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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三個字,鄭阿春猛然間聲色俱厲,盡顯嚴母風範,司馬昱雖是不明就裡,但母親的命令不敢不從,怯生生的應了句:「昱兒明白了,請阿母放心便是!」隨後,也有模有樣的跟著拜伏到底:「昱兒拜見老師!」
『這都是孽緣啊!』汴壺可以肯定,祖約與鄭阿春私情的背後,必然有劉琨的影子,鄭阿春歷來居於深宮,從不到處亂跑,給人以端莊嫻淑的印象,再根據時間來推斷,祖約那時居住建康,由於家有悍妻,挨打是家常便飯,因此常常深夜不歸,這是建康士人皆知的笑談,由此汴壺還可以肯定,他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
那麼,問題來了,祖約是如果入得宮禁?劉琨又是如何為這二人牽線搭橋?素來膽小懦弱的祖約,哪來的膽子勾搭鄭阿春?莫非他不知道穢亂後庭乃是死罪?汴壺百思不得其解。
『冬季快來了,恐怕秦趙間的決戰也要開始了罷?』汴壺突然想到了雲峰,他覺得,如今的劉琨,雖看上去志得意滿,實則已被逼到了懸崖邊沿,所以才會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內,對司馬氏接連下狠手,他已經沒有時間拖延了,他必須要跟上雲峰的前進步伐,哪怕是爬,也不能掉隊,否則,一旦秦國統一北方,隨時會南下清君側,把他置於更加被動的地位。
汴壺快速瞄了眼劉琨。劉琨面色平靜。令人猜不透心裡所想。於是暫時把疑惑放下,向鄭阿春略一點頭,以目光告訴她:你放心吧,老夫一定會保護好祖昱,接著,就招了招手:「昱兒,來,到為師身邊!」
司馬昱側過小腦袋。看向了鄭阿春,鄭阿春催促道:「阿母剛剛說過,你要事師如父,莫非忘了嗎!」
「哦!」司馬昱覺得今天的母親大異尋常,先指出自已不是司馬氏的血脈,沒姿格當皇帝,再強迫自已向丞相下跪乞憐,還給自已找了個老師,但母親的嚴厲使他不敢多嘴,連忙爬起身跑向汴壺。他或許根本意識不到,這一轉身。將與他的母親生死兩別。
鄭阿春怔怔的看著司馬昱撲入了汴壺懷裡,兩行清淚再度滑落上臉龐,她的美目中,現出了一絲不捨,也現出了一絲欣慰,司馬昱終生有托,她的心願已了,她明白,是時候離開了,一幕幕的往事也不自覺的躍上了心頭。
從懵懂少女時代的單純快樂,再到嫁給勃海田氏,這是她改變一生命運的一次婚姻,正是由於田氏,鄭阿春入了天師道,後來田氏莫名暴斃,又結識了師君劉琨,當時為劉琨的風采與名氣吸引,寡居的她,很自然的委身相許,成為劉琨的秘密情人,僅僅渡過了不到一年的恩愛時光,劉琨便安排她嫁給剛死了正室的司馬睿,為了愛,也為了信念,鄭阿春義無反顧的應了下來,之後,則是真正的噩夢開始,她成了劉琨的一顆棋子。
仿如天長地久,也仿如一剎那,鄭阿春迅速回過了神,一個念頭控制不住的湧現出來,假如能夠重來一次,自已還會入天師道嗎?這個毀了自已一生的道派?
僅略一遲疑,鄭阿春就堅定的給出了答案,不!絕不!天師道的興衰成敗與自已何干?自已並不想成仙得道,而是想做一個人,一個真實的人!
然而,這臨終前的醒悟來的太遲,滴血認親的結果不容置疑,一瞬間,鄭阿春竟產生了種揭穿劉琨虛偽面目的想法,但劉琨立刻就看破了她的心思,目中兩道精光驟然暴射,彷彿在告訴她:你該去了,若敢橫生節枝,縱有汴壺那老傢伙護著,祖昱也必死無疑!
鄭阿春不由一個激凌,她意識到,自已不可能給劉琨帶來麻煩,換句話說,只要一張口,將會被擊殺當場,還要搭上祖昱的性命!
鄭阿春唯一能做的,只是看了劉琨一眼,這一眼中,滿滿的全是憤恨!既恨這個毀了自已一生的男人,也恨自已當初的鬼迷心竅,隨後微閉上雙目,從髮髻間緩緩撥下金釵,深深吸了口氣,猛的刺向自已的咽喉!
「嗤!」的一聲輕響,一篷血花濺出,鄭阿春軟軟倒下,死在了本昊殿中公卿權貴們的眼前,死狀尤為慘烈,其實,她本可以往內殿,掛上三尺白綾默默離開,但她要當著劉琨面死,讓他明白,自已是因何而亡,但願他能有點人性,所以,鄭阿春在魂飛魄散的那一剎那,運足餘力睜開眼睛,盯著劉琨,瞪的滾圓!
殿內的權貴們,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就連陸曄的目中,也是現出了不忍之色,他們都清楚,鄭阿春、祖約、祖昱,這一家三口只是個犧牲品罷了,他們落入了劉琨的圈套而無力掙脫。
然而,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情合理,令人挑不出劉琨的不是,同時也造成了一個千古未有的奇象,一個王朝,由於宗室斷絕,江山不得不落入外姓手裡,使得劉琨避免了篡逆的惡名,將來的史書上,楚將是堂堂正正的楚,而不是僭楚!
司馬氏要麼被殺、要麼貶姓為馬,晉室不亡,還能如何?當真是好心計,好圖謀啊,所有人都是脊背生寒,一絲恐懼油然而生!
或許是這片刻的寧靜形成的強烈反差,也或許是出於母子間的心靈感應,司馬昱突然轉身,正見他的母親倒在了血泊當中,儘管他只有七歲,卻一瞬間判斷出,他的母親永遠離開了他!
「阿母!」司馬昱猛撲上前,伏上鄭阿春的屍身!
「嗚嗚嗚~~阿母,你不要走,你快回來,昱兒想你」司馬昱摟著鄭阿春那仍是向外泛出鮮血的脖子放聲大哭,並使盡全身力氣搖晃著他的母親,希望能喚醒鄭阿春,只是,他能喚醒嗎?
諾大的本昊殿內,唯有哭喊聲,圍坐在兩側的公卿權貴們有的眼圈微微泛紅,有的以袖掩面,不忍卒睹,只有極個別的,現出了不耐或是厭煩之色,這其中,就包括劉琨。
造成這一場悲劇的最直接原因,則來源於那令人深信不疑的滴血認親,假如鄭阿春知道滴血認親並不可靠,她還會不會一心赴死呢?假如劉琨也清楚滴血認親的真相,他還會不會布上諾大一個局,甚至還把自已的女人倒貼上呢?再假如雲峰在場,他會不會當場揭穿,阻止這慘劇的發生呢?然而,發生的就是發生了,歷史從沒有假如,時間也不會倒退。
劉琨再也忍受不住,不悅的揮了揮手:「宮禁重地,哭哭泣泣,成何體統?汴尚書,快把祖昱帶走!」
汴壺離席起身,上前拉住司馬昱的小手,歎道:「昱兒,走罷,與為師回家。」
司馬昱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母親再也醒不過來,撲通跪倒,抹著眼淚道:「昱兒請老師收葬阿母!」
按理說,如鄭阿春這類犯下醜行的女犯,是沒資格專門下葬,但汴壺仍是向劉琨拱了拱手:「人死如燈滅,建平國夫人已死,一切的是是非非也該告一段落了,請丞相容老夫把建平國夫人收葬。」
劉琨心裡惱恨鄭阿春臨死前的背叛,他可以為目地不擇手段,卻不能容忍任何人稍有異心,這是最典型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梟雄心態。
如果有可能,劉琨會把鄭阿春戮屍以洩心頭憤恨,只是他不願被人當作殘暴之輩,他需要寬厚仁慈的名聲作為遮羞布,因此略一沉吟,便道:「鄭阿春穢亂內庭,本應棄屍荒野,不過,既然汴尚書有請,孤且通融一回!但鄭阿春一不得與孝元皇帝合葬,二須剝去建平國夫人的封號,三須被發覆面,以糠塞口!」說著,向左右吩咐道:「你二人隨同汴尚書,往城外尋一山青水秀之地,把她葬了。」
所謂被發覆面,以糠塞口,取自於曹丕正室甄宓典故,即曹丕逼死甄宓後,把甄宓的頭髮披散,遮住臉,用米糠塞入口中下葬,目的是讓她在黃泉路上無臉見人,見了閻王,也有口難言,無法伸冤。
從某種意義來說,鄭阿春也相當於被劉琨逼死,而且劉琨又惱恨鄭阿春的背叛,因此,既讓她沒臉做鬼,也伸不了冤。
汴壺暗暗歎了口氣,但他也不想與劉琨搞毛,他自已、桓彝、以及荀崧都聽從了雲峰的忠告,凡事明哲保身,無論劉琨如何倒行逆施,都要嘴上支持,包括劉琨篡晉稱帝,也要給他上賀表,哪怕做不到,最低限度則是裝聾作啞,不與劉琨作任何層次上的衝突,總之,出發點是活下來。
雲峰不需要地下工作者,也不需要在敵占區搞破壞,更不需要有人為他的事業而犧牲!他只要騰出手,就會揮師南下,同時,他相信,除了鮮卑慕容部與吳姓士族,真正支持劉琨的人不多,大多數都在持觀望態度,這恰恰是他需要的態勢。
而汴壺、桓彝與荀崧這三個老傢伙,他們還想看看雲峰的新朝是個什麼模樣呢,也更想參與到新朝的運作管理當中,因此雲峰的勸說,並未費上太多的口舌。
『待祖昱長大成人,便由他自已替他母親重新正容罷。』汴壺向劉琨拱了拱手:「既如此,老夫先走一步。」說完,抓住司馬昱的手,轉身向外走去,兩名侍衛則扛起鄭阿春的屍身跟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