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紅裳夫妻交心
紅裳知道趙一鳴要說的事情一定與薛家有關,八成與那個薛家的姑娘有關。剛剛刺了趙一鳴一下,紅裳知道不可以得寸進尺了,男人都是極好面子的——合適刺痛能讓男人知道收斂,過度的疼痛只會讓他們想到反擊。
紅裳對趙一鳴微微一笑:「夫君認為不重要就是不重要了,忘記就忘記了;不論什麼事情,如果夫君想說的話,那麼妾身就洗耳恭聽;如果夫君不想說,自有夫君不說的理由,妾身也絕不會追問或有怨言。」
趙一鳴聞言多看了一眼紅裳,心下愧疚更是多了一分——妻子越是賢良,越發顯得自己原來的想法自私。
趙一鳴說道:「薛家、薛家原是我的岳家。」他話到嘴邊兒還是有些情怯了,他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說出口的幾乎是一句不著邊際兒的話,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和他要說的事兒沾邊兒。
紅裳聽了一愣,不過還是非常「賢惠」的應答道:「嗯,這倒也是件重要的事兒,夫君應該早些說,妾身如果早早知道此事,就會以大禮拜見兩位老人家才是;夫君不說,倒讓妾身有些失禮了。」
紅裳是填房,薛家老太爺與老太太是原配的父母,按禮來說是應該早早說與紅裳知道,並且第一次見面要拜上一拜的。
不知道是因老太爺與老太太疏忽了,還是認為趙一鳴已經同紅裳說過了,總之沒有人對紅裳提起此事。
紅裳在心暗樂:倒是省了那一拜,也免了那一份尷尬。
趙一鳴聽到紅裳的話後,臉色更是紅了一分,他有些不敢看紅裳了,雖然他自認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兒。
趙一鳴又忍不住咳了兩聲兒才道:「今日來得薛家姑娘是庶出,不是薛老太太所出。」這話依然不是正題兒,趙一鳴現在都要急出一身汗來了:那句話他每次到口邊兒就不見了。
紅裳點點頭:「哦,這樣啊。不過看薛老太太和薛姑娘之間的感情不錯,不然薛老太太也不會帶了她來我們家。」
趙一鳴感覺自己額頭上真得見了汗,他別過去了目光,輕輕吸了一口氣才道:「薛老太太是不是同薛姑娘感情好,我是不知道,不過她帶薛姑娘來是另有用意才對。」
紅裳還是一徑兒的點頭:「是有用意的,人家是來給我們道賀的,今日本就是我們府宴客的日子。」
紅裳是故意如此說的,那薛家明顯是來找碴兒的,她為什麼還要把薛家敬上天呢!
趙一鳴連連咳了好幾聲,這次他不是作假,他是被紅裳的這句話嗆到了。趙一鳴咳完後,也沒有看紅裳,飛快的說道:「母親與薛老太太曾經議過我與薛姑娘的親事兒。」
趙一鳴這一句話快的好似說得慢了一些,下一字就不會再自他嘴中說出來一樣;如果不是紅裳一直認真在聽,趙一鳴說得那麼快,紅裳就算是聽漏了一個半個字也很正常。
紅裳聽了以後還真就愣住了,然後一霎間全部都明白了過來:老太太為什麼不喜歡她,原因嘛,就是人家相中了其他的姑娘做兒媳婦,卻被自己給攪了。
紅裳在心中輕歎:這門親事我也不願意啊,可是我有什麼法子?只能嫁到你們趙家,而且,我還不一樣老老實實、安安份份的做你們趙家的兒媳婦?老太太,你啊,也就認了吧!
紅裳現在就算知道趙一鳴原來有情投意和的姑娘,她也要衡量一下自己的處境才能決定讓不讓那人進門兒——她要活下去,這是無奈的現實。她容人,但人能不能容她呢?這事兒,紅裳不想冒那個風險:女人在感情上是極度自私的,越有真感情的女人,越容不下趙一鳴的其他女人。
紅裳想到這裡,把車簾子打開了一條縫兒,看向了前面老太太的那輛子,然後紅裳故意輕輕的長歎了一聲放下了車簾子,轉頭看向趙一鳴說道:「後來呢?」
紅裳只說了三個字,她沒有表示出生氣或是委屈,也沒有向趙一鳴抱怨老太太什麼。因為紅裳知道說這些於事無補,反而會讓趙一鳴心生不滿:哪怕是一絲絲的不滿,只要日後應了景兒,就會讓他們夫妻生出嫌隙——紅裳不想她與趙一鳴之間太過疏遠,雖然她也不想同趙一鳴太過親近。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提,不過也要趙一鳴知道自己心中的委屈才可以,所以紅裳才會挑開車簾看了一眼前面的車子——趙一鳴一定會明白紅裳這麼做的意思,何況紅裳還長歎了一聲兒。
趙一鳴聽到紅裳的話後,看了一眼紅裳,發現她還是那樣平靜,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兒:他就知道他的小妻子不會讓他失望。
趙一鳴知道,以紅裳的聰慧,現在她一定明白她進府之後老太太為什麼一直為難她了,雖然她很委屈,但是她卻一句抱怨也沒有,這讓趙一鳴很滿意,並且有些感動。
趙一鳴一下子想起了紅裳進趙府時,曾對自己說過的侍婆如待上峰的話來:幸虧紅裳沒有按自己的要求待婆母如親娘,不然今日她得知此事,一定會受不了吧?趙一鳴對於紅裳原來的那番婆媳言論,在心底開始有些真正的信服了。
不過,紅裳如果真得說幾句有關於老太太的什麼話兒,趙一鳴雖然現在回不上什麼話來,但是他也絕不願意聽紅裳說他母親的短處——趙一鳴可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孝,對於他來說,那可是根植於骨子裡的。
最大的心事兒說出來了,趙一鳴說話便俐落多了:「後來?後來我們就在南邊兒成親了,母親和薛家議的親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就像裳兒說話,當日也不過只是提了提,並沒有正式的請媒人什麼的,的確也沒有什麼的。嘿嘿。」說到最後,趙一鳴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笑了兩聲兒。
紅裳沉默了一會兒:這是必須的,不能讓趙一鳴認為她對此事兒一點心結也沒有——只有趙一鳴知道她心中有委屈,可是她做事依然如舊,待老太太也並無半分不同,趙一鳴才會有驚訝,也才會生出憐惜。
紅裳終於開口說道:「夫君現在說極有道理。而且,人家來給我們道賀,一片好意,俗語有言過門就是客,夫君同妾身此時說這些做什麼呢?不過就是議過親事罷了,夫君原來也當這個是大事兒?」
紅裳的話在靜默了一會才說出來,給趙一鳴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如果紅裳一開始就表現的一點也不在意,那麼趙一鳴也就不會認為是什麼大事兒,至於紅裳的委屈自然也就會被趙一鳴所忽略。
趙一鳴聞言注視著紅裳,輕輕說道:「裳兒,我能娶到你為妻,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事。」
紅裳臉上一紅,輕輕別開頭去:「夫君這個時候說什麼瘋話?前面車子還有要待的客人呢,莫要讓人笑話去。」
紅裳的話中,薛家已經成了外人。不過趙一鳴並沒有在意,他也把薛家當作了外人很久:他已經六七年沒有見去過「岳父」家了,且薛家自他的妻子死後,同趙家的來往也稀少了很多,就連趙一鳴平常的請安信,薛家都沒有回。
後來聽到老太爺說薛家要同自己議親事時,趙一鳴很有些不敢相信:薛家什麼時候如此關心起鳳歌鳳音來了呢?六七年前,鳳歌二人還小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不見薛家來關心,現在她們長大了倒關心了?
趙一鳴沒有了心頭的石頭,心思一下便靈活起來,他當然聽明白了紅裳的意思:對啊,管他們是來做什麼的,今兒可是他和紅裳的大日子,全部來客一視同仁——都是來祝賀的!
以不變應萬變,好法子啊。趙一鳴心中歎道,伸手抓住了紅裳的小手:對,就當什麼事兒也沒有,就裝傻,薛家就算有什麼法子也不好使了。
紅裳輕輕一掙沒有掙脫,嗔道:「夫君——!有客人呢。」
趙一鳴輕輕搖頭:「在車上怕什麼,下了車我自然不會如此造次。裳兒,你知道不知道,當你臉紅的時候,嗯,非常漂亮。」我喜歡,這一句話趙一鳴在心中說的,他還不太好意思把這種話說口來。
紅裳的臉更紅了三分,她低下頭不再說話。趙一鳴握著紅裳的手過了一時輕輕說道:「裳兒,對不起。」
紅裳明白,這是趙一鳴在代她母親向她道歉。
紅裳輕輕搖了搖頭道:「夫君言重了,妾身不敢當。」隨即紅裳的聲音低了下去,聽上去好似有些哽咽:「再說原也沒有什麼,我既然進了趙家的門,便是趙家的媳婦,孝敬長輩本是應當應份的,夫君自管放心就是。」
趙一鳴原沒有擔心紅裳日後會不好孝敬老太爺老太太的意思,紅裳如此一說,趙一鳴心中更是不好過:趙家現今當家的人不是他趙一鳴夫妻,是老太爺與老太太,哪裡是紅裳會待老太太不好,自己要擔心的應該是老太太會不會繼續為難紅裳才對吧?
想到這裡趙一鳴的臉上一紅,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怎麼能對母親生出如此不孝的念頭來呢?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做兒女的只有承受、感恩才是對的。
不過,趙一鳴畢竟不是那種除了禮法什麼也不想的衛道士,也不是死讀書的書獃子,他心中對於母親還是有了看法——這便是紅裳的用意了。她不求趙一鳴會為她與父母爭個臉紅脖子粗: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趙一鳴如果這樣做了他的官兒也就做到頭了!紅裳只求趙一鳴明白他母親的心思就足夠了:很多事情雖然明著做不可以,但暗中卻可以的;而且,紅裳也有打算,如果在趙府中真得無她容身之處,有趙一鳴的支持,他們夫妻還可以遠走高飛——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