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東默默的想著,這就是矛盾。
之前由於還在磨合期或者說是周書明在觀察他在經濟上會怎麼動作,所以周書明一直沒有表露出來,現在應該是看得比較清楚了,自然也就要表明其觀點了。
看來周書明對於他在引進項目環保這一塊卡得比較嚴是有不同意見的,在周書明看來,眼下的貝湖不能挑三揀四,應該在環境保護的問題上外緊實松,喊喊口號可以,實際上則是放寬一點。
其實環境保護這只是一個誘因,問題的關鍵是兩人在發展問題上的分歧。
陸政東是希望厚積薄發,先打基礎,在兩三年內能夠出成績,而周書明則不一樣,周書明是希望越早出成績越好,越快出成績越好,畢竟周書明在省委*書記這個位置上也有幾個年頭了,恐怕也是心急如焚。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似乎聽起來有些無奈,但是人的見識經歷都各不相同,在世界觀和人生觀賞一樣有些或大或小的差異,以及位置的不同,任職時間的長短等等上的差異,也就導致具體問題的看待上就更不可避免的存在歧義了,那麼發生鬥爭就是很正常的,看來觀點之爭從一開始就要貫穿始終,關鍵是怎麼來引導這種爭鬥,讓鬥爭化為良性競爭,讓鬥爭競爭都在可控範圍之內,這才是王道。
當然周書明表達的方式還是很講究的,在很多不明就裡的人看來,他這是在支持他這個省長的工作。但是對於在座的在政治上浸淫了幾十年的領導幹部來講,卻是一下就能從這樣的表面章聽出真正的東西。
詹繼東從側面觀察著陸政東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只是陸政東依然還是那樣一副表情,詹繼東也不禁有些無奈。陸政東這麼年輕,可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卻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差,這麼年輕就如此,真是如同怪胎一般……
周書明並沒有長篇大論,相當乾淨利落的戛然而止,大概是想要給大家留有回味的餘地,感覺似乎很不錯。
周書明的確感覺很好,特別是陸政東的經濟省長的頭銜對他還是有不小的壓力,能夠在陸政東面前談起這個。那份感覺難以用言辭來形容。
陸政東的表情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他似乎在認真思考自己對幾個地市經濟發展的分析。
這當然不是自己一個人智慧,但是他確實是經過了充分的準備的,是通過多方面的瞭解和分析才提煉出的觀點,然後又讓那些筆桿子進行了充實和潤色,使之更具備邏輯性,他感覺也的確說到了點子上,包括陸政東在內的幾個副書記都應該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周書明對於經濟領域的認識並不亞於任何人。
不過周書明卻是會錯了意。陸政東很專注是不假,不過他所專注是聽聽周書明到底想要表達什麼,至於周書明想通過上大項目立竿見影的想法,陸政東也只能說是急病亂求醫。問道於盲,貝湖想在短時間內做大gdp總量其實最簡單的辦法不是這個,而是固定投資。這幾年貝湖的固定投資不小,就算是沒資金增加新的投資項目。也可以想辦法的,本來規劃五年建設的高速公路三年幹完等等。這樣一下就能增量不少。當然這樣做的可持續性不強,而且對全省財政的壓力會進一步增大,陸政東自然是不會提出來的……
聽到最後,周書明也依然沒有提及發展得比較好的城市,陸政東也明白是怎麼回事,提到發展得比較好的,自然就要提及安新,恐怕這是周書明所不願意的。
而提及不好的那也就要提及增速排名幾乎處於最後兩三位的省城,這同樣是周書明所不願意的,兩個副省級城市雖然獨立性相對較強,但畢竟還是在省委的管轄之下,周書明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和省城主要領導的矛盾激化,以免影響到他所謂的掌控度,以免影響到他對自己的優勢地位。
所以周書明也就乾脆把兩個副省級城市擱一邊,這在有些人看來是一種很現實的政治策略和手段,不過這在陸政東看來同樣是喪失了最基本的立場。
而更為重要的是,陸政東從中看出周書明還是缺乏足夠的底氣和自信。
在眼下,陸政東在書記碰頭會或者常委會上的掌控力上他還無法和周書明相提並論,這是體制決定了的,省委*書記當之無愧擁有絕對權威,但是既然他周書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對經濟領域一樣具有相當不錯的才能,不讓他專美於前,那麼自己倒是不介意讓他明白經濟工作絕對不是他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而周書明給了他這樣的機會,習慣性的問他還需要有什麼講的。
周書明只是按照慣例問一問,沒想到陸政東一臉肅然的接下來話來,表示要就周書記的看法談一談自己的感觸。
周書明意識到問題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又感覺陸政東似乎不像是要表達不同意見,倒有點迎合著自己的手段策略,但是這樣的迎合恐怕也不單單是迎合,而是藉著迎合的名義表達陸政東自己的想法,想到這裡心裡有些後悔不該給陸政東這個機會。
但是晚了,陸政東已經接過了話頭:
「周書記說得好,我很贊成剛才周書記所講的,貝湖現在不是逆水行舟的問題,而是已經落後了要迎頭趕上的問題,這就需要我們廣大的幹部群眾一定要有只爭早夕的緊迫感,引進抓好大項目對於一個地方經濟發展的確有著立竿見影的巨大拉動作用。
不過,現在的形勢是狼多肉少,僧多粥少,這樣的格局也就意味著政府在招商引資中是處於一個相對被動的地位。項目和投資為什麼會落戶你這裡而不是其他地方,除了資源、交通以及人力資源等等具體因素外。還有什麼更能讓他們來你這裡投資?
除了硬件設施之外,機制和體系。一個公正公平的競爭體制,一個法律和市場日趨完善的競爭體系,這也是關鍵,尤其是當地基礎條件有一定基礎,這才能夠真正收到明顯的效果。
而有這兩點還是不夠,現在的好項目,大企業完全就是美女不愁嫁,還得要給出一些允諾和答應一些很是苛刻的條件。
用好項目、大投入逼迫地方政府在土地價格及其它優惠政策上讓步已經成為心照不宣的準則。至於圈到手的地是否立即啟用,是否如同當初答應的那樣大的投入則屬另一回事。
還有必須要注意的一點就是要根據自身實際情況。結合自身實際,量體裁衣,這一點很重要,實際上現在各地發展產業,基本上都是舉債,資金來源
源複雜、成本高昂:既有年息百分之六左右的政策性銀行貸款、也有年息百分之八至十左右商業銀行貸款,也有年息高達十三左右信託機構借款;而面向社會融資方面,則有承包基礎設施工程的基建商墊資,還有園區要求承擔基建任務的企業向項目打入工程總造價一半的資金作為「誠意金」。每年按照十二以上左右利率支付利息,項目建成後分三年償還;還有面向拆遷戶或單位幹部職工等特定對象的「定向融資」,借用征拆款等民間資金,按照也是按照年息十二左右年利率付息。這基本上是全國的一個行情。
這方面出現問題的很多,在座的各位估計都知道前兩年宣傳得挺厲害的餘名縣,該縣二零零二年各類基建投入二十多億元。以期待能夠在較短的時間財政能夠增加百分之百,而事與願違。到今年,全縣可支配財力僅三億不到。其中工資、行政運轉、銀行貸款本息等剛性支出兩點六億億元,即使剩餘部分全部用於還債,每年也僅能還兩千萬元,還清債務約需要一百年,這樣的情況苟延殘喘都難,更不要說談發展了。
還有就是我們鄰省的安於市,坐落著國內一家著名企業的產業園。這個項目地幾百畝,市政府曾為此投入了大量公共資源。建設之初,企業方面表示將投入三十億元,地方政府預估,項目投產後當期就能形成每年三億元的稅收。但事實上最後企業真正投資的只有三分之一,如今每年稅收貢獻不過五千萬元左右,就算從長遠考慮,那也是虧得沒邊了。
這種情況在我們省裡有沒有?據我的瞭解是有的,不過程度輕重而已。
我之所以講這些,不是潑冷水,而是要提醒下面各級黨委政府的幹部一定要要能算賬、會算賬,這引進的企業到底是不是值得。
有還得要大力提高招商引資人員的素質和能力,要學會談判技巧,要在對方要求己方滿足條件的同時,也要巧妙的把自己的條件融入在條款之中,不然到時候就會很被動。
說到底,還是人的因素才是決定性的因素,這就要求我們一定要把有能力有才幹懂經濟的幹部放在更為重要的位置上,在這個基礎上,我建議是不是在一些合適的地市以及區縣進一步加強招商引資的工作,除了大力營造服務型軟環境,出台優惠政策之外,還強化招商引資的行政推動作用。在條件合適的地方實行「三個三分之一」,即機關三分之一的人外出招商,三分之一的人留崗敬業,三分之一的人服務基層,並給各部門下達了招商引資的指標任務,制定明確的獎勵政策。同時分行業成立了招商小分隊,每個小分隊由一名領導帶隊,實施流動叩門招商……」
陸政東的話語顯得並不高亢,但卻是有震撼力,如果說周書明先前的觀點意見更具體更微觀的話,那麼陸政東的論點就更深刻更宏觀,而且真正拿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然,大家也都聽出了陸政東話中之意,周書明剛剛在前面的講話中暗指陸政東在涉及到環保、安全等方面太過於機械,陸政東在支持周書明要加強項目引進的同時則也是毫不客氣的暗指周書明在用人上存在問題。
這才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有價值和意義的書記碰頭會,因為這才是黨政兩位主要領導真正把觀點亮明出來。
雖然雙方只是在經濟領域上提出了各自的看法意見,而且也是盡可能的求同存異,可是就是這樣的異,卻是關鍵,這或多或少的代表著他們在社會事業以及更重要的用人理念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