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了飯店的後門,繞到了街道上,喧鬧聲已經沒有了,但還是圍攏了許多人。
彤彤媽媽驚呼一聲,似乎發現了不妙。
彤彤也尖叫道:「媽媽,他們圍著我們家的店幹嘛?!」
三黑吃了一驚,難道是她們家的服飾店被砸了嗎?
只見彤彤媽媽瘦削的身體抱緊了彤彤,衝了過去,但腳裸一崴,差點摔倒。
三黑跟在她身後,眼急手快扶著她,單手分開圍攏的人群,鑽了進去,卻正是她那小巧的精品服飾店。
整面的鋼化玻璃的外牆全部被搗碎,卷閘門也被扯的稀爛,裡間的樣品衣架全都被推倒,又被潑灑了血紅的油漆,空中瀰漫著油漆味,濃郁而刺目。
三黑拉著彤彤媽媽,剛想說句安慰的話,卻見她將彤彤轉給自己。一個人走進被破壞的七零八落的店舖。
她神情木然,甚至有些遲鈍。
四周圍觀的人們有嬉笑,也有惋惜,還有驚恐。
彤彤在三黑懷裡過了好一會才輕輕的喊了聲媽媽,聲音中帶著哭腔。
四五歲的孩子其實也已經能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就是辛雯?」有個**著上身的胖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胸脯和腰上的於肉走動時顫動不停,這身軀與日本相撲選手足有一拼。
抱著彤彤的三黑看著這胖子,眼睛驟然凝集起來,死死的看著他。
「我們老大說了,給你個教訓,以後你自己當心點。」這胖子一擺手,轉身搖搖晃晃的又走了。
那圍攏的人群見到他都是下意識的閃開一條通道,恭敬的目送他離去。
原來只是個嘍囉。三黑心想。
圍攏的人群見再無熱鬧可湊,漸漸的都散去,三黑抱著彤彤走近店舖,想安慰她卻不知從哪裡開口。
他再去瞧辛雯眼神空洞毫無神采,與之前判若兩人,三黑看的嚇的慌,連忙說道:「辛雯姐,不管如何,你快去聯繫下家裡人,一個人總有點不安全。」
辛雯看了他一眼,接過彤彤,冷冷的說道:「嗯,不好意思耽誤你了。」言下之意就是下了逐客令。
三黑大窘,磕巴巴的說道:「我那些人一定就是公交車上的那些小賊頭,他們沒佔到便宜,又被我痛打了一頓,肯定是過來報復的,是我的錯。」
辛雯又看了看他,有氣無力的說道:「跟你沒關係,是我的原因。」
三黑急道:「這些人都是黑道的,你又怎麼會招惹到他們。對不起,一定是我讓你惹著麻煩了。」
彤彤在媽媽的懷疑輕輕的啜泣起來。
辛雯瞬間面色變得柔和起來,輕輕的拍著彤彤後背,安慰著她。
三黑還想說,辛雯豎起手指,噓道:「等會。」
三黑心想若不是那些小賊偷搗亂,這對母女又怎麼會惹到黑社會呢?不過她的老公和其他家人呢?
他覺得奇怪,再想:為何不見她們提及家人半句?而那些小賊頭又如何敢如此囂張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砸了店舖?那敦實的胖子又是替誰傳的話?
辛雯將女兒哄睡了,示意三黑將屋子裡的一張躺椅搬了出來,好在躺椅在最裡面,潑的油漆不太多,三黑又找了紙殼箱子遮墊住油漆的位置,
辛雯將女兒放在躺椅上休息,取條毛毯,給室外的女兒蓋上。
她這才對三黑說道:「三黑,這跟你沒關係,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說話時捋了下劉海,眼睛中多了神采,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淡淡的平靜。
她見三黑又想說,搶先說道:「我家裡的事情,得罪了他們,你不用擔心,他們就是想恐嚇我的。」
她說著看了下手錶,故作驚訝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寧南吧。」
三黑不知道她所說的真假,但總該沒有理由欺騙自己,不過即便萍水相逢,逢難時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三黑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道:「辛雯姐,要不然這樣,我幫你收拾下吧,反正你總要收拾,多我一個人,你總是要輕省些。」
辛雯還要拒絕,但三黑乾脆不去理睬她,而是轉身進了店舖,幫著她把被污染啊過的衣服扔到一起,又將衣架重新豎起來。
令三黑為辛雯慶幸的是,她將許多貨物都是整箱子對方在牆壁上方的隔板上,雖然當時只是為了騰出空間做展示用,但這次卻也托了高度的福,絲毫未損。
其實今天最大的損失就是捲簾門和鋼化玻璃。
辛雯盤算了下損失,舒了口氣,道:「還好,這些人沒有點火,否則我真是要傾家蕩產。」
三黑憋了許久,忍不住問道:「你老公呢?」
辛雯愣了半天,柔聲說道:「去世了。」
三黑頓時覺得自己太唐突了,連忙道歉。
辛雯讓他幫著自己將完好的貨物搬到隔壁一家中介公司暫時存放。
為此她又額外支付了一筆倉管費用。
三黑悄聲對她說道:「這是趁火打劫啊。」
辛雯搖搖頭:「他們能給我提供一點幫助,我已經是很滿足了。」
辛雯抱起女兒準備打車回家,又招呼三黑乾脆到自己家休息,但三黑覺得到一個寡婦家過夜不管如何總是有點不妥當,婉言謝絕了。他說準備自己坐早班高鐵回寧南,。
辛雯眼神中有些失望,但一閃而過,對他說道:「今天謝謝你,兩次對我的幫助。下次到南江市來,一定要找我,我會好好款待你的,一定是超過今天的標準。」
三黑啞然失笑,他也不會客套虛偽客氣,道:「我也沒做什麼,辛雯姐何必如此客氣。」
彤彤正在此時醒了過來,見三黑要走,竟然有些欲哭的表情,三黑連忙安慰她,又將手機號碼報給她聽,說道:「有空給我電話,要是到寧南來,我還給你表演魔術。」
彤彤這次破涕為笑。
南江市之行,可謂收穫甚微,卻遭遇各種情況,先是在公交車上遇到的兩個賊頭,又在被逼無奈的情形下出手相助羅勇,反而傷了一群要債的農民,接著就是看到辛雯的遭遇,心底對她也是極為同情。
三黑坐的是頭班的高鐵,早上六點多就回到了寧南市,一個晚上都沒有很好的休息,雖然並不覺得睏倦,但身體潛意識裡還是希望能找個地方休息下。
三黑轉了兩趟公交車,回到了棚戶區,又在附近的小診所裡將雙手的繃帶拆開,換藥,但只見雙手早已沒了傷口,只有淺淺的劃痕。
三黑將繃帶窩成一團扔到垃圾箱裡,又奇怪的看了看手掌,心想自己並沒有修煉黑嵐心法,意念之氣並沒有循走全身,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不應該出現這種請傷口迅速恢復的情況啊?
或許之前那傷口也並無大礙,只是醫生為了多掙點錢而忽悠的吧。對此三黑並不在意。
回到自己的狗窩裡,蜷縮在床鋪上美美的睡了一覺。
下午時才起了床,他隨便弄了點東西吃,這才將那份四一六殺人碎屍案的卷宗重新拿在手裡翻看——其實就是方曉紅的資料。
三黑將羅勇描述的情形回想了一遍,覺得不夠清晰,又找來紙筆,仔細的將涉及方曉紅的談話內容記錄了下來。
一字不漏。
「我想從酒吧出來,要麼就去唱歌,要麼就找個房間睡覺吧,反正我也是這個目的,也沒什麼大不了,要不然就送她回去唄。」
「那小姑娘也不去唱歌,也不回去,也不跟我去開房間,要我陪她在路上走走。」
「先是穿過寧南大學,寧南大學校園很幽靜,我還想著找個地方和她坐下,瞅機會拉近關係,在白雲亭附近的找了地方剛坐下就聽到有哼哼的亂叫。」
「那哼哼好像是疼的亂叫,我就以為是落單的大學生蟊賊襲擊,」
「我們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原來是白雲亭的頂上的聲音。」
「出了寧南大學的後門,她就要和我分手,我說過我這人從不強求,見她說要回足療店,但是她要回去就又要穿回寧南大學,走的挺遠的,我就又給了她五十塊打車費。」
「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看著這些記錄下來的文字,又在腦海中捋了兩遍,他總覺得似乎是遺漏了信息,想了許久卻依舊不得章法。
他隱隱有些後悔只是帶著兩隻耳朵過去,自信憑著腦子就能記錄下所有的信息。可要再求證這些事情恐怕也不是那麼好辦的。羅勇估計打死都不會再與他見面了。
三黑想起莊仲的那個微型手錶攝像機,確實是個好東西,好在這玩意他還沒有還給莊仲,下次要再去見某人的話一定做好準備,不能像這次如此的匆忙草率了。
三黑搖搖頭將雜念扔出腦海。他先寫下方曉紅的名字,然後是她的死亡時間以及地點。
凌晨三點至三點半,這是被警方確認的方曉紅死亡時間,地點是在天寧南路與天寧北路之間的一個不知名的巷子,因為離招商銀行比較近,所以有人叫它招行巷。
三黑將這信息與上面羅勇所敘述的信息做了比較,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值得關注的信息。
他正在摸索時,手機響了,他抓過電話見是陳雪晴,連忙摁了通話的綠色按鍵。
「三黑?我是陳雪晴!」陳雪晴電話裡語氣很輕鬆,又道:「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飯?」
「吃飯?」三黑有些奇怪,他以為陳雪晴又有什麼卷宗給自己。
「是啊,正好把那天借的優盤還給你。」陳雪晴解釋道,她又壓低聲音說道:「我們認出來好幾個來頭不小的大人物,見面了再和你說。」
「對了,莊仲也在。六點鐘在鼓樓廣場的嘻游城大門口碰頭。不見不散哦,bye。」
陳雪晴掛了電話,三黑連忙將屋子收拾了一下,又洗漱乾淨,燒開水洗了澡。不經意中卻從衣服裡扯出一套疊的齊整的女性內衣。
三黑的眼睛只覺得一熱,鼻息間似乎還留有王嬌豐腴身軀的成熟氣息。淡淡的香氣在他心頭縈繞。
他腦海中自然想起與王嬌纏綿的日子,雖然他與那有夫之婦之間的交往也許並不光明正大,或許還有些有悖道德,但王嬌畢竟還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肌膚相親的女人。若是那般的就被忘記,豈不是說他無情無義嗎?
王嬌的影子還在他腦子裡浮現,他又想到:「到底是誰殺害了她?」
錢緊?但若無黑社會水皮等人的教唆,他頂多就是個不負責的丈夫,沒有責任感的家庭成員。游手好閒的社會閒散人員吧。
水皮?那也不過是一個黑社會的卒子而已,在底層廝混的自以為是可憐蟲。
王凱旋?真正的黑社會大佬,他的存在也許真的就是在規劃秩序,都市中冥冥的主宰。但是王凱旋給予三黑的記憶卻是慷慨企業家,慈善家,又是隨和的鄰家爺爺的感覺。
到底是誰害死的王嬌,也許只能說是他們害死的,包括了錢緊、水皮、李強、王凱旋,甚至包括自己。
三黑歎了口氣,畢竟已經逝去的,而自己只得面對——
謝謝書友龍卷天下。
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