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慣例,陶甜甜當然是要躺下來接受伺候的,可今天卻不行了。舒骺豞曶
樓上傳出一聲細微的動靜,在戰火剛剛平息的深夜大屋內顯得十分清晰。
「噓——」陶甜甜將一根食指放在有些凌亂的紅唇邊,做著噤聲的手勢,小聲說:「樓上有客人,葉菁。」
「啊?她?」雲逸鳴臉上飄過一抹明顯的驚愕,但立刻便平靜下來,壓低了嗓音笑:「你怎麼不早說,剛才叫得那麼大聲……」
這棟房子因為白天都是空的,所以只請了一名鐘點菲傭,到了晚上,整棟房子就只有陶甜甜和雲逸鳴漭。
陶甜甜生來就是豪放的性子,在那事兒上當然也是毫無顧忌要追求至爽的,向來都是放開嗓門兒叫,從不遮掩自己的快感。
兩個人習慣了,剛才一快活起來,頓時忘乎所以,忽略了樓上還有個人。
她咯咯地笑著爬起來,順手扯過一條薄毯蓋到雲逸鳴身上,遮住那些歡愛的痕跡辛。
在地上找到睡裙復又套上,走了兩步,卻突然想起什麼。
轉身又問:「剛才我說葉菁的名字,你幹嘛那麼驚訝?又不是沒見過……」
雲逸鳴抓起一隻抱枕扔到她身上,吃吃笑道:「我的女王這是在吃醋嗎,瞧你那副樣子,呵呵,趕快上去吧!」
陶甜甜心裡是有一絲疑惑的,但絕對不是吃醋。
看雲逸鳴那副遮遮掩掩的樣子,貌似有什麼秘密不便對她說出一樣。
是個快槍手也就罷了,她陶甜甜那麼熱烈的性格和需求,都委委屈屈忍了!
可是她就是見不得人說謊,尤其是雲逸鳴。
都到談婚論嫁的份兒上了,如果彼此不能真誠,將是一件很後患無窮的麻煩事兒。
雲逸鳴向來話不多,尤其這段時間和那個什麼七哥往來後,語言更是趨於枯竭狀態,秘密彷彿越來越多。
對於陶甜甜這樣的爽直性子,哪怕心裡不舒坦擄起袖子干一架都成,可就是不能遮遮掩掩藏著話不能坦誠相見。
一抹不悅倏然浮上心頭,陶甜甜忽然很敏銳地感覺到,她對雲逸鳴其實還很缺乏瞭解。
剛才他在遮掩什麼?
他跟葉菁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根本談不上交際,應該沒有什麼過節的。
陶甜甜大腦內忽然靈光一閃,想到那次在七哥的夜總會裡,七哥奇怪詭異地給葉菁手指套上石頭指環。
七哥到底為什麼那麼做?雲逸鳴跟七哥之間到底又有著什麼樣的交往?
巨大的謎團,在陶甜甜心中逐漸形成。
她皺起了眉頭,走在每一級台階都裝飾著精美樓梯的台階上,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乎乎闖入潘神迷宮的無知小孩,一步一步,陷入無形的牢。
這麼華麗璀璨的豪宅,難道從頭到尾都裝滿了謊言?
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陶甜甜猛地打了個寒噤,加快腳步跑完剩下的幾階樓梯。
推開安頓葉菁的那個房間門,果然,檯燈亮了,葉菁正侷促不安地站在窗邊往外看。
「看什麼?」陶甜甜笑著走過去,「黑糊糊一片,有什麼好看的,怎麼不好好睡覺啊,是不是被我吵醒啦?」
葉菁哪裡好意思承認確實是被這對兒准鴛鴦的歡愛聲吵醒的,臉頰一紅,遮掩著說:「啊?不是,嘿嘿……我是被手機吵醒的,爺爺讓小安給我打電話。」
其實葉菁撒謊的症狀是很明顯的,眼睛使勁兒撲閃,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幸好屋裡只亮著一點點檯燈的微弱光芒,陶甜甜也就心安理得假裝沒看清葉菁的表情。
遮掩著站在梳妝台前照鏡子,笑了問:「那你是回去呢,還是就在這兒?」
「回去!」葉菁果斷做出選擇。
就這兩人剛才那陣勢,吵得人忍不住遐想連篇,誰要敢在這兒住一晚,估計得被折磨發瘋!
陶甜甜也沒客氣,轉身去拉衣櫃門,乾脆利落地做安排:「稍等一下,我換衣服開車送你。」
「不用不用!」葉菁連忙伸手攔住她,「這才十點,外面兒安全著呢,滿大街都是出租車,何必要你跑一趟!」
「不行,」陶甜甜說:「我不放心,你還醉酒著呢!」
「嗨,」葉菁撲哧笑了,「醉什麼呀,也就是那一會兒上頭了,睡這一會兒早就好了。你可別小看我這個將門之後,喝半斤白酒都沒問題的,那點洋果酒算什麼!」
這話說得心裡虛騰騰的,洋果酒雖然不比國產白酒那麼辛辣刺喉,但後勁大,喝多上頭可比醉白酒難受多了。
陶甜甜心裡歉疚著,知道葉菁是不願意再妨礙她和雲逸鳴的好事兒。
再確認一句:「你確定沒事兒?」
「當然沒事兒,」葉菁笑著說,「不信,我下樓梯給你看!」
頭雖然暈得難受,腳步卻不怎麼虛浮,穩穩地下了樓梯。
雲逸鳴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側身躺在沙發上裝睡著,葉菁暗自慶幸,免得打招呼了。
空氣裡滿是尷尬,陶甜甜送葉菁到門口,從門禁監控屏上看到路邊停有等待載客的空出租車,這才放心地讓葉菁一個人走了出去。
出了雲逸鳴的別墅,葉菁逃難似的拔腿就跑,衝出虛掩的籬笆門,一溜煙鑽進出租車。
直到車駛離內海景區這一代富人居住區,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搖下窗戶,呼吸著內海寒涼鹹腥的空氣。
不知怎麼地,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遇到辛博唯的情形。
那時,她稀里糊塗認錯人,然後倉皇逃跑。
那個夜晚,她就是站在內海這一代的馬路邊,只不過比這裡更偏遠點,一輛出租車都看不到。
正忐忑不安地在夜風中瑟縮著,擔心會不會遇到壞人,辛博唯那輛陸地巡洋艦就在身邊停下來,然後車窗降下,那個冷冽而疏貴的男子命令式的招呼她上車。
那時,張靜薇還以主人自居呢,後視鏡裡,橫眉豎目瞪葉菁的模樣清晰可見,呵呵……
造物主真是會捉弄人,轉眼間,張靜薇成了葉菁的嫂子,兩人更是成為一起經歷過生死考驗的戰友。
而辛博唯,那個霸道而凌冽的男人,怎麼就成了她葉菁的老公了啊……喝了酒的人,思維格外飄飛,想東想西,還特別喜歡懷舊。
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出租車已經穩穩停在大院兒門口。
下了車,仔細整理一下著裝,又取了口香糖在嘴裡嚼著,做好充分準備,這才往家門口走去。
遠遠看見家裡燈火通明,葉菁頓時一陣疑惑——
不對勁啊,老人家晚上都休息很早的,就算沒那麼多瞌睡,也是早早就躺下了。
今兒這是怎麼啦,都十點多了啊,作息紀律嚴明的葉老首長,怎麼還沒熄燈?
猛然看到窗戶上似乎有幾個人影在晃,葉菁心裡頓時更涼了,在心裡喊了句不妙,該不會是爺爺心臟病犯了吧,要不家裡怎麼那麼多人!
一股強烈的自責湧上心頭,葉菁又驚又怕,腦子裡唰一下,酒醒了一半。
連忙快跑幾步,三步並作兩步走跨上矮矮几級樓梯,心急火燎地抬手敲門。
奇怪的是,屋裡人明明都沒睡的,卻隔了將近兩分鐘,門才打開。
小安只把腦袋探出來,一邊眨眼睛一邊苦著臉乾笑:「菁菁姐你怎麼回來啦?」
「怎麼,不歡迎我啊?」葉菁伸手給了他一個爆栗子,皺眉問:「你眼睛抽筋了啊,眨巴什麼眨巴!」
小安表情忽然一陣痛苦,嗷地叫了一聲,然後縮回身子,就像一隻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葉菁忽然間似乎明白過來,家裡確實出事了……
如果現在她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是能跑掉的。
可是她怎麼能跑啊……爺爺還在裡面呢,相依為命的爺孫倆,危難來臨之際,她怎麼可能自私到只顧自己安慰,將爺爺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那樣,她葉菁就真的愧為將門之後了。
也沒想那麼多,葉菁赫然伸手,用力將門一推,然後側身擠進去。
屋內的情境,還真是讓她大吃一驚——
至少有六名以上荷槍實彈的特種兵分散開站在客廳內,各各怒目圓睜,凶神惡煞一般,虎視眈眈盯著中間位置。
那裡,葉老首長坐在沙發上,神情安詳,唇角掛著一抹鄙夷的微笑。
在他對面,坐著一位無比尊貴的客人,葉菁對他既熟悉又陌生。
深夜,這位貴客以如此陣勢闖入葉家,毫無半分禮貌可言,甚至讓人厭惡和憤怒。
幾把微型衝鋒鎗同時拉響槍栓,唰地指向葉菁。
「放下,不要嚇到葉小姐!」
那位尊貴的客人——辛博唯的父親,辛大領導,緩緩出聲,伸手喝退那些極其不友好的槍支。
葉菁沒有說話,站在原地,揚起下巴,鄙視地瞅著辛大領導。
葉老首長雙手拄拐,冷哼一聲:「不要動我的孩子,否則,玉石俱焚!」
辛父斜著眼角陰測測地笑,「老葉啊,你我都是一把年紀了,何必還要逞那些口舌之勇?」
說罷,極其輕蔑地將葉老首長掃了一眼,其無視之意味極其明顯。
「呵呵,」葉老首長冷笑道:「我是老了,可是請你不要忘記,我老葉是偵察兵出身,無論何時,身上一定會保留一顆光榮彈!」
葉老首長語激昂地說著,猛地伸手拽開衣服紐扣——
果然,洗得都有些發黃的老軍裝內襟上,中山口袋位置,赫然懸著一枚時下國中製作工藝最為精細的袖珍炸彈,幽幽散發著駭人涼意。
辛父萬萬沒料到會有這一茬,他當然知道葉老首長是越戰場下來的牢偵察兵,可現在是和平年代,更何況他已經退役很多年,哪能料到竟然還保持著隨身攜帶光榮彈的習慣。
葉菁顯然也嚇了一大跳,立刻抖著嗓音喊:「爺爺小心點啊……」
葉老首長趁著所有人目光都投射到葉菁身上之機,偷偷擠黠一下眼睛,嘴角咧出一抹笑意,臉上神色無比狡猾。
葉菁頓時一驚,那枚炸彈,是假的?
汗滴滴……爺爺膽子也太大了吧,這萬一要暴露了,豈不是很麻煩?
辛父當然沒捕捉到這爺倆的目光交流,冷眼瞄一下葉老首長衣襟上那顆寒意逼人的光榮彈,兩腮肌肉不自覺地輕微抽搐一下,和聲說道:「老葉啊,你今年沒有八十也該有七十多了吧,行事何必這麼激動?」
乾笑一聲,手掌在沙發扶手上輕叩著,「這樣吧,我提個建議,咱們做筆交易怎麼樣?」
「不敢,」葉老首長淡然冷嗤,「你是大領導,有什麼話直接吩咐就是,何談交易?」
「這就對了嘛,老葉你是明白人啊!呵呵……」辛父開懷大笑。
葉菁怎麼看,都覺得辛父是戴了一層厚厚的面具。
分明是劍拔弩張的局勢,偏偏他卻笑得那麼暢快,這究竟得是怎樣的心理素質才能表現出的虛偽?
辛父笑罷,一揮手,示意那些特種兵放開葉菁和小安。
然後就像閒話敘家常一般,溫和地對葉老首長說:「瞧瞧,葉小姐和你的警衛員都沒事啦,你那顆光榮彈暫時用不上咯,呵呵,收回去吧!」
葉老首長的手依然放在保險扣上,淡淡笑道:「就這麼放著也不礙事兒!等送走了你和屋子裡這些貴客,我老頭子自會收起!」
辛父眸子倏地一沉,立時變了臉色,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了,「老葉,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於頑固點了嗎?如果我要對你做什麼,就憑你這樣負隅頑抗能抗得住嗎?」
「抗不抗得住,是你的事情,」葉老首長淡然冷笑,「可抗不抗,卻是我的事情!大領導,這個就不牢你費心啦,我活了這麼幾十年,也不是白吃乾飯的!」
「哈哈哈哈……」
辛父忽然仰頭發出幾聲大笑,在寂靜的夜色中,越發顯得詭異陰鶩。
這變態老頭,絕對是在他那座陰森森的城堡住慣了,以至於性格都變異了!
葉菁暗自感慨,沖小安使眼色,兩人試探著挪步,見沒人阻攔,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沙發邊,一左一右護在葉老首長身旁。
狂放的笑聲戛然而止,辛父緩緩站起,不回頭,卻是在對葉老首長和葉菁說話:「把我的兒子還給我,我,保你們平安,這個交易應該很划算,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你到底要怎麼樣!」葉老首長慨然站起,枴杖在地上咚咚地猛墩兩下,氣憤質問:「孩子之間的事情應當由他們自己決定,你何必步步緊逼?難道你忘記你的二兒子是怎麼失去的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不懂得家事和國事要分開!」
此語一出,葉菁亦是心中一驚,對了,辛博唯時老三,辛東來是老大,中間應該還有個老二的,這麼長時間以來,竟然完全被忽略掉了。
老一輩的人心中都藏有太多秘密,可有些秘密,卻是那麼沉重,一旦翻出,絕對會讓某些人大受刺激。
果然,葉老首長一提到這個「二兒子」,辛父頓時勃然大怒,凌厲地一揮手,冷冽下令:「把他們帶走,出動直升機,送到鹽步湖戈壁!」
「是!」
幾名身材魁梧精壯的特種兵蜂擁上前,手腳麻利將葉老首長一家穩穩押住。
如果大領導想要誰永遠消失,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即使就地解決,依照z國的特殊國情,也絕不會有人膽敢放半個屁。
所以,遣送到鹽步湖戈壁放生,任其自生自滅,已是辛大首長對葉老首長和葉菁最大的仁慈。
加長紅旗車就停在門口,此時臨近十一點,大院兒裡作息向來十分規律,這個時候早就沒什麼人員出入走動,院子裡一片寂靜。
幾名特種兵押著葉家三口人輕而易舉上了紅旗車,司機發動引擎,迅疾向大院門口疾馳而去。
豪車,還掛著白底紅字牌照,如此陣勢,沒有那個莽漢膽敢攔下來盤問,除非長了九個腦袋。
因此,這輛無人知道底細的汽車竟是一路暢通,毫無阻礙地揚長衝出大院兒,直奔郊外而去。
在那裡,早有一架軍用直升機做接應。
幾名特種兵把葉菁和葉老首長押上飛機,卻押著小安往蘆葦叢裡走。
小安頓時嚇得尿了褲子,扯著嗓門尖叫:「饒了我吧!我只是個警衛員啊……」
根本無人理會他的哀求,只管押著朝裡走,越走越深。
葉老首長掙扎著甩掉一邊緊緊押著他的鐵臂,轉身大喊:「小安!……」
「老首長,菁菁姐,救我,救我啊……」
小安淒厲而驚恐的聲音迴盪在蘆葦叢上空,一窩夜宿的寒鴉被驚起,紛紛扑打著翅膀飛走。
「放開他!」葉菁咬牙切齒地怒喝一聲,用辛博唯教給她的招數,集中力氣猛地往後頂,試圖利用後肘的力量將緊緊抓著她肩膀的那名特種兵頂開。
可是她顯然太過於輕敵了,能在最高領導人身邊做護衛工作,必然是百里挑一精選出來的好身手特種兵。
軍事素質不過硬的葉菁,這點花拳繡腿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引起警惕,被押得更紮實了。
眼看小安的哭嚎聲越來越遠,葉老首長也急了,凜然大怒,猛地用力甩開束縛,緊跑幾步,顫著嗓音大聲喊:「放了他!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否則,我現在就跳下去!」
葉老首長正好站在機艙門口位置,直升機距離地面雖然沒多少高度,但一名年過花甲的老人,如果真的跳下去,又恰好撞上石頭,那可就麻煩了。
幾名特種兵頓時面面相覷犯了難,大首長的命令是讓他們把葉老首長和葉菁送到鹽步湖戈壁灘,如果葉老首長發生什麼意外,那可就是執行不力的事情了。
並且,萬一有人追究其來,可別指望辛大領導會替他們哥幾個頂扛罩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想平白攤上人命官司。
更何況葉家爺孫倆與辛三公子之間關係匪淺,誰也沒閒著蛋疼,敢招惹那個赫赫有名的凶狠老鷹。
幾個人目光交換間,達成協議,於是決定私自放了那名小警衛員,以保全葉老首長囫圇。
反正到了鹽步湖戈壁灘,萬里渺渺的無人區,把三個人往那一扔,早死萬死,還不是朝夕的事兒,何必緊趕這一步!
小安就這樣有驚無險地撿回一條命,上了飛機,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直到飛機都降落在鹽步湖戈壁灘上了,還在猶自驚悸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