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枴杖一下下敲擊在地板上,一位耄耋老者,佝僂著身子,在一個少年的攙扶下,走進室中。臉已衰頹的有些恐怖,唯有一雙眸子,還顯得清明。
李青山從未見到過衰老到如此境地的人,相信若非築基巔峰的修為,他早就化作底下一堆白骨。
「老朽褚師道,見過諸位道友。」褚師道一手撥開少年的攙扶,一手鬆開枴杖,向眾人行禮。
眾人紛紛起身還禮,縱然黃土翁也沒法再以長者自居,放下手中的煙袋,對柳長卿道:「你竟將褚大師請來了,難道是褚大師要做這家主嗎?」
褚師道,並非籍籍無名之輩,在整個如意郡都大有名氣,一手丹青妙筆,無人敢不歎服,能得他一幅畫作,是件極為榮譽的事。不過聽聞其大限不遠,早已封筆,隱居泉林,沒想到竟會出現在這裡。
「不瞞諸位道友,老朽的已然是命不久矣,不敢久占家主之位,到了那時候,將由小徒接替此位,丹青,還不給諸位前輩行禮?」
眾家主方知,褚師道此番前來,是為了提攜他身旁這個清秀少年的,看其年紀,也就十七八歲上下,但一身修為,已是煉氣十層,絕對當得上「天才」兩個字的評價。
早就聽聞褚師道收了一位關門弟子,十年不出,便是為了調教此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沒有什麼異議,這樣一位人物,肯入住清河府百家經院,增添一個畫家,乃是百家經院的榮耀。而且聽聞其座下,尚有許多非親傳弟子。更可補充百家經院的實力。
又增添了一個席位。排在劉川風下首,能夠佔據上風,劉川風這輩子恐怕只有一次機會了。
但是。雲虛島的歸屬,卻沒那麼簡單能夠決定。
劉川風聽到自己的根基將要被奪,也急了:「雲虛島。千百年來,一直是我小說家的島嶼,仔細修整維護多年,難道有點過錯,就要剝奪嗎?這也太不講道理。」
各家家主,也出現了一些分歧,但當然不是因為劉川風這個廢柴,而是因為他身後所站的李青山。
李青山雖因此次的經歷,而自嘲了一番。但在眾家主眼中,他是個真正前程廣大的天才,無論是修行的速度。還是戰鬥的力量。都是無可挑剔,昨日更是得到那位的親自召見。這樣的人物,不是可以隨意輕慢打壓的。
柳長卿作色道:「非此一事,你過去寫的那些腌臢東西,你自己心裡清楚。」
一念大師道:「這樣怕是不妥,劉家主的行事,雖然一直不為我等所接受,但在這半年以來,不但不再寫那些淫穢之書,而且將以前所寫的書,也都回收銷毀,可見其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過能改善莫大焉,柳家主還是三思吧!」
劉川風感動莫名的道:「謝謝大師為在下分辨。」現在再沒有人比他更愛惜風月主人這個名號,在領悟了小說家的正道之後,自覺自願的將所有書都召回。
一念大師瞥了一眼小安:「這都是你自己的功勞。」
「貧道也覺得褚大師,不該如此急切的想要鳩佔鵲巢!」邋遢道人亦開口,少有的支持一念大師。一個將死之人,還來我百家經院,耀武揚威,實在可惡。
出乎柳長卿的意料,就連王樸實、韓安軍,都提出了異議,五大家家主,竟然有四個都不同意他的看法。
無論褚師道名氣多麼大,修為多麼高,但仍是一個「外人」,一來百家經院,就要鳩佔鵲巢,極易引起排外的心理。
李青山與這幾位的交際,也起到了極微妙的作用。從他來到小說家之後,再加上劉川風自己的努力,不知不覺間,小說家的風評,確實在一點點扭轉著,雖然還是爛泥一堆,至少值得一扶。否則誰失心瘋了,替原本那個寫黃書的傢伙說話。
褚師道道:「老朽不知,一家之主,何時可以讓煉氣士擔當?更不曾聽聞,何時一家之內,可以只有一名弟子?」
劉川風啞然,修為,永遠是一個修行者最重要的評價標準,這也是他最大的短板。
「我用不了多久,就能渡過天劫。」
褚師道道:「用不了多久,老朽也要歸去了,早就聽聞小說家變化神奇,能夠弄假成真,偏偏我畫家亦有此能力,不若相較一下,以決定雲虛島的歸屬。」
劉川風怎敢與一個築基修士較技,便要推脫。
「我不會以大欺小,家主也不好於人前相爭。」褚師道的目光忽然轉到李青山身上:「這位便是你的弟子吧!」
「在下李青山,見過褚大師。」
「早聞你能征善戰,煉體術驚人,可敢與我這徒兒,較量一場?」
「不知要如何較量?」李青山望了一眼褚丹青。
「畫與小說,皆是雅事,畫師與作者若是以拳腳相毆,未免太俗。不若可以隱身幕後,憑虛為實,我徒兒出一畫,你出一書,讓畫與書中人物,分一個高下,你看如何?誰贏,雲虛島便歸誰家所有。」
這樣的比鬥,縱然連在場的各家主都是聞所未聞,卻又覺得褚師道,太不將他們的看法放在眼中。
劉川風向李青山使使眼色,讓他拒絕,現在有這麼多家主支持他們,還賭鬥個什麼勁兒。
李青山本也沒有答應的意思,若要比武決鬥,別管這褚丹青是九層還是十層,他都有自信,但這種比法,他可是全無把握,這老頭現在對他有一些瞭解,想出這上駟對下駟的花招,他怎麼可能中計。
「若是如此,還不肯答應,老朽唯有不顧顏面,上書如意郡百家經院,請廢清河府小說家!」褚師道的枴杖,在地上用力一頓,顯出不可更改的決心來。「只是如此行事,未免太俗,老朽不願如此。」
所有家主都知道褚師道為何如此有恃無恐,褚師道此言絕非危言聳聽,他本就來自於如意郡城,想要發動關係,想要廢掉這個煉氣士當家主,以及只有一個弟子的小說家,最重要的是,在座的各位家主,還曾聯名上書,說不得褚師道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成事。
這時候,他們總不能再聯名請保小說家吧!
劉川風啞然失色,褚師道的影響,他也是瞭解幾分的。眼家剛剛踏上正軌,正在發展之中,若真被廢了家,豈非前功盡棄。但要他放棄雲虛島的「祖業」,也是萬萬不能,求助般的望向李青山。
李青山道:「好,我可以答應,然則小說家之道,不比畫家援筆揮就,需要時日推廣,收集願力,方可弄假成真,我可以出一書,但至少要一年時間來傳播四方。」
「一年,太久了。」
「總之是需要時間,若是褚大師不肯答應,那也不必比了,請上書如意郡,廢我小說家吧!」
最後經柳長卿調節,定為六個月時間。
褚師道也有顧慮,鳩佔鵲巢,已惹得眾家主不滿,若是使出更激烈的手段,怕是要犯眾怒。他之前對小說家的底細,已經有了一番深入的瞭解。
李青山現在已著一書,但這本書,寫的是虛幻的江湖事,絕無可能與丹青的畫為敵,那樣就唯有重新著一書,少說也得幾個月時間,縱然著成,也不夠時間流傳開來,收集不來足夠的願力,何足道哉。
聚會散去,褚師道與褚丹青,隨柳長卿去儒家居住。
李青山與劉川風回到雲虛島,商量對策。
劉川風大急:「哎呀,六個月的時間,怎麼夠,你答應的太輕率了。」
李青山道:「若不答應,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劉川風道:「趕緊了,我給你研磨,你快寫,罷了,要不我將你那本書改改,趁著還沒發出去。張無忌手持屠龍刀,一刀劈開了光明頂,震驚了六大派的修行者。成昆在少林寺下,埋下了毀天滅地混元霹靂子十二顆,要滅掉眾修士,如何?」
李青山一怔,也不由得佩服劉川風的急智,他一開始還真沒想到這個辦法,這武俠一下就改了玄武了,戰鬥力往上漲了十倍不止。
「那在海外漂流該怎麼改,修行者總不能被困在島上吧!」
「笨啊,九州之外,就是無盡海,你現在去了,也絕對回不來!要怎麼寫,還不是全憑我們小說家雲!」
李青山想了想:「那你改吧!」
劉川風得到授意,大喜,匆匆而去。
李青山搖搖頭,他想的卻是另一個主意,劉川風這個辦法,自然是不錯,但恐怕未必能收集那麼多願力。
在前世,這書先是刊登在報紙上,再經過一部部電視劇的推廣,才能達到如此深入人心的程度,羅馬不是六個月建成的。
就算是改成一刀滅九州又如何,若是願力不夠,再加上大衍神符本身的限制,可能幻化出來,也只能胸口碎大石。
李青山回到房中,展開一張白紙,開始提筆書就,繼續想好的計劃,且做兩手準備。
這些故事當能迅速的匯聚起一股至真至純的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