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燁穿不慣余樊君給他的衣服,雖然外面罩著對襟小衣,可下面卻還是穿著牛仔褲。他走到一處小坡前,解開褲帶正要向坡下淋漓酣暢的傾灑一番,卻聽到下面隱隱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他連忙把已經掏出來的傢伙又塞回了褲子裡,輕輕蹲下身子,仔細聆聽坡下傳來的聲音。
「牛千戶,將軍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好了。」坡下人說話的聲音很小,項燁支起耳朵,費了好大勁才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聽到這句話後他頓時警惕了起來。
這人話音落下之後,牛千戶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這次做的很好,我沒想到那丫頭的衛兵竟然這麼難纏,我們死了好幾個兄弟才把他們幹掉,不過這次肯定會讓項梁對余樊君和朱雞石產生懷疑,只要削了他們這股力量,我們又多了幾成把握能夠戰勝楚軍。此次我來,是將軍要我好好犒賞你。」
「些許小事,本是在下職責,還請千戶大人替在下告知將軍,為他做事即便肝腦塗地,我也在所不惜!只是不知將軍還需要我做些什麼?」剛才說話的人得到誇獎之後語氣中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接著說道。
項燁支著耳朵想要聽清坡下人接著會說些什麼,從倆人的對話中,他已經聽嗅出了陰謀的味道。只聽那牛千戶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沒什麼要你做的了,將軍的意思是不能讓你再留在軍營裡,你必須離開。」
緊接著項燁聽到下面傳來一陣「唔唔」的悶叫聲和窸窸窣窣的響動,過了一會坡下又傳來了牛千戶的聲音:「兄弟,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只是將軍覺得你若回到我們那邊實在不太合適,把你留在這裡又太危險,只有死人才不會出賣我們,一路走好,哥哥我就不送了!」
聽到這裡,項燁慢慢的起身向後退了出去,沒想到在他身後居然有條枯了的樹枝,他一腳踩在樹枝上,發出「卡嚓」一聲響。
踩到樹枝之後,項燁知道行蹤暴露了,連忙掉頭朝佈滿了篝火的營地跑去。
坡下的人聽到響動絲毫沒有耽擱,縱身朝坡上躥了上來,項燁剛回到營地還沒喘勻氣息,有四個人已經站在了他剛才潛伏著的位置。
這四個人穿著楚軍的鎧甲,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只是從身形和與生俱來的氣勢看,他們應該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勇士。
「娘的,我們的事暴露了!」領頭的人顯然就是剛才在坡下說話的牛千戶,他望著遠處的篝火,又蹲下身撿起半截被踩斷的枯枝,查看了一下地上人蹲伏過的痕跡低聲說道:「我們走!」
回到軍營後,項燁並沒有說出他在坡上聽到的那些話,他很清楚知道的越多命越短的道理,剛到這個世界,他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到侵害、努力的活下去,將來尋找機會再穿越回過去生活的時代。
唯一讓項燁感到糾結的就是余樊君,他明知道余樊君會在不久後死去,卻又想不到任何辦法去救他。若是這些只是在書本上看到,他對余樊君的感覺無非是個人名而已,可眼下余樊君卻實實在在的活在他的身邊,而且還像親兄弟一般對待他,項燁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余樊君的死亡。
項梁大軍開拔後,余樊君和朱雞石倒是感到幾分輕鬆自在,他們領著本部兵馬駐紮在胡陵只等章邯領軍殺來再大戰一場。
項燁沒有把聽到牛千戶暗中陷害余樊君和朱雞石的消息說出來,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既然他們能夠在軍營裡安插眼線無聲無息的滅了項清的衛兵,想要除了他這個多事的小人物一定也不是什麼十分困難的事。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像過去看的那些小說中的主角一樣,穿越到異世之後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他始終認為自己只是個小人物,若是非要說他與原本就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比這些人多瞭解幾千年的歷史。
可是人的生命是十分短暫的,幾千年對於一個人來說太漫長了,他穿越到這個時代,頂多只能活過短短的幾十年,縱然他能前知兩千年後知兩千年,可瞭解那些事對他並沒有任何幫助,他只需要瞭解自己活著的這幾十年就夠了。
沒有戰事,項燁也樂得逍遙,被項梁留在余樊君身前之後,他落了個近衛親兵的閒差。余樊君有事也不讓他去做,只是整日裡與他飲酒打渾,期間朱雞石也來過幾次,他對朱雞石的感覺倒不是太好。
朱雞石身量高大,卻長了個老鼠腦袋,兩隻賊溜溜的小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嘴唇上留著兩撇老鼠鬍子,只從外表就能看出他為人並不敦厚。
項燁本不想理會他,看到朱雞石的樣貌他就打心眼裡感到厭煩,無奈余樊君和朱雞石關係卻甚為親近,大大咧咧的余樊君總是愛拉著他與朱雞石一同飲酒,他也不好拗了余樊君的面子,只得勉強作陪。
如此連續過了十數日,這一日仨人又聚在一起,他們並沒有坐在營帳內,而是盤腿分坐在軍營外的空地上,在仨人中間,一隻扒了皮的野兔正架在樹枝上被篝火烤的「吱吱」流油。
朱雞石提著酒罈自顧自的灌了一口,對余樊君說道:「余將軍,我等自從投靠項梁以來,雖說本部兵馬依然交由我等指揮,日前戰勝秦嘉,合併降兵之後你我兵馬又有增加,可我總感到留在這裡你我結局必然淒慘!」
余樊君端著酒罈端詳了片刻卻沒有往嘴邊送,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說道:「朱兄,秦嘉擁戴景駒為王本就遭到全天下反對,你我若是留在他身邊,恐怕此刻已經成了楚軍的劍下亡魂,哪裡還有閒情在此飲酒?況且項梁之侄項羽,力能舉鼎有著千人敵的能耐,與他為敵,我實是不願。聽說項羽與他叔父不同,很是能結交天下英雄,而且為人忠義,將來若是有機會,我等尋個機會轉投他的帳下也不無不可,暫且忍著吧!」
「唉!」朱雞石重重的歎了口氣,把酒罈提了起來,仰著脖子灌了一大口。
在余樊君和朱雞石說話的時候,項燁從來都只是坐在一旁靜靜聽著並不插話,他很清楚即便告訴這倆人不久後他們都要死,他們也不會相信,反倒還會與他產生芥蒂。與其讓倆人對自己有所不滿,倒不如只是默默聽著而不說話。
「將軍,將軍,不好了!」仨人正喝著酒,一個軍官跑了過來,那軍官老遠就開始朝余樊君和朱雞石喊道:「探馬來報,章邯領軍到了栗縣,大將軍命我軍即刻開拔前去阻攔章邯大軍!」
「章邯有多少人?」一聽章邯到了栗縣,余樊君和朱雞石立刻站了起來,余樊君手按劍柄向那軍官問道:「大將軍有沒有增派援軍過來?」
「沒有援軍,大將軍只是命人前來督促我軍向栗縣進發,章邯率領的秦軍人數還未摸清,待查明之後探馬自會來報!」此時軍官已經跑到了二人面前半跪在地上說道。
「稟報個屁!」余樊君罵了一聲,道:「你快去通告全軍,我軍即刻向栗縣進發!」
說罷他轉身對一旁的朱雞石說道:「朱兄,此次我軍先後出發,待我與秦軍交戰之後你再率軍殺到,或許還可勝利!」
朱雞石點了點頭,對余樊君抱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回去整飭兵馬,待余將軍出發之後我再率軍趕上!」
余樊君領著項燁回到軍營之後,軍隊早已準備完畢,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向栗縣進發。
余樊君看了看列著整齊隊伍的軍隊,也不多說什麼,進帳穿好披掛,縱身上了親兵牽過來的戰馬把手中長槍一揮喊道:「將士們,跟我去栗縣殺秦狗去!」
數千兵士在他這一聲喊之後發出了震天的吼聲,氣勢如虹、直衝雲霄。
隊伍出了胡陵徑直朝栗縣趕去,路上項燁一直走在余樊君的身旁,他沒有騎馬,腳下的草鞋穿著又十分不舒服,走了十多里路之後,腳面上就磨出了好幾個血泡。
「兄弟,你怎麼不騎馬?」自從出了胡陵之後,同樣的問題余樊君已經問了項燁好幾次,每次他都以騎不慣馬搪塞過去。
項燁看了看隊伍中那些手提韁繩跨坐在馬背上的所謂騎兵苦笑了一下,他本來就不會騎馬,高中畢業時父親曾帶他去草原旅遊,也是在那時,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騎上馬背卻留下了長久的陰影。
草原上供遊客騎乘的都是性格溫馴、配備齊全的馬匹,縱然是這樣,馬匹在行走時一聳一聳的馬背還是讓他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在這支隊伍中,所有的騎士都只是手中牽著韁繩雙腿懸在馬腹兩側,看起來要比他在草原上騎馬的時候更不穩當,項燁可不敢輕易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