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不責罰人
聽到趙一鳴對趙俊傑的喝斥,魏太姨娘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趙俊傑終於脫不了罪了,只要順籐摸瓜,老爺一定能找到他「下毒」的人證、物證。因為心頭的大石落地,她甚至想到了日後:自己要好好的想一想,這一次不但定計要細,用人更要仔細,不然就會像這次一樣,功虧一簣的。
趙俊傑沒有想到為了一個書僮,趙一鳴會翻臉:不過眼下對他的確十分不利,就算趙一鳴不能證實下毒是他所為,但他的僕從一個兩個的都與下毒的事情有關,他怎麼也有一個管教不嚴的連坐之罪。
趙俊傑沒有辯白,他只是一味的喊冤,一句有用的話也不吐露;而趙忠得到了趙一鳴和紅裳的暗示,也並沒有把趙俊傑讓他父子所做的事情說出來;所以現在看起來,好似趙俊傑只是被奴僕們擺弄的一個無用主子而已。
當趙俊傑看到他一直忌憚的趙忠,並沒有再開口把他的事情說出來,便讓他一下子安心不少——看來老管家最後的一句話還是有作用的,這個趙忠不會違抗父命;他當下便認為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是自己所為,無憑無據之下,他今日一定可以逃過眼下的一劫。
不過,趙俊傑卻一直看錯了趙一鳴;不止是他,其實府中大多數僕人都看錯了趙一鳴。
趙一鳴這些年大半的時間都忙於衙門裡的差事,內宅的事情一向只是問上一問並不打理;而外面鋪面、莊子的事情,為了讓他在仕途上能順利一些,老太爺並不曾讓趙一鳴為家事費過心,趙一鳴也不過是有空閒的時候問上一問而已——現在,他也接手不久,並且因為莊子、鋪子裡面沒有什麼不對,所以他待人很是溫和。
所以,責罰人的事情,趙一鳴極少做過,趙府上下雖然不會小看了他,卻都不認為趙一鳴會有多狠辣;都認為他凡事都會四平八穩的按規矩來。
趙一鳴冷冷看了一眼趙俊傑,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直接對趙安道:「拿我的貼子,把傑兒送到衙門去吧,出了人命我們便不能自家過問了,由衙門處置才是正理;然後你去族裡一趟,把傑兒的事情如實的向族中長輩們說一聲;族裡總要查問此事的,最後如何處置,卻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了。」
不是趙一鳴能管的事情了,但是依著他在吏部的官職,族裡也不會輕饒了趙俊傑這麼一個恩將仇報的人——族裡的人雖然講證據,但他們所要的證據卻同官府不同;而且,還有一個趙忠為人證呢:他是不會去衙門說什麼,但他一定會對趙氏宗族的人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明白!
所以,趙一鳴好似沒有處置趙俊傑一句:處置趙俊傑的人不是趙氏宗族的長輩,就是衙門裡的官員,他可是一句沒有責罰趙俊傑;但是,趙俊傑會好過的了嗎?
把趙俊傑送到衙門裡去,憑他老管家和書僮的「所為」,他這個主子的責罰不說其它,秀才的功名是一定沒有了!而趙氏宗族的處置,只會更重絕不會輕的。
只是,無論是哪個人,也不能說趙一鳴欺壓他的這個「義子」:他可是沒有責罰趙俊傑一點。
不要說趙俊傑聽完趙一鳴的話嚇得愣住了,就是其他的人也全部都呆住了:老爺是不是太過雷厲風行了一些?
就連魏太姨娘也認為趙一鳴處事太快、太狠了一些,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如果這些話出自於紅裳的口,她倒並不會意外:如此結果當然合她的心意,但她認為應該讓趙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以後,趙一鳴再如此處置趙俊傑才更合情理一些;現在就如此處置,是不是太重了一些呢?
紅裳倒是並不意外,她眼皮都沒有動一下,自管自的喫茶悠閒的很:她和趙一鳴在南邊半年多,可是見識過趙一鳴處置公事:現在的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趙一鳴;平日裡一團和氣的趙一鳴不過是假像罷了。
而香草的臉色在這一時全變了,是一臉的灰白,她的心中有著到了極點的悲痛,也有著因這悲痛生出來的怨恨:原來自己猜對了,魏太姨娘最終選下背黑鍋的人並不是趙子書兄弟,而是趙俊傑!
香草悄悄看向趙俊傑,她的雙眼中已經有了淚水,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落下來:只是,當著眾人,她什麼也不能為趙俊傑做,這讓她更為痛苦——雖然,就算她和趙俊傑名正言順,依著她的身份與能力,也不能救出趙俊傑來。
香草收回了看向趙俊傑的目光:趙俊傑還有生機,只是聲名卻……;她低垂著頭,雙眼恨恨的盯著魏太姨娘的裙子,在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要為趙俊傑報仇不可!
趙俊傑大哭著撲倒在地上,這次他是真得哭了:「父親,真得不關孩兒的事情,您如此處置,孩兒不服啊。」
趙一鳴卻已經理都不理他:「趙安。」
趙安已經帶著人上前去拖趙俊傑,趙俊傑先開始是求告,眼開就要出屋時,趙俊傑吼道:「父親,你就不怕族裡人說您如此做,是貪我們家的家業嘛?!傑兒什麼也沒有做,無憑無據,您怎麼可以把傑兒送官,毀了傑兒的前程!」
趙一鳴嘿了一聲兒:「傑兒,你這樣說話不是作為父的心嘛?為父這也是為你好,眼下的事情已經不是能在家中過問的了,對錯是非衙門的人會斷個清楚明白,到時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不是更好?在家中根本就問不清楚,才真是毀你的前途呢。至於傑兒你的家業?嘿,你放心,一分也不會少了你的!我趙一鳴做事,一定會對得起天地良心。」
趙一鳴心中卻在暗哼:就算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情,可是你的家奴一個、兩個做出這種謀人性命的事情,你還能一點兒錯處沒有?再者,這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再清楚沒有,裝什麼可憐呢?
趙一鳴頓了頓,看了一眼裡屋,想到了父親、孩子,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惡念,便又對著趙俊傑微微笑了一聲兒:「傑兒,你不用擔心;為父送你去衙門只是為了把事情問個清楚,你只是事主而已;嗯,我也會好好的關照衙門裡的人,讓他們多多照顧你一二,你自管放心就是。」
趙俊傑聽到耳中,簡直如同聽到雷霆之聲,震得他幾乎暈了過去:關照?多多照顧?他現在有些懷疑,他的義父是不是已經確認他原來的所為呢?
趙一鳴卻真的不再理會他,一擺手就讓人把趙俊傑拖了出去:而趙俊傑因為受驚過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沒有再叫嚷,倒讓趙府上下一些不明白就裡的人,都認為他是想明白了:不過是去衙門把事情弄清楚,又有老爺相佑,傑少爺有什麼要怕的?
趙安這一次做事卻乾淨利落之極,完全沒有了拖方老先生時的拖泥帶水,三兩下「請」趙俊傑上了車子就直奔官衙而去了。
魏太姨娘聽到趙一鳴的話後,她的後背爬滿了冷汗:這是原來那個老爺嘛?今天,如果是自己被趙一鳴捉到了痛腳,怕是還沒有趙俊傑這樣的下場——他還是趙氏的子孫,有家業有功名的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婢妾,他說不定會活活讓人打死自己,而趙府下下的人還要說『老爺真是宅心仁厚』啊!
魏太姨娘第一次感覺,事敗身死距她如此的近,近得讓她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不!她不能如此坐以待斃,她一定要設法先把趙府拿下才成:她不要死,她積下了那麼多的銀兩,苦了半輩子還沒有過好日子呢;她不要死,她要讓趙府的人死!
屋裡這時鴉雀無聲,眾人雖然低著頭,卻都不敢大聲喘氣;雖然他們並不認為趙一鳴做了狠辣的事情,可是卻偏偏自心中生出了害怕來。
眾人都感覺:還是太太好啊,雖然太太責罰人時也不會從輕發落,但太太真得是善良的人;第一次,這些人認為紅裳是個極好伺候的主子——雖然原本紅裳就很好伺候,可是他們只是怕了紅裳的手段,卻沒有注意到其他。
趙一鳴處置完了趙俊傑,便掃了一眼魏太姨娘,看到她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驚懼時,滿意的收回了目光:她終於真正知道怕了!
魏太姨娘怕了沒有什麼,只有她真正的懼怕了才好:她真的怕了才會著急,這樣的著急就不會讓她再能真正的靜下心來,那她日後行事便不會再滴水不漏了;趙一鳴要找到府外的人,和捉到她的痛腳都容易了許多。
紅裳看眾人的樣子,心下暗笑:趙一鳴這一次怕是嚇到的人不止是一個魏太姨娘啊;她先看了看魏太姨娘主僕,然後帶一絲好笑看向了趙一鳴。
趙一鳴轉頭正向紅裳看過來,卻發現紅裳的目光中有一絲笑意,便明白紅裳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