家在哪個單元,要不,你們幫我喊個話通報一聲也成……」
這種高檔社區,保安值班室的門禁可視通話系統跟各戶都連接著呢,陶甜甜當然知道這個,當下寄希望於幾名壯漢,指望他們能幫忙找到葉菁。
猛禽們不肯買陶甜甜的帳,緊揪著繼續盤問:「你是她好姐妹兒,還能不知道具體住址?蒙人的吧!」
陶甜甜欲哭無淚了……「她平時不在這兒住的,我上哪兒去知道住址啊……各位大哥,求你們啦,我是真有急事兒,你們趕緊幫我查查她家具體住址吧,再耽誤下去,搞不好要出人命……」
「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單位?家住哪裡?」
猛禽甲又是一番刨根問底,這才拿出手機又對辛博唯進行詳盡系統的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