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章有喜便有憂
喜心輕輕搖了搖頭:「姨奶奶,婢子想不出來。」她一個丫頭,哪裡能替主子拿主意?而且太太如此大喜的事情,禮要送多重才好?可是依自家主子的性子,送得過重了,主子是一定不捨得的。所以,喜心就算是有主意,也不會同小陳氏說——她怕費了心思還不落好。
小陳氏只能看著喜心歎氣,她也知道喜心想不出來什麼好法子來,她自懷中掏出了鑰匙,遞給了喜心道:「去把那櫥櫃下面打開,取出其中朱色的小箱子來。」
喜心取了箱子過來,小陳氏打開了箱子後看著箱子中的東西沉思著:今日這禮不能送得太過輕薄,不然被太太認為是我有意怠慢了她,在這個時候自己會更加不妙,太太一個不高興找她個由頭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可是禮也不能送得太過貴重了,不然太太一準兒會想,一個姨娘哪來的銀子弄來的好東西?就真是自露其短了。嗯,還不能太普通了,不顯眼不討太太的好兒,這禮也就是白送了。
如此想著,小陳氏便在箱子中挑來揀去,最終選中了一支非常別緻的金釵:這可是她當初進門後不久,老太太聽一位太太說自己有宜男之相,一時高興賞下來的東西;這東西聽老太太說是宮裡的東西,就是樣子太過新喜花俏兒,所以老太太才用不到到賞了她。
小陳氏掂了掂金釵:這東西說不好,卻也是宮裡的東西,勝在樣兒別緻;說它好吧,左不過也就是支金釵;萬其是有來處,太太萬一問起來,很好答覆。
然後小陳氏又讓喜心打開一個櫃子,小陳氏在裡面又挑出了一匹上好的絲綢——這也是年節時老太太一個姨娘一匹賞下來的;小陳氏又回去看了看小箱子內的東西,想了想便合上了箱子的蓋兒,吩咐喜心把釵和絲綢包起來。
喜兒有些遲疑:「姨奶奶,送太太的禮是不是單薄了些?就是去歲,宋姨奶奶做壽時,姨奶奶送得禮兒比這些貴重了好多呢。」
小陳氏看著喜心一歎:「你個笨丫頭,太太能同宋氏相比嗎?宋氏是知道我們有家底的,她那時正當權,我們送得薄了,她一個不高興在老太太那裡吹吹風,就夠我們喝一壺的;可是現在的太太,能讓她知道我們有家底嘛?送得禮太厚了,被太太問一句——你的家底怎麼來的,讓你奶奶我怎麼回話?」
喜心聽到後吐了吐舌頭:「婢子一向是愚笨的,只想著這個時候不要被太太怪罪奶奶怠慢了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層;好在姨奶奶自己心裡清亮,不然依了婢子還真是禍事兒。」
小陳氏一笑,拍了拍小箱子道:「罷了,指著你能替我想著什麼事兒,我們兩個早已經像宋氏一樣不在府中了。你啊,快把箱子按原樣放好,再把櫥櫃鎖起來吧。」
喜心抱起箱子放回去時,小陳氏又催促道:「快些,我們還要去陳姨娘那裡看看;再趕回來收拾一下去太太那邊兒伺候著。」
喜心一愣:「去陳姨娘那裡做甚?她雖然今時不比往日了,可是她那個性子將來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犯得著巴結她嗎?」
小陳氏一指點頭喜心的頭上:「哪個同你說要去巴結那個沒有骨頭的?不過,陳富畢竟是她的哥哥,這個時候了,也該點點她,也許能幫上什麼忙呢?就算是幫不上,如果能讓她把事兒擔下來,那我們不就——」
喜心眼睛一亮,當下飛快的收拾好了以後,扶著小陳氏出了屋門:打發宋氏和鳳舞的時候,連她們院子裡的丫頭一同打發了出去,所以喜心這幾日也是忐忑不安的——萬一自己的主子出了事兒,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所以聽到小陳氏的話,喜心是真得高興:只要她不會受苦,倒底是誰冤了同她何干?
孫氏的傷已經好多了,最起碼她現在可以側身臥在床上——如果她不用寫字,就是被關在屋子裡雖然悶些,倒也不是絕對耐不住。可是現在她日日就要寫字、抄經,孫氏自醒了以後,一直到安睡,就沒有多少空閒。
不過如此一來,孫氏也就沒有感覺到禁足不能出門有多苦悶。
孫氏寫字正寫得手累,忽然聽到門外雅音似乎在同人說話,便喚雅音道:「同誰說話呢?有什麼話兒不能屋裡說,還要在門外嘀咕?」
雅音知道現在孫氏的脾氣不好,所以急急拉了一個小丫頭進了屋,到孫氏近前陪笑道:「奶奶,這個小丫頭去大廚房送碗筷時,聽說了一些話兒,我正問她呢。」
孫氏把筆放到了旁,她先對雅音道:「給我捏捏肩膀,累死我了。」然後才看向小丫頭道:「你聽到什麼了?還巴巴得來告訴雅音。」
小丫頭有些害怕——這幾日裡院子裡的人就沒有不被孫氏責罵過的。她顫著聲兒答道:「回奶奶的話,我聽大廚房的人說,今日皇上下旨升了我們老爺的官兒,是個什麼大夫郎中的,聽說是個大官兒呢。」
孫氏聽得好笑:「什麼大夫郎中的,不會說就不要說,免得人家笑話。你說得應該是個官兒名吧?只是這些我也不懂。不過你說得總是個好事兒,老爺陞官兒,好事兒啊。」
孫氏並沒有驚喜過度:她早幾日已經聽說會有恩旨下來了。雖然小丫頭說得話並不清楚,不過因為她說得倒底算是喜事兒,所以孫氏沒有不高興:「老爺陞官兒了,不知道老太爺會不會一高興,免了我的責罰。」想想也不太可能,便輕輕一歎:「唉——!還有什麼嘛?沒有就出去吧,我還要寫字呢。」
既然老爺升了官兒,那自己更要好好寫字,爭取早日能出去,不見老爺的面兒,怎麼能討老爺的歡心呢?對於前幾日被畫兒撞到了那人的擔心,她現在已經完全消掉了顧慮:如果真得被夫人知道了什麼,她會放過自己?早就像宋氏一樣,打發自己出府了吧?
所以孫氏早已經放下心來,只等著出府去了:不給她一點兒利害瞧瞧,她真以為自己好欺呢!孫氏一邊兒恨恨的想著,一邊兒掃了一眼桌上的那幾個小瓶子。
小丫頭看孫氏沒有著惱,聽到她的話便又答道:「皇上還封了夫人做誥命夫人了,現在府上下人等,都改口稱太太了。而且,太后還賜了東西給老太太和太太——」
孫氏抓起一個茶鍾兒狠狠摜到了地上,茶鍾兒摔碎的聲音把小丫頭嚇得當時就哭倒在地上,口裡一個勁兒的求饒——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孫氏氣得渾身發抖,滿心滿腦中全是「封了誥命、太后賜了東西」,一時沒有理會小丫頭。雅音看孫氏氣成這個樣子,知道小丫頭再不出去,一會兒一定少了一頓毒打。
雅音想了想,上前一掌打在小丫頭的臉上:「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下次不要亂說話,氣壞了奶奶你擔待得的起嗎?還不給我滾出去,想在這裡再讓奶奶看著你更生氣嗎?」
小丫頭捂著臉連滾帶爬的出去了:她當然不知道雅音是在救她,所以她哭得很是傷心。門外的婆子一把她拉了去,摀住她的嘴在她耳邊輕喝:「雅音姑娘救了你,你再哭惹得奶奶心煩,打斷了你的腿還要連累雅音姑娘!沒有了雅音姑娘,還有誰能救我們一救。」
小丫頭似懂非懂的閉上了嘴,雖然聽不太明白婆子的話,但是她卻不敢再哭了。
孫氏知道小丫頭出去了,不過卻沒有理會,她過了好半晌兒把滿腹的氣兒壓了下去,才看向雅音冷聲道:「你倒是好心,只是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會不會承你的情!說不定就因為你那一巴掌,正在外面咒你呢!」
雅音臉上一白,急忙彎下身子道:「奶奶說什麼呢,婢子聽不太懂。」
孫氏哼了一聲兒:「今日的事情也就罷了,左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但是,音兒,你也不要恃寵而驕,在我面前做張做勢的搗鬼——到時候那些人不領你的情,還惹得我真生了氣,你落得裡外不是人,卻不要怪我這個做主子的沒有提醒你!」
雅音聽得臉色更是發白,她哆嗦著嘴唇道:「奶奶,我的姑娘,婢子哪裡是替人想,婢子是替您想啊。現今你被禁足了,院子裡的人心裡想些什麼,我不說姑娘也能想到吧?姑娘如此打罵她們,她們難保有一日不生出別樣的心思來,可是,姑娘啊,我們有些事兒——」
孫氏猛一抬頭看向雅音,雅音被她一瞪差一點兒跪了下去。孫氏瞅了雅音半晌方才一歎:「還是你知道心疼我、替我著想啊。我也不是有心要打罵誰,只是這些人如果由著她們的性子,她們越發認為我失勢可欺,更會生出別樣的心思來!不過,你說是也對。雅音,只要有你,姑娘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雅音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兒:「姑娘的話,婢子可是不敢當的。」
孫氏輕輕一歎:「你我之間情份不同,這些話就不用講了。不過,她居然做了太太,日後我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而且——」孫氏掃了那幾個小瓶兒一眼:「要小心再小心才成,一個不小心被人看出了什麼來,就是大罪啊。」
雅音當然聽明白,所以她的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太太已經是朝廷命婦,姨奶奶還想動這樣的心思,豈不是要被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