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在火之虛形中隱隱若現,然而火浪並無法模糊曾不讓的感知,他清楚地看到陸謙,包括他身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看到陸謙,就讓曾不讓想到自己的過往。
在自己的親弟被極意門中的弟子所殺後,曾不讓費盡心機才找到這個神秘的門派,跟著以大無畏的精神拜在陸謙門下。直到曾不讓的霸煌槍大成,他當既擊殺了那名殺死其兄弟的兇手,跟著反出極意門。
如此種種,彷彿流水般掠過曾不讓的心田。往事從沒像這一刻般清晰,而所有的影像,最終卻匯聚出陸謙的身影。
這一刻,曾不讓突然生出明悟。他從反出極意門後,等的就是此刻,等的就是陸謙向他出手的這個時候。
他知道若捱過這一槍而不死,自己將能夠在槍道上邁出重要無比的一步。
「來吧!」曾不讓大吼一聲,霸煌槍前指,由他所凝聚起來的火之虛形不像陸謙般籠罩近百米的範圍。反而形如一道火路,自曾不讓的腳下起,一直朝陸謙的所在延伸過去。
即使以陸謙的火之虛形,也無法掩蓋曾不讓的光芒。
當曾不讓的火路即將漫延至陸謙腳下時,這魔門宗師動了。
陸謙以曾不讓所不能夠理解的方式,身影詭異地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他不知道何時到了曾不讓頭上十米的高空。
霸煌槍在陸謙手中微微顫動,嗤嗤聲響中,槍勁四溢。
曾不讓如同沉浸在一個無法醒來的惡夢中般,他驚駭的發現,自己的意識完全無法跟上陸謙的動作。他才剛來得及捕捉到陸謙的身影時,陸謙手中的長槍突然爆開,化成漫天槍影落下。
整個世界彷彿消失了,曾不讓的雙眼中,只有那點點赤芒。
這萬千赤芒中,彷彿每一點都是陸謙的全力一擊;又彷彿陸謙真正的攻擊,只藏身於這萬千赤芒中的某一點中。曾不讓再無法分得清這其中虛實,陸謙的一擊,已經揉合了霸煌槍的形與意。
形意共存,虛實難分。
這才是真正的霸煌槍!
曾不讓不愧是天生悍勇之人,面對這十死無生的絕境,他也不打算放棄。
手中長槍移至身後。
立時,曾不讓手中的霸煌槍消失了。
漫天赤芒微微一滯,皆因為陸謙摸不準曾不讓的長槍會從何種角度攻出,因此生出了本不該有的破綻。曾不讓立時察覺,大吼一聲,長槍自左邊腰眼處標射而出,直取赤芒的中心點。
萬千槍影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這種如同變魔術般的手法讓曾不讓立時失去了目標。彷彿全力擊打在空處般的感覺讓曾不讓難受得要吐血,而萬槍歸一的霸煌槍在陸謙手中,槍勢非但不見削弱,反而變得更加凌厲。
在曾不讓看到它的瞬間,陸謙的槍已經和曾不讓的霸煌槍絞擊在一起。
曾不讓魂飛魄散。
但半晌後,卻沒有預料中驚人的槍勁傳來。更奇怪的是,眼前的陸謙消失了,而他則傻傻地作出一槍朝天上捅的姿勢。
曾不讓收回了長槍,旁邊狄征兩人正用古怪的表情看著他。在狄征他們看來,陸謙壓根沒有動作,而曾不讓卻像是被無形的敵人攻擊,竟然朝著天空刺出了一槍。
看著狄征,看著山坡處壓根沒動一動的陸謙。曾不讓終於知道,陸謙並沒有真正出手過,剛才只是純憑精神意志朝他攻出了一招。
曾不讓皺眉道:「陸宗主,你就這麼小看老曾麼?先讓老曾在精神世界裡看上那麼一眼,再打算真真正正地攻出一槍?」
「你以為憑陸某人的身份,以精神攻出一招,和實實在在的出手有什麼分別?」陸謙斥道,聲音又轉柔說:「剛才那一招星火燎原可看清楚了?那是霸煌槍的最強一擊,形意共存,虛實難分。千萬點星火中,你又分得清哪點是真,哪顆是假。而當你去分辨它時,只要其中一點落在你的身上,也足夠叫你萬劫不復。」
曾不讓恍然大悟,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一招叫星火燎原了。可以想像,那難分虛實的萬千赤芒,只要其中一點落在身上,便足夠生出燎原大能。而切身體會這一招厲害之處的曾不讓,假以時日,定能悟通悟透。
「陸宗主何以如此便宜我?」曾不讓皺眉問道,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陸謙收起了霸煌槍,厲害至極的火之虛形立時消失,山道又恢復了那冰冷的氣息。
這魔門宗師負手而立,淡淡道:「我就要去挑戰七夜了,這一去生死難料。若我不把星火燎原傳給你,豈不叫這霸煌槍絕藝從此在陸某手中斷絕。而我極意門中,也只有你這個反出師門的不肖徒弟讓陸某看得上眼,否則你以為為何我到了現在仍未出手清理門戶?你又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你是為了復仇才拜入陸某門下?」
「若不是在你曾不讓身上看到可傳我極意一門薪火的資質,陸某早在你殺死同門,反出師門之前一槍殺了你了!哼!」
陸謙重重一哼,聲如悶雷,直打在曾不讓心中。曾不讓心神激盪,終不由跪倒在這惜長憐長的魔門宗師跟前,低聲喚了聲:「老師。」
「你終肯叫我一聲老師了麼?」陸謙臉色一冷,隨後如同寒冰融化,臉上又露出了笑容:「起來吧,把霸煌槍最終的一式傳給了你,陸某心無掛礙,總算可以安心地會會那大敗莫言的傢伙了。」
「老師。」曾不讓再喚。
陸謙卻猛地打斷他的話:「別婆婆媽媽作那女兒態,陸某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拖泥帶水。所以陸某在發出挑戰的同時也解散了極意門,即使陸某不幸戰死,也不讓七夜得到我極意門的力量。但若陸某戰死,你須得給我找個地方老老實實地躲起來,將來再找個好傳人,將我極意門的絕藝傳承下去。」
「莫言新敗,七夜以為憑此可震攝天下。可笑,我陸某人偏要讓他知道,即使我聖門六道余子無不懼他,陸某卻是不懼。大丈夫在世若不能轟轟烈烈的活一場,卻要屈躬卑膝地像狗一樣活著,那有何快樂可言?」哈哈大笑中,這魔門宗主微一轉身。身形閃爍,卻已經消失在坡道之上。
不止曾不讓,連狄征和安逸軒幾人也為這魔門前輩那率直的真性情深深震動。至此方知,為何正道七派千年薪火不斷,魔門仍能夠與其分庭抗禮。只要魔門六道裡多出幾個像陸謙這樣的人物,便足夠讓七派的宗主們大叫頭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