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聽劉惠問話如此直接,神情黯然,繼而傲然道:「劉副盟主,雖然呂布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呂布不義,出賣舊主以求榮華之事,我田豐不屑為之!」
田豐的態度讓劉惠有些意外,他以為自己識破了田豐此番前來的目的,便急不可耐地等待田豐送出假消息,他好將計就計,誰知道田豐竟然擺起譜來,一霎那間劉惠簡直要認為田豐不是假投降而是真投降。
田裕站在一旁,沖劉惠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哈哈大笑著打著圓場:「副盟主,兄長,此地非講話之所,請入內一敘。」
田裕擺出了台階讓劉惠下,劉惠便不怒反笑道:「哈哈,是我疏忽了,元皓,你此番前來,我們應該給你接風洗塵才是,至於軍國大事還是放在日後再行商議吧。」
雖然在軍營中,劉惠等世家貴族還是不改往日的奢華氣派,如袁紹袁術兄弟在討董聯盟時期置酒高會一樣,劉惠等世家人物在此次討呂聯盟時期,他們照樣攜帶舞姬、美酒,在作戰間隙尋歡作樂,田豐此番前來,那些舞姬美酒又派上新的用場。
劉惠招來幾個之前曾跟田豐交好的叛亂世家家主,給田豐接風洗塵,當場晚上說好是只談風月不談國事,但過了沒多久,田豐就有些暈沉沉的,說話顛三倒四,還摸著舞姬的大腿上下其手,田裕等人接到劉惠的示意,開始誘問田豐一些呂布軍中的情報。
田裕嘿然笑道:「兄長。呂布在滏水南岸佈置了多少兵力,看上去好像有十幾萬人馬啊。」
田豐把手從一個舞姬雪白的酥胸上抽出來,往空中不屑地一揮:「呂布最愛故弄玄虛。他紮了十幾萬人馬的營寨,其實人馬只有六萬,還不足世家盟軍的一半!」
田裕跟劉惠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田豐喝多了酒以後的樣子跟往常非禮勿視的道學模樣判若兩人,他們現在很難確定田豐的話是真還是假,劉惠只好示意田裕繼續發問。
田裕又笑問道:「兄長,那呂布到底是怎麼打算,一直就守在滏水南岸嗎?」
田豐飲了許多美酒,滿臉通紅,嘿嘿一笑道:「怎麼會呢,他呂布是最崇尚進攻的。而且他知道幽州并州那邊有十幾萬世家聯軍要來邯鄲,他守在那裡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準備就從明天晚上開始強渡滏水。」
田裕將信將疑地望了望劉惠,劉惠不置可否地示意田裕繼續問下去。
田裕只好繼續問道:「兄長,那呂布準備從那個渡口過河?!」
田豐的手掌從一個舞姬濕漉漉的下面抽出來,放在鼻子上聞聞,呵呵笑道:「好香好香。呂布想用聲東擊西之計瞞過你們。在最上游的兩個渡口發起佯攻吸引你們的兵力,最精銳的人馬會從最下游的渡口搶渡過河,然後猛攻你們的側翼。」
田豐又在舞姬的服侍下,飲了幾樽酒,就酩酊大醉。
劉惠和田裕走出大帳。田裕皺起眉頭:「副盟主,您相信田豐所說的嗎?」
劉惠瞇起眼睛,冷冷一笑道:「我信!」
田裕大吃一驚:「那田豐舉止言談都大異以往,特別是他喝了酒以後,行為放蕩不堪,與以往判若兩人,他說的話您怎麼能信呢?」
劉惠嘿嘿一笑道:「田家主,你說什麼樣的說謊最高明?」
田裕被劉惠的回話給迷惑住了,他愣了一會兒,遲疑地答道:「能讓別人信以為真的謊話最高明?!」
劉惠搖搖頭,嘿嘿笑道:「非也,非也,最高明的說謊是把真話說得跟謊話一樣!你難道沒覺察到嗎,田豐的異常舉動都是在努力地把我們誘導到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我們若是不相信他所說的,從他所說的反面去佈置兵力,才是真正中了呂布的圈套。」
田裕恍然大悟道:「是啊,從他之前的兵力佈置也能推算出來,他手頭的人馬不可能超過八萬,最下游的那個渡口最適合搶渡,而最上游的渡口處河水最為湍急,船隻放下去很快就被沖走,非常不利於渡河,除非呂布腦袋有毛病,否則他不會從那裡強渡。」
劉惠嘿嘿一笑道:「傳令下去,在最上游的兩個渡口放置一萬人馬,在最下游的那個渡口外安置十萬人馬,呂布頂多派出五萬人馬強渡下游渡口,我們世家盟軍以十萬之眾對付他五萬疲憊之師,必勝無疑!」
大概快到了五更天,黎明即將破曉,田豐從世家盟軍的營帳裡悠悠醒來,推開纏在他身上的舞姬赤露的**,高聲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田裕的副將跑進帳內,一臉慇勤地問道:「田先生,您有何吩咐?」
田豐大大咧咧地揮著臂膀:「快些送我回去,不能讓呂布知道我來到這裡。」
那副將趕快跑去稟告劉惠和田裕,田裕一直嫉恨這個族兄,想在大破呂布之後把田豐剷除,劉惠卻陰笑道:「若是我們將田豐留在這裡,呂布就會知道他的計策破滅了,就會改變戰術安排,到時候我們就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哪個渡口用兵了,還是把田豐悄悄送回去吧。」
田裕雖然心裡很憎恨田豐,但他不敢違抗劉惠的意思,只能派人將田豐悄悄送走。
田豐回到滏水南岸,看身邊沒有可疑人跟隨,便東轉西轉地轉回呂布的中軍帳。
呂布、郭嘉、沮授、賈詡早就等候在那裡,呂布聞到田豐身上的酒氣和脂粉味,哈哈大笑道:「元皓,美酒佳人,你昨晚享受到了!」
田豐搖頭歎息道:「主公,美酒佳人對您是享受,對屬下確是難受,逢場作戲如坐針氈,幸得那劉惠看出我是在引逗他不相信我的話,總算不虛此行。」
郭嘉和沮授都鬆了一口氣,呂布卻皺起眉頭問道:「若是劉惠認為你是通過故意誘使他不相信實際上是在誘使他相信呢,他就會衝著你的話反著理解,若是那樣,我們就會被動地陷入他的包圍之中。」
田豐搖搖頭,微微一笑道:「主公,您沒見過劉惠那人,那人雖然腹有良謀,卻智遲,考慮問題只會動轉二下腦筋,不會轉第三下,何況我說得半真半假,我們中央軍確實只有六萬多人,我們確實知道他們幽州、并州世家叛軍即將來到邯鄲,我們確實是今天晚上強渡滏水,只要他相信這幾點,他就會相信那最後一點。」
郭嘉亦笑道:「主公,說謊若說得高明,就要大部分是真小部分是假,說了一百句,九十九句都是真的卻有一句是假的,那一句假的就足夠致命。」
呂布點點頭:「只要他們這樣繞來繞去地相信了元皓的話,那麼他們的大部分兵力肯定會安排在最下游的梁期渡口,放置在最上游武始渡口的兵力就會很少,我們就可以在武始渡口用兵,梁期渡口距離武始渡口有四十多里地,等叛軍反應過來,我們早就過了滏水,甚至已經兵臨邯鄲城下。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等多做觀察,再行進軍。」
呂布現在手裡有精心打磨而成的水晶望遠鏡,站在高處,往對岸望去,即可知道冀州世家叛軍的一些虛實,若是劉惠如呂布所擔心的那樣腦筋多轉了一圈,識破了呂布田豐真正的計謀,呂布就會當機立斷取消這次戰術安排。
熟悉當地地形的沮授一臉憂色道:「主公,武始渡口那裡水流異常湍急,丟下一塊浮木馬上就被沖走了,根本挺不住,兩堤岸又高,實在不宜搭建浮橋過河,那我軍該如何強渡過去呢?」
呂布也止不住皺起眉頭,這確實是一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關鍵問題,無法搭建浮橋,精銳騎兵過不去,就無法在隨後的戰鬥中鎖定勝局,該如何是好呢?
賈詡在一旁嘿嘿一笑道:「主公,咱們軍中不是設有專門的工兵嗎?修橋鋪路的事情應該問詢他們啊。」
經過在討伐董卓時期強渡汜水時的蹩腳,呂布決定在軍中特別設置了一個兵種,稱作工兵,專門負責修築道路、架設橋樑、開設渡場、排除障礙物、開闢通路、保障部隊順利開進、快速展開,還負責搭建營寨、構築指揮所、保障己方隱蔽安全和指揮穩定,還負責在敵方進攻的主要方向埋設陷阱、設置障礙,阻滯敵方機動,並實施破壞作業,為己方掃清道路,還負責對重要目標實施偽裝,設置假目標,迷惑敵方,還負責構築給水站,保障己方部隊在野戰條件下的供水。在平時的時候,工兵主要承擔永久性軍事工程的建設,如稜堡、烽火台。
呂布設置的工兵跟後世稍微不同的是,中央軍的工兵更像是後世的資深工兵或工程師,負責技術指導指揮,基層工兵則有除輜重兵外的其他輔兵擔任,負責具體實施。滏水南岸大營這七萬人馬裡面暫時只有三百多個工兵,他們還分別兼領每個隊的副隊長,算是輔兵的頭目。
現在中央軍的工兵總頭目是一個呂布又熟悉又覺得意外的人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