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黑刀、流碧、劍臣成三角之勢。黑刀劍臣各踞一方,兩人皆放出自己氣息大能,威勢如同狂風驟雨般朝著居中的流碧不斷進逼。若非流碧已是伽羅,換了任一個天羅,哪怕是封耀紅蓮那等級數,受兩大伽羅氣勢所沖。不用黑刀兩人動手,亦會爆體而亡。
至於流碧,雖不至如此。然而頭上束著長髮的發圈卻「啪」一聲崩裂,直讓流碧一頭青絲漫天狂舞,可見流碧亦不輕鬆,否則不會累得發圈崩裂。事實上,任哪個伽羅和流碧換個位置都不會輕鬆,若只有一個劍臣也就罷了,偏黑刀便在身旁,卻是一個比劍臣還要棘手的對手。「,
按照修羅界的力量劃分,黑刀面具全去,自是伽羅。然而他身後卻現異象光華,這在五帝四王中皆末曾見。流碧亦是不知,黑刀背後金光轉輪實為法相。
當!
一聲劍鳴響起,流碧微微分神。卻是劍臣趁他注意黑刀時,以指彈劍,引動劍鳴,亂其心神。劍臣的巨劍「妖龍」當即發出一聲金鐵崩裂之音,震得流碧雙耳嗡鳴。流碧剛心道要糟,劍臣已經哈哈一笑。身影閃爍,轉眼掠過百丈距離,當頭一劍朝流碧斬來。「」看
黑刀不動。
流碧心思稍放,冷哼一聲,一指點出,正中妖龍劍尖。
又是一聲金鐵交鳴之音響起,流碧氣灌玉指,硬撼妖龍一擊。同時袖袍中綠芒閃爍。劍臣當即旋身,和一道碧光擦身而過。
靈犀轉瞬遠去百丈,才復又飛回。一道清幽碧意,頓化滔天綠河,浩浩蕩蕩地朝劍臣撞來。
劍臣大喝,妖龍迸發八色奇光,光焰噴吐間。劍臣高高舉起,向迎面而來的綠河重重斬下!
天地為之一震。
綠河化作萬千激流,四散溢去。只見靈犀從萬道流光中彈起,旋轉著落回流碧手中。流碧身體旋動。化去靈犀上被妖龍侵入的腐蝕異能。方讓震動不休的靈犀安靜下來。
兩人又復對峙之姿。
「當日,我不該任你離去。」流碧滿頭青絲飛揚,從如血朱唇中吐出這麼一句話。
劍臣獰笑,手中妖龍光焰噴吐更烈,幾乎隱去這伽羅半邊身體:「現在後悔已經遲了,流碧,若你沒什麼新的花樣。那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想看新花樣還不簡單,只要……」流碧突然菀爾一笑,一笑傾城:「把你的命給我!」
說罷,靈犀自袖中飛出,這次卻末電閃而去。這把小劍通體放著幽幽碧光,懸浮在流碧的手背上。流碧手托靈犀轉了一圈,當即靈犀所過之處,便在空間凝留了一把把碧光閃爍的小劍。流碧左手彈起,虛拍由靈犀擺出的劍陣,再猛地指向劍臣,大喝一聲:「去!」
頓時,劍陣中激射出一道綠光。
劍臣悶哼,妖龍橫掃。當既將這道綠光擊散。但綠光衝撞的巨力。卻讓他不由往後一退。尚末調整身姿,第二道綠光又至。劍臣大喝。妖龍順勢斜挑,又擊飛了這道綠光。然而第三道綠光又來了,劍臣終於露出凝重的神色。
只見靈犀劍陣中,一道接一道的綠光狂飆而去,每一道綠光皆具靈犀真身的攻擊力。這道道綠光似無止境,雖無靈犀真身攻擊時那如同怒濤般的萬里沖襲,卻如涓涓細流,長流不止。但見天穹之下,道道綠光漫天射去,綠光越射越快,到得後來,劍臣已經無法一一挑散。只得妖龍護體,採取防禦之姿硬接流碧的攻擊。
綠光擊在妖龍光焰之上,不斷炸起朵朵綠雲。綠雲綻放的頻率不斷提高,只是爆炸形成的罡風,吹到附近由萬千生靈搭起的肉山上,便會帶走成百上千的生命。而位於綠雲包裹下的劍臣,更是連動亦動彈不得。便在這時,流碧最強的攻擊來了。
當最後一道綠光射罷,靈犀真身一聲清鳴,化成一道分割天地的綠色波濤,瞬間轟進仍不斷爆炸的綠雲中。百千綠雲先是一縮,跟著猛然炸放,整個天地染成一片碧綠的色彩。爆炸的綠雲化成了碧綠色的火焰不斷在虛空蔓延開去。這些綠焰一沾染到肉山上的萬千生靈,立時激起一片慘嚎尖叫之聲。管你修羅陀羅,甚至是天羅,一沾染到這些綠焰,立時渾身妖力被引燃,由內而外地燒了個通透。
從地面看上去,只見這片綠雲連綿千里,竟將整個天空都遮蓋住!
靈犀一擊得手,又復飛回。剛入袖袍,流碧便聽得綠雲中響起劍臣一聲大喝。
於是綠雲忽爾散開,卻是劍臣挾妖龍飛身撲來。他攻來的時機,正是靈犀攻擊的真空期。為此,劍臣亦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他渾身浴血,身上尚沾染著片片綠焰。毫無疑問,他是放棄抵禦靈犀一擊,用傷勢換來進攻的契機!
妖龍噴吐著八色光焰,光焰噴發直有十丈,隨著劍臣掠來,在半空留下一道璀璨的光尾。
巨劍斬下。
流碧一歎,靈犀出袖,點在妖龍劍鋒。
一片圓形綠幕在靈犀劍尖生成,抵住妖龍不斷壓下的光焰,兩者頓成僵持之局。
而這時,黑刀動了。
他只做出前傾的姿勢,流碧已有所感,身體猛然崩緊。每塊肌肉都崩得有如鋼鐵般緊密,可即使如此,流碧仍感到背心處泛起一絲冰涼。那是修羅界的風,吹進身體裡的感覺。
黑刀再出現時,斜撞進地面的戰場。大地崩裂,爆起煙龍沖天,至少有十來名天之永夜的士兵直接給黑刀這一撞撞得飛灰湮滅,而上百名天羅則朝四周飛跌拋起,吐血不止。煙塵中,黑刀持刀站起,一滴滾燙的血液,就這麼滴在他的臉上。
血是流碧的血,一道仍停留在半空的金色刀光和流碧錯身而過。流碧後背開裂,不但鮮血直流,甚至骨椎也給黑刀這記「一閃」斬得有些損裂。流碧吃痛之下,頓時分神,靈犀劍尖的綠幕閃了兩閃,宣告消失。
劍臣大笑。道:「流碧。你死定了!」
妖龍帶著噴吐不定的光焰沒入流碧胸口,流碧朱唇輕啟,噴出一口碧綠色的鮮血。他猛咬貝齒,伸手一指,靈犀電閃沒入劍臣左肩。左肩立時炸成粉碎,劍臣悶哼,一腳重重踩在流碧腹部。把流碧一腳踢向下方戰場。
雖左肩盡碎,左臂無力垂下,但劍臣仍手執妖龍,哈哈狂笑。
撲!
流碧摔到了地面,在他的胸口上出現一道尺許長的傷口。傷口並不大,但附近卻染著石灰般的顏色。而且這道灰色還不斷擴展開去,那是妖龍附帶的腐蝕異能開始奪取流碧的生機。流碧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若被普通的劍穿胸而過,流碧也能夠雖傷不死。然而劍臣這一劍,不斷刺進他的胸口,更重要的是,劍上附帶妖勁盡斷了流碧一身生機。
流碧睜開鳳眼,看著天空。天空上。那道前往人間的通道顯得那麼遙遠。流碧舉起手,想要去觸摸那片通道散發的光。卻只觸到了空氣。
「人間啊…七夜大人,我恐怕是去不了了……」流碧苦笑,再咳出一口血。血漬裡,帶著觸目驚心的灰!
恍惚中,一幅畫面出現在流碧的腦海裡。
那是當年流碧親自在永夜宮上栽下一棵吞風竹時的情景,吞風竹是修羅界一種奇異的植物。它不像吸血杉般能夠吸引生靈來聚,進而吸血噬肉。吞風竹是一種脆弱的植物,它沒有任何攻擊的手段。可同時,它又是最堅強的植物。吞風竹通常生長在山峰之巔,每當烈風捲過,吞風竹竹身上千萬個細孔便會拚命吞納烈風。修羅界的風長年不息,那些死去的生靈,或正在死去的,它們身上的靈力妖能,又或血肉碎屑有可能被烈風捲去,帶往運方。
這丁點東西在其它生靈眼中不屑一顧,但吞風竹便是依靠風中這麼微弱的「養份」努力活下去。
流碧喜歡吞風竹,不但愛它的秀美,更愛它的堅強。
流碧還記得,當時載下那棵吞風竹時,背後響起了七夜的感歎:「流碧,修羅界確實不適合你。你有著這個世界所欠缺的溫柔,可這個世界只容得下殘暴和血腥。」
流碧立起,淡淡道:「流碧除了生在此界,還能去哪?」
「人間啊。」七夜昂首,看向天際:「那是一個海納百川的世界,能夠容得下善惡,自然,也能夠容得下你。」
「人間?流碧不知道,還有這種世界存在。」
七夜淡淡道:「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人間看看。」
畫面斂去。
流碧苦笑,道:「七夜大人,流碧辜負你的重托了。不過……」
「我雖去不了人間,也不會讓劍臣又或其它帝王影響您的大計!流碧,去了!」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流碧五指收攏,往虛空一抓。立時碧光來聚,不斷在流碧的掌中形成一個白皙的面具。
手抓面具,流碧猛往自己臉上扣去。這面具似是活物,一觸流碧,邊緣處不斷沸動,拚命地融入流碧的血肉裡。當面具完全遮住流碧的臉孔後,兩道腥紅的線跡自眼眶處往下延伸,直沒於邊緣處,如同兩行血淚。
下一刻,流碧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
尚在狂笑的劍臣,人在戰場上的黑刀皆同時色變。當他們找到流碧的身影時,卻見這伽羅從地上爬起來。流碧猛地扯開身上的衣服,只見和面具同種材質的甲胃在流碧身體上形成,如同他第二層皮膚般。同時,流碧的手和腳亦發生了異變,手指腳掌拉長,形如獸爪。同一時間,伽羅背後噴出兩道血泉,血泉中,有骨骼瘋狂生長,並形成如翼般的構造。只是這兩片骨翼之上,卻未曾有半片羽毛,只有骨架間形成薄薄一張透明的肉膜。
當骨翼生成,流碧胸前被劍臣一劍所賜的傷口猛地朝兩邊張開,有圓形的物體不斷掙扎著從流碧體內冒出。最後,圓球一滾,竟眼出眼珠來。一顆大如頭顱的眼珠就這麼嵌在流碧的胸口,正不斷滾動著打量四周。
流碧再叫,他臉上的面具又生變化。那一雙眼眶的面具處突然生出無數扭動的黑線,黑線交錯於眼眶上下,並將眼睛不斷拉合。流碧不斷搖頭,彷彿在掙扎著什麼。但最終仍是徒勞無功。當一雙眼眶被黑線全數縫死後。流碧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就這麼站在大地上,骨翼低垂,了無聲息。
「瘋了…瘋了嗎?流碧,你竟然甘願斷去自己後世輪迴果報,轉生成夜叉?」劍臣渾身顫抖,眼瞳深處冒出源源不絕的懼色。
聽到「夜叉」二字,黑刀也心為之一沉。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可卻聽得出劍臣語氣中的沉重。
黑刀自然不會知道夜叉是什麼,夜叉的存在,只有像劍臣這種十方天羅首席的人物,以及五帝四王才會知道。
在佛教經典中,夜叉是護法鬼神之一。可在修羅界裡,夜叉卻是一種近乎禁忌的存在。
傳說。當修羅褪去面具之後,便會晉級為伽羅。然而如果伽羅重新戴上面具,又會如何?在修羅又或天羅時,面具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封印,一種枷鎖。可如果已經面具全去,又重新戴回,則代表著伽羅甘願捨棄一切。永墮魔道。徹底轉生為另一種生命。那就是沒有任何理性,只為殺戮及戰鬥而存在的夜叉。
修羅界的歷史上。在七夜等人統治修羅界的漫長時間中,曾經出現過一隻夜叉。那是繼四王出現後的第十名伽羅,當時,劍臣又或流碧還只是天羅。這第十位伽羅並不願意像暴土等四王奉五帝為尊,他發動了一場戰爭。
毫無懸念,這場戰爭以伽羅的敗北告終。然而故事並沒有到此結束,反而只是個開始。那名伽羅重新給自己戴上了面具,化身成無人能敵的戰鬼。那是繼無面者戰役後,對修羅界而言無異於另一次滅頂之災的戰爭。在和夜叉的戰鬥裡,包括七夜在內,五帝暫時拋開成見聯手禦敵,才將那頭夜叉斬殺於及天峰下。
可這場戰爭,整個修羅界知道的生靈卻寥寥無幾。五帝四王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洩露出去,於是知道夜叉存在的,僅限有有數的幾人。事後七夜以夜叉殘留的血液為引,推斷這伽羅的後世因果,得到的卻是虛無。由此可知,轉身為夜叉後,雖戰力高漲,可犧牲的,卻是理性及所有果報。
若非瘋狂之人,雖願捨棄輪迴果報只換得一時戰力。何況,當夜叉出現,已經代表著原本那個伽甸的消失。
便如此刻,這修羅界中再無碧流此人。有的,只餘戰場上這頭夜叉。
靈犀低鳴,似乎在呼喚著已經消失的主人。它飛到夜叉的身邊,不斷旋轉著。這時,夜叉抬起頭,伸出右手虛托靈犀,那姿勢竟和流碧一般無異。突然間,夜叉尖嘯,面具上裂開一道口子,如同夜叉的嘴巴。夜叉捉住靈犀,當既往嘴裡送去,裂口重合。可陣陣咀嚼之聲,卻從夜叉面具下響起。隨著它做出一個吞嚥的動作,靈犀竟給生生吃進了肚子裡!
靈犀被吃下後,夜叉的右手透著青幽碧意,那猙獰獸爪忽爾合聚,拉長,形成一把通體青幽的長刃。夜叉胸口那顆眼珠凝視這把長刃,彷彿想起了什麼。突然眼珠轉動,直直地盯向了劍臣。夜叉再叫,背後骨翼大張,竟似向劍臣宣戰。
劍臣笑了,只是笑容十分勉強:「流碧,即使轉生成夜叉,你還記得我嗎?那就來吧,就讓我再殺你一次好了!」
彷彿聽到劍臣的話,夜叉身體下蹲,瞬間,它已經消失在原地。
好快!
劍臣瞳孔大張,在他的眼瞳深處,夜叉的身影時隱時沒,便連他也無法捕捉到這頭戰鬼的動作。而落在黑刀眼中,卻見一道沖天綠光瞬間和劍臣交錯而過。劍臣只勉強來得及用妖龍護休,卻聽噹的一聲,劍臣被夜叉巨力撞得狂飛了出去。而這時,夜叉在半空一個盤旋,右手異變的長刃前指,拉出滔天綠濤再次朝劍臣沖襲而去。黑刀心頭狂震,眼下這頭夜叉,簡直就是一把人形的靈犀!
只是和流碧使用的靈犀不同,夜叉版的靈犀根本無需回勁。它不斷在空中拉出道道綠濤,來回迂繞地攻擊著劍臣。劍臣置身於無邊綠濤裡,只餘單手的他擋得異常辛苦。流碧轉生成夜叉後,換來的是劍臣無法跟得上的速度,以及遠超劍臣的狂暴力量。那滾滾波濤繞著劍臣不斷攻擊,劍臣就如同置身於一片怒海之中不能自己。只能勉強守著身前三尺之地,可每擋一次,便會給綠濤扯得東搖西擺,轉眼已經被夜叉殺得潰不成軍。
又是一記衝撞,劍臣只覺天旋地轉,卻是給夜叉撞得身不由已地飛起。等他定住身形時,四下張望,空中卻失去夜叉的身影。
「小心後面!」
地面突然傳來黑刀示警,劍臣當既毫不猶豫,妖龍噴吐著光焰轉身便斬。
然而光焰掃過,卻只掃到了空氣。
這時,劍臣聽得背後一聲怪笑。他不及反應,全身便突然一震。
劍臣愕然,低下頭,看著一截從自己胸口處沒出的刃鋒。這個位置,正好和他賞流碧一劍的位置一般無二。
半空中,黑刀只見夜叉閃身出現在劍臣身後。這怪物一劍插進劍臣背心,而整個人都則蜷縮著身體,如同一顆肉球般掛在劍臣身上。此際,夜叉背後骨翼大張,這怪物立時帶著劍臣朝地面直直撞下。只見一道清晰煙跡貫下地面,一圈圈音爆在煙跡四周綻放,彷彿朵朵怒放的白蓮。
地面在下一刻猛然震動,噴起泥沙無數,煙塵皚皚,擋住了黑刀的視線。但在黑刀的感知裡,劍臣的氣息直線下降,最終消失不見。
這時煙塵裡響起一聲歡嘯,震得塵煙四散,卻見原先平整的地面陷下一個巨大的圓坑。夜叉正站在圓坑的中心抬頭狂嘯,而在它的腳下,劍臣倒趴於地,雙眼大張,眼睛裡充滿不可圍住的神色。而他的背心處,血正泊泊流出。但不多時,劍臣渾身染上了灰稿,轉眼化灰而去,只在地面留下一灘血跡,成為他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黑刀苦笑,流碧捨棄一切,孤注一擲換回來的,竟是如此可怕的力量。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