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商議
趙一鳴已經坐到了椅子上,不過神色依然沒有放鬆;他看到紅裳進來,便直接說道:「不是我們府裡的事情,是府外的事情;和薛家有關。」
趙一鳴自然知道紅裳眼下在想些什麼,所以他不用紅裳問直接說了出來,免得她太過擔心;紅裳聽到薛家二字,眉頭輕微的一皺:「薛家?那同我們還有什麼關係?」
薛姨娘已經被趕出了趙府,並且薛家還把她送到了破廟中為乞,現如今薛家已經同趙府形同陌路:好久不曾往來了。
趙一鳴苦笑了起來:「我也一直認為我們同薛家從此以後各走各的了,可是我們這樣想,人家也是這樣想——不過他們薛家想得有些不太一樣罷了。」
紅裳坐了下來:「同我們府上得自於薛府的生意有關?」現在和薛家還算是有牽連的便只有這麼一點了,所以紅裳不作他想。
趙一鳴點頭:「他們一直視我們府上的一半兒生意為己物,只是原來他們沒有辦法,現在嘛,他們應該是想到了法子。」
趙一鳴不說紅裳也明白,薛家為了此事來府中鬧了可不是一次兩次,只是每次無功而返,最後才記恨趙府不再來了。
「只是此事也不值得你如此煩惱吧?」紅裳的不解在這裡。
薛家雖然也是有功名的的人家,但他家同趙府是無法相比的;就算他們想到了什麼法子,趙府要解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一鳴輕輕一歎:「我們工坊裡新培養的一大批宮花匠人,眼看就要成了薛家的人了。」
趙一飛此時推門進來,一聽便皺起了眉頭:「哥哥是說薛家來挖來我們府的匠人?」
趙一鳴點頭:「兩家的生意原本就是一處,所以我們這邊的匠人好多同薛家那邊有親戚關係;近來薛家通過這些親戚關係來收買我們的匠人——他們可不是只收買我們新培養的這些人,這些人的手藝還不夠好,所做出的東西並不能呈到宮裡去;只是我們的老匠人並沒有幾人動心的,他們是活老了的人,所以看得透徹,但是那些年紀輕輕的人,卻被重利打動了不少,絲毫不動心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
所謂黑手就是如此了;紅裳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代的人們也會做出這種在商界被人深惡痛絕的事情來。
趙一鳴接著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薛家許下了相當於趙府兩個月的工錢,並且只要人過去,老匠人立時便給十兩的安家費,而年紀小的匠人們給二兩的安家費。
他把話說完後,屋裡靜了下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重利動人心沒有什麼可意外的,只是他們現在要如何做?
紅裳沉吟了一會兒輕輕的問道:「你這麼煩惱,是不是最近我們就要送一批宮花進皇宮?」
趙一鳴點了點頭:「七日,七日後就要送新鮮花樣的宮花進宮;只是這些宮花的基礎部分,都是由那些我們培養的年紀小的匠人所制,他們如果真要走,我們這一批宮花絕對趕不出來,不能按時送進宮去,我們怕是日後都不能再送宮花進去了。」
生意完了?一次宮花而已不太可能吧?紅裳眉頭輕皺:「難道這批宮花有什麼不同嘛?」
趙一鳴看了看趙一飛,兄弟二人同時長歎:「這一次的宮花裡有給宮裡貴人們用的,貴人指得是太后、皇后與四品以上的宮妃。」
紅裳吃驚的嘴巴差一點合不攏:府外的事情,按這個時代的規矩,不是女人能過問的,所以紅裳一直沒有問過這皇商的生意如何。
「這些不是一直由薛家來做嘛?」
趙一鳴按了按額頭道:「薛家所做的花樣不得宮中貴人的喜歡了,而我們這邊有幾個新匠人想出來的花樣,卻得了貴人的青眼,所以在前不久宮裡便來人,指定以後有我們負責貴人們的花樣兒。」
紅裳想了想:「除此之外,我們還是一樣要送原來那些宮花對不對?雖然是給宮中品階較低的宮妃與宮女們,但也不能晚了時日對不對?而我們如果走了那麼多的匠人的話,是根本趕出來的,是不是?」
兄弟二人點頭。
紅裳心下自然是有主意的:她上一世這種事情少說也遇到過七八次,所以應對這些她還是有經驗的;只是想一點損失沒有是不可能的。
「你們,想怎麼辦?」紅裳直接問了出來。
男主外女主內,就算她有主意,且是正確的做法,卻也不能直接由她來做主。
趙一飛自進來後聽說此事,只是緊皺著眉頭就沒有說過幾句話;聽到紅裳的問話後,他看向了趙一鳴:「要不,我們把工錢漲到薛家那樣吧?這樣一動不如一靜,也許可以留下大部分的人。」
趙一鳴卻沒有點頭:「一飛,這樣做的話,很有可能尾大不掉;且開了這個先例,日後這些工匠有什麼過份的要求時,便會以到薛家來要挾我們,那我們到時要如何面對?」
他搓了一下手掌:「雖然漲到兩個月的工錢我們也不是沒有賺頭,但利潤低到那種樣子,就同尋常生意沒有什麼兩樣了;父親當初費盡了心思謀的皇商生意,豈不是在我們兄弟手上敗掉了?!我們兄弟對得起父親嗎?當真就是不孝了。」
趙一飛點頭:「哥哥說得是,不能讓這皇商生意敗在我們手裡;」他想了想又道:「我們先漲工錢,然後趕出了這一次宮花後,我們再把這些人辭掉,然後另外培養新人也就是了。」
趙一鳴又一次搖頭:「絕對不可以,這會讓人對我們趙府的印像很壞的,雖然是這些匠人有錯在先,但我們也是過河拆橋,日後還有什麼人敢來我們工坊?」
趙一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左也不是,右也不行,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看薛家把人挖走不成?」
趙一鳴瞪趙一飛:「當然不是。」他看向紅裳:「裳兒有什麼主意?」
紅裳看了一眼趙一飛:「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這些生意上的事情?」
趙一鳴兄弟同時看向了紅裳:「現在哪裡還理會那些規矩?就算是老太爺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
趙一飛更是一拍胸脯:「嫂嫂,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怪罪下來,小弟我自會為嫂嫂分說,嫂嫂就不會再顧忌這些了。」
紅裳微微一笑:「一飛你急什麼?你哥哥叫我們來,自然是有了主意的。」
趙一飛聞言不太相信的看向了趙一鳴:有了主意為什麼不說?
趙一鳴看向紅裳:「我是有了主意,只是想和你們印證一下,看看是不是可行;畢竟這是大事兒。」
紅裳撫了撫頭髮:「依我的婦人之見,絕不能漲什麼工錢!原因夫君已經說過了,而且這些人就算今日不去,他日成為熟手匠人要再去的話,我們的損失不是更大?他們的心根本就不在趙府,我們留他一時也留不了一世,去了更好。」
趙一飛吃驚至極:這是不是也硬了一些?他看了看紅裳,確定還是他的嫂嫂,長得嬌嬌小小的、說話細聲慢言的;他幾乎聽這話有一種錯覺,眼前的不再是他的嫂嫂,而是一個久歷官場的老吏、或是經商年久的大家族之長。
趙一鳴點頭:「裳兒所言甚和我心。」他原本就是如此想的,只是一來這生意不是他的,二來如此做的後果:所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所以他想和趙一飛、紅裳議一議,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現在他決定了:就是用這個法子!
趙一鳴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我們漲了這些工匠的工錢,便是一個長年累月的數字;而就是一年為期,也多了一筆極為可觀的銀錢數目——如果我們有這些銀錢去打通關節,就是花費的再多一些,也比漲這些式匠的工錢要好,因為只是一次。」
趙一飛聽得也點起了頭來;而紅裳卻只是平靜的看著趙一鳴:她知道他已經想到了法子,只是因為孝道等等的顧慮,一下子不能下定決心罷了。
紅裳需要做得就是推趙一鳴一把,讓他下定決心就好:做個賢內助吧,不要再做一個辛苦打拼的女子;上一世允女子和男人爭長短,這裡卻不可以。
「就像裳兒所說,那些匠人要走便走;而且……」趙一鳴的眼睛瞇了瞇:「我們也不能只是挨打不還手吧?」說完後他看向了紅裳;紅裳微笑點頭,她從來不信奉以德報怨——為人行事,就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趙一飛卻有些擔心:「就算我們打通了關節,走了這麼多的工匠後,我們怕也趕不出所有的宮花來吧?而且,哥哥你一直沒有說,那繪製花樣的式匠是不是也在要走的人之中?這幾個怎麼能放他走,他們一去我們的花樣會被薛家仿製不說,日後哪裡再找這樣的人來繪製花樣呢?」
趙一鳴聞言也是一歎,他看向紅裳:「我下不了決心是因為一飛所說的事情;那繪製花樣的工匠就是這一次動心去薛家為首之人,他們去找了工坊的管事談漲工錢的事情,管事們這才知道事情嚴重,稟了上來。」
趙一飛聞言心下更是煩惱:「他們要漲多少?兩個月的是不是?」其他人也就罷了,可是這幾個繪製花樣的人卻無論如何應該留下來的。
「不是,是三個月的。」趙一鳴輕輕的說道:「而且,他們說,只要能漲了他們幾個人的工錢,他們便可以留下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