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白晃正在家裡幫著姥姥劈柴,這也是他每次回家以後,必須完成的功課之一。
一次性多準備一些,這樣在他回到西江後,也不用擔心姥姥還要做這些體力活。
房前屋後,迴盪著鏗鏗的伐木聲,單調,卻異常悅耳。
就在他以為今天又要平靜度過的時候,坡下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卻傳來一聲熱情地問候:「曾婆婆啊,還好撒?我看你身體不錯喔,孫子也回來了嘛!」
白晃抬眼一打量,是鄉派出所的老民警周正武,負責包括楠木坳在內5個自然村的治安巡察工作。這人在基層幹了幾十年,雖然因為學歷和文憑上的短板,沒法得到晉陞,卻練就了一身油滑的本事,在他的轄區裡,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土霸王。
儘管周正武也只是個基層民警,離作威作福還差得遠。
但他和很多手頭上有點兒小權利的人一樣,雖然不會欺男霸女,可是吃拿揩卡的功力,卻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屬於那種不怎麼招人待見,可少了他又不行的角色。
白晃姥姥見到此人,心裡面不住地嘀咕,可也不好冷落了一個轄區主管民警,就趕緊停下手上的活計,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後,笑著招呼:「好好,是周警官啊!來來,這邊坐,我去倒水……」
「不用忙不用忙。」周正武大喇喇一擺手:「就是隨便走訪一下,瞭解點情況,你不用管我!」
話是這麼說,可他走上屋前的空地上後,卻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來,還饒有興趣地四下打量著。
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後,周正武的目光這才落到劈柴的青年身上,像是拉家常一樣:「你是叫,叫白……白晃?沒記錯吧!」
典型的明知故問,其實在上午曾拐子找到他,說有情況要舉報的時候,對於這一家的情況,他大致上就摸了個差不離。
白晃可不知道,自己被人陰了一把,還以為這貨真是下鄉走訪的。
一邊掄著斧子,一邊笑呵呵地點答應:「對的,是叫白晃,周警官真是敬業!你要管轄四五個村好幾千人,還能一個個記住名字,佩服啊!」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些基本素質,白晃還是有的。
周正武哈哈一笑,臉上也是一派謙虛和氣的表情,只不過接下來的問題,就有些變了味道。
「小白……小晃啊,我今天過來是想瞭解個情況,聽說你在西江大上學的時候,還在幫老鄉賣山貨?就是搞那個什麼網上賣東西?」
基層警察雖然不是談判專家,可在實際工作中,也都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技巧。
周正武此刻就在迂迴試探著,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珠子,也如同高速攝像機一樣,全力抓拍著白晃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如果曾拐子的舉報屬實,那沒得說,馬上把這膽大包天的小子,送進局子裡吃兩年公家飯!
而且還能得到上級的表彰獎勵。
就算舉報不實,這小子並沒有倒賣珍惜動植物,自己也要敲打一番,怎麼都要搾點兒好處出來。
德魯伊沒有讀心術,白晃自然也不清楚周正武的真實來意。
但是只聽這人語氣,還有他那四下裡亂瞄的眼神,白晃心裡就全是膈應:「是,有這回事,不過東西都是老鄉拿來的,我就負責幫他們打個廣告,然後郵寄出去……不會這也有問題吧?就是熏臘肉,曬乾的香菇木耳,再還有野蜂蜜。」
周正武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然後起身,走到院落旁邊看了看,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就又回頭:「那我怎麼聽說,你砍樹砍了一顆山桃?還有人看到你抓了娃娃魚和香獐子,帶到市裡去賣?」
山桃樹就是伯樂樹,香獐是林麝,都是國家級的保護性動植物,再加上大鯢,這些罪名一旦成立,沒後台的人就等著享受鐵窗生涯吧。
白晃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實在很是無語,這算什麼?指控一個德魯伊破壞自然?
怪不得自己救了人,也沒什麼自然之力的反饋呢,現在都人心險惡到了如此程度麼?
亮出一個無辜的表情後,白晃撓撓頭:「山桃樹是蟲子蛀空了,我才砍的,這個事村裡人都曉得。至於香獐子和娃娃魚,完全是莫須有,周警官你不信的話,隨便調查。」
這一刻,他的臉上充滿了山裡人的憨厚,以及學生娃的靦腆。
再配合身上的土布衣服,就算直接進片場扮演閏土,也沒有任何問題。
「呵呵,是這樣啊……」
周正武的聲音拖得老長,口吻大有深意,臉上那種基層警察特有的老油子嘴臉,讓人看了就想抽:「舉報人還說,最近你手上蠻寬敞,有這回事吧?你今年還是大三學生,怎麼就這麼有錢呢?」
「什麼時候鄉鎮派出所,還分管轄區居民的財產問題了?我買彩票中獎了不行?」
周正武呵呵一笑,眼睛裡有抓到大魚的興奮:「彩票?我自己就是老彩民,最近一個月,哪個彩票點又中了什麼獎,情況沒有我不清楚的。」
靠!這貨!
白晃這下算是明白了,感情人家有備而來,功課都做足了!
既然是有心找麻煩的,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這才一本正經:「這個錢吧,其實是我協助公安機關,破了個文物大案以後的獎金。」
扯什麼蛋呢!
周正武嗤之以鼻,他現在愈發堅信,這小子的闊綽果然是有問題的。
「既然你沒辦法合情合理地說明財產來歷,那就對不起了,走吧,跟我去趟所裡。」
白晃呵呵一笑,斧頭掄圓了落下,海碗碗口粗細的木墩子,被他單手劈成兩半:「去派出所?沒問題啊,不過周警官你有拘傳證嗎?而且就你一個人執行拘傳,是不是不太符合程序?還有,涉及到珍稀動植物,也應該是森林公安來管吧?」
被劈成兩半的木頭,還在曬坪上晃悠著,周正武的視線落在上面,眼皮也隨之一跳一跳。
剛剛這一斧的風情,讓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狗頭鍘,想到了劉胡蘭,想到了劊子手。
可片刻的驚懼消散後,隨之而來的,是直往外躥的邪火。
周正武雖然只是個小警察,可也習慣了人們笑臉迎送,要是有人敢不在乎他這身虎皮,他一準兒會記恨在心,回頭再找機會送人小鞋穿。
反正治安拘留這個罪名,適用的範圍極廣,**各種不服。
敢威脅警察?待會兒到了所裡別哭就好!
……
白晃搖搖頭,碰上這種無良老油條警察,還能說什麼呢。
只可惜山裡沒信號,要不然,直接把電話打到西江市局裡面,這個世界也就清淨了。
至於乖乖跟周正武走一趟,他壓根兒就沒考慮過。
要是自己家離鄉派出所很近,來回不費什麼工夫,白晃倒並不介意裝逼一把,讓周正武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可去鄉派出所,一來一回同樣得半天時間!就為了裝逼而浪費這麼多時間,傻*逼才會幹呢。
所以他只是杵著斧子,霸氣側漏地吩咐道:「這樣吧,周警官不是懷疑我那些錢的來路麼?你先回去,自己打電話到你們市局問一下,直接報我名字,看看那邊怎麼說。」
臉上就寫著兩個字——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