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ま三回雷震子心傷悟空愛世仁
雪落葉埋。好生蕭瑟。
天地隱埋,無邊飛沙,吹出無盡空蕩。
山是荒山,草木凋零,土黃一片,泉枯鳥棲,朗月生暈。
巨石之上,一個身影仰頭看月,背影寂寥。
那身影,高大,雄壯,尤其是那對翅膀,耷拉著,自然垂下,月光中宛若飛仙,但正是映襯著月華,反而顯出無限的悲傷來。
「經年成一夢,醒來萬事空!」良久,那身影驀地動了,手起,一塊巨石頓化灰飛!
「雲中子,你是俺師父,養育授業之恩,自難回報,但此事,俺一定要弄個明白,若是那壁畫上所繪之事千真萬確,便是師父,那也要砸了你的終南山,讓你身死道消!」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雷公臉,猙獰無比。
此人,正是那雷震子。
要說雷震子,也算是崩潰。本來自己活得好好的,自打上了終南山,師父垂憐,自己也努力,修得大羅真仙一個,一身的本領,不久又入了西岐,認了父王。論起師父,乃是闡教出了名的上仙,至於父親,更是天下名聲卓著的一代賢侯,這對於雷震子來說,已經是心滿意足,頗為驕傲。
自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就發下誓言,要聽師父的話,為父親,為西岐,為闡教立下赫赫戰功,打造出一方太平盛世。這樣的誓言,是雷震子的理想,也是他的追求。
但這一切,都在今日看完那些壁畫之後,灰飛煙滅,戛然而止!
那壁畫上的一幕幕,那可憐可悲的二妖夫婦,那蒙面惡道人,那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場景,真如一把把鋼刀在雷震子心上來回的切割,讓他痛得要命。
「我到底是誰?是雲中子的徒弟,是姬昌的兒子,還是認賊作師的可憐蟲!?老天,為何對我如此!?」狂風之中,大雪之下,雷震子振臂悲呼!
飛巖城,帥府。
燈光通明,黃世仁坐在椅子上聽著外面的風聲入神。
旁邊的悟空扛著如意金箍棒,看著黃世仁,臉上微微一笑:「師父,咱們這麼對雷震子,是不是狠了些?「
「你也覺得狠了?「黃世仁看著悟空,面無表情。
悟空撓了撓頭,道:「師父,說真的,那雷震子稟性倒也不壞,除了脾氣暴躁一點之外,倒也是個響噹噹的男兒郎,俺們如此玩他,俺覺得是有些過分了。「
黃世仁長歎了一口氣,道:「悟空呀,你這話,倒是說得有些道理,俺現在,也是有些不忍哩。「
悟空呵呵一笑,道:「師父,你這又說混帳話了,這計策乃是你定下的,都說無毒不丈夫,現在怎麼又後悔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黃世仁搖了搖頭:「為師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啷個意思?」
黃世仁道:「悟空呀,那雷震子,的確不錯,俺很喜歡,不過他那師父還有他那父親,你覺得如何?「
悟空聽了這話,吐了口唾沫:「師父,這話你還有臉問!那雲中子,雖然自命名門正派,卻他娘的和闡教的人一個德行,偽君子一個,俺看卻是個心黑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徒,至於那姬昌,那老狗更是尤甚,沽名釣譽,為了自己的野心,置天下百姓性命不顧,能好到哪裡去!?擦!這兩個劣貨以後可別遇到俺,否則俺老孫一棍一個,敲得粉碎!「
黃世仁哈哈大笑,道:「你這猴頭,卻是說了實在話。悟空呀,雷震子是個漢子,為師很喜歡,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落到這兩個無恥之人的手裡呢?」
「擦,師父,你說話也不臉紅,貌似你也不怎麼高尚吧?!」
「孽徒!」黃世仁臉皮賊厚,笑道:「俺和他們兩個相比,卻是天上地下了。俺雖然看上去下賤,但心地卻是大大的好!悟空,這封神大劫一起,雷震子必成西岐大軍中的棟樑,日後兩軍陣前,他必定對那無辜之人痛下黑手,有道是因果相報,這孽障做得多了,肯定會受天譴,這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俺又怎能看他有這樣的結局。」
「若是搞到俺們這邊來,卻是不同了。俺們做的事情,很簡單,為的便是拯救天下仙人不枉死,拯救天下百姓免受刀槍之苦,也算是大功德的事情,如此事情,雷震子若是做了,自然受益良多。」
悟空聽罷,點了點頭:「師父,俺是說不過你,而且你說得確有幾分道理,不過想必現在雷震子十分痛苦呢。「
「有道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不經過錘煉,怎能成就真金?「
「是了,師父說得對。「
師徒兩個說了一番話,也算是自我安慰,那悟空卻突然看著黃世仁,兩眼直勾勾地莫名詭異。
「悟空呀,你又頑皮了,為何如此色迷迷地看著為師?看得俺怪不好意思的!「
「師父呀,俺這哪裡是色迷迷的了!?俺是想到一個問題,有心問你,又怕你糊弄俺!「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為師什麼時候糊弄過你?「
「少來!你糊弄俺還少麼?!」悟空跳到旁邊的桌子上,轉過臉來,冷聲聲地問道:「師父,俺切問你,俺到底是怎麼來的?」
黃世仁聽了這話,哭笑不得。
這個混賬了,感情是今日在陰雷震子的時候,想起自己的身世了。
也難怪這***平日裡鐵石心腸一個,此次竟然為雷震子唏噓,看來十有**是害怕自己的命運和雷震子一個鳥樣。
「悟空,你的意思是懷疑你也想那壁畫上畫的一樣,你本來有父母,俺殺了你父母把你搶了過來收為徒弟了?」黃世仁笑道。
悟空也笑,隨即收斂笑容道:「師父,你對俺的好,俺自然知曉,而且你雖然賤,卻是個光明正大的鳥人,那樣的惡事,你也許做不出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萬一你哪天酒後亂性了,萬一你哪天喪心病狂了,搞了這樣的事情,俺豈不是虧大了?!」
「再說,俺之所以這麼想,也是有道理的!」悟空說起來頭頭是道。
「有什麼道理?」
悟空伸出兩根手指頭,在黃世仁面前晃了晃道:「這第一,雖然俺出世的時候,有些記憶,但那記憶太模糊了,如今也想不清了,而且每次俺問你俺的身死,你這混賬都不說,俺一直心裡疑慮。」
「這第二,你在那洞府上畫的壁畫,雖然畫得他娘的醜得要命,但是裡面那兩個妖精的故事卻是極為的生動,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師父,雖然你一肚子壞水點子多,但若是沒有見過或者是沒有幹過此等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畫出那麼感人淚下的畫拉?俺是妖精,又是你的徒弟,加上上面的一個理由,自然要懷疑了。俺說得,是不是有道理?」
「你個孽障呀!」黃世仁笑得抽筋,道:「你師父俺,八百年的道行,也就是說活了八百年,見識了八百年的時光,這芸芸眾生的命運,俺見得少麼?再加上你師父聰明絕頂,別說編出這樣的一個故事,便是千兒八百又有何難?」
言罷,黃世仁看著悟空,正色道:「徒兒呀,你真的就那麼想知道你的身世麼?」
「必須的!凡是有性命的,誰不想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誰?」悟空睜大眼睛。
黃世仁點了點頭長歎一聲,道:「既然如此,今日俺就告訴你,免得你這貨胡思亂想。」
「趕緊說!」悟空大喜。
黃世仁端坐椅子之上,捧起茶盞將當年如何打死了石磯,如何發現石磯娘娘的本體之中有胎氣,又如何騙通天教主借了人家的靈陽,自己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孕育那靈胎,如何偷入青蓮洞以仙眼孵化,如何被通條教主等人收拾的事情,——了一通。
悟空蹲在那裡,聽著這些事情,真是潸然淚下。
「悟空呀,你的出生,和那凡人不同,凡人都是父母精血結合,十月懷胎,你卻不然,你乃天生的異種。但若是追究起來,這麼說吧,你得了通天教主一到靈陽,他可算是你的父親,你得了石磯娘娘一道靈陰,她可以算上你的母親,不知道,你可滿意?」
悟空聽罷,站起身來,噗通一聲跪倒在黃世仁面前,嚎啕大哭。
「師父!如此說來,那石磯娘娘和通天教主卻不是俺的父母!」
「這混賬,為何如此說?」
悟空抬起頭,一雙水往往的大眼睛看著黃世仁,哭道:「師父,你沒看見那叢林中的畜生麼,公母交配,完了公的跑走各自快活,母的生下崽兒之後,養育一段時間,也是不聞不問了。不錯,那俺是從石磯娘娘的靈陰本體之中生出,但石磯娘娘那時已經死了,生下的,不過是塊石精而已,若是被人遺棄,億萬年俺也出不來。至於那通天教主的一道靈陽,更是可笑了,他自己本來都沒有那個心思,一道靈陽對於他來說,和頭上掉了根頭髮有什麼區別?」
「師父,若不是你收了石磯娘娘的本體,發現了胎氣,又接了通天教主的靈陽,哪裡來的俺?這些事情俺雖然不曉得,但也明白其中的辛勞,俺在那石精中的時候,也曾隱隱約約感受到師父你孕育俺的時候做了多少事情,費了多少辛苦,浪費了多少仙立,俺還記得俺往外看的時候,你是多麼的形容枯槁,也記得俺出來之後,沒有一個人待見俺,只有你視俺為自己的孩子!」
「師父,你傳授俺仙法,處處維護俺,處處為俺著想,雖然你為人下賤,但心底裡,俺明白你對俺的好!師父,名義上,你是俺師父,但是實際上,你便真如同俺的親生父母了!師父,俺這一生,最驕傲的事情就是能夠成為你的弟子,最幸福的事情,也是能夠成為你的弟子!這一生是,若是有來生,那便生生世世都是!」
悟空說出這番發自肺腑的活,真是連黃世仁也老淚縱橫。
這個混賬呀,平日裡神經大條,今日搞得俺心酸酸,好生難受。
「悟空啊,你有這份心,甚好,不過石磯娘娘和通天教主對你也算有生身大恩,這份恩情,可不能忘了。」
「這個,那曉得。」悟空道:「石磯娘娘已經身死道消,也是沒辦法,天命使然,至於那通天教主,俺日後幫他忙便是了。」
黃世仁點頭道:「卻是這個道理。悟空呀,這事情,你滿意了否?」
「滿意!相當滿意!」悟空呵呵一笑。
「滿意了,趕緊給俺滾出去!擦,嘮叨個沒完,唧唧歪歪的,還搞得俺流了半天的眼淚,煩的要命!」黃世仁壞笑著一腳將悟空踹了出去。
那小賤人走到門口,卻轉過身來,深情地看著黃世仁,道:「師父,俺說句發自肺腑的話,成不?」
「講!」
「師父,俺愛你!」
「滾犢子去!娘的,真是噁心!」
院子裡,傳來黃世仁一聲大吼。
###
二更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