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十八章
這是巴納吉從未想過的一番話。「我要怎麼做……?直勾勾地回望提問的巴納吉,塔克薩回答:「把事情做到結束。」
「結束是什麼時候,你是要我戰鬥到死為止嗎?還是陪你們玩這種沒道理的尋寶遊戲玩到後?」
「這是你該自己去想的。現的你,只是想逃避眼前的困難而已。」
巴納吉的胸口之所以會覺得一陣刺痛,或許是因為他心裡也認為自己有被對方說的部分。這不是能夠簡單承認的事,將目光落冷掉的紅茶上,巴納吉有口無心地低聲問道:「塔克薩先生……你就沒有感到迷惑過嗎?」
「你一直都保持著堅定,完全不會動搖……我實沒辦法變得像你一樣。」
巴納吉無益諷刺對方。靠著刀子般銳利的剛直去劃分一切,即使被迫要接受偶然選下的結果。也依然不為所動。先不管巴納吉自己是否想變成這樣子的人,他覺得若能這樣處事的話,應該是比較輕鬆的。乾脆讓塔克薩這樣的人來當駕駛員,「獨角獸剛彈」還能毫無遺憾地揮出性能才對。自己對任何事都沒有把握,就連區分敵我的方式也領會不到,這樣子根本沒資格拿起武器。巴納吉也不覺得自己會想再拿起武器——即使這樣會讓卡帝亞斯,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失望。
微微地抖了眼皮,塔克薩露出把話吞進口的跡象。預測著應該馬上會有立場堅決的反駁出現,巴納吉再這陣不自然的沉默偷看了對方的臉。康洛伊只短短地窺視過保持緘默的司令臉孔,跟著便立刻將視線轉回巴納吉身上,並且代為開口:「戰場上感到迷惑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只能想著如何去實行任務。隊長也是執行自己應負的責任。所謂的責任便是如此。」
「可是,會有人因此而死?是什麼樣的責任,非得要我去殺人?我沒辦法像你們一樣,可以簡簡單單地把事情分的這麼清楚……」
任務,義務,責任,這些東西聯邦與吉翁兩邊都有,兩邊都可以解析為正義。心裡無處可依,只是保持沉默的話,巴納吉覺得自己似乎會因為恐懼而崩潰,這樣的情緒迫使他一口氣將想說的話哮了出口。
「怎麼會簡單!」眼看放聲駁斥的康洛伊就要起身,他龐大的身軀讓茶几撞出了聲響。比打算制止的奧特糟一步,塔克薩按住了康洛伊,並以冷靜的聲音反駁:「每個人都有自己負起責任的方式。」
「你現的狀況是很容易理解的。因為該負責的對象就近眼前。我指是你那些同學。」
一瞬之前的動搖已消失無蹤,塔克薩冷酷地繼續說道。帶著被人冷不防地講到弱點的心情,巴納吉擠出聲音確認:「你是說拓也和米寂特……?」
「即使回道「月神二號」,他們兩人的立場仍然相當微妙。他們的處置方式會透過我們的報告與心情決定。能夠左右這一點的則是你的行動。」
「你們要怎麼解讀都可以。你處可以改變他們命運的立場。你好先將這點銘記心,再來選擇該怎麼行動。」
講完該講的話之後,塔克薩站起身,康洛伊則跟他的後頭,即使是從制服之上也能看出他們結實的肌肉,兩個人的背影就那麼從艦長室離去了。巴納吉吐出累積而上的歎息,並且交握雙手。「哎,你也別這麼討厭他們。」
「他們的立場就是只能那樣子講話。而且,塔克薩校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他不是沒感情的機械人哦。」
一面以紅茶就口,奧特繼續說。巴納吉稍稍抬起頭,看起對方的臉。
「被命令用單艦攻打「帛琉」的時候……老實說,我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但是哪,塔克薩校這麼說過。他把行動本身看成了救出人質的作戰。」
巴納吉聽不懂對方是說什麼。面對皺起眉頭的巴納吉,奧特露出微笑道:「要救的人質就是你。」
「我們有欠你人情……他還這麼講過。要是沒有塔克薩校的氣魄跟主意的話,就不知道事情會變得怎麼樣了。我不會要你去感謝他,但對他多少有些認同也可以?人所該擔負的責任,塔克薩校都很認真地面對。」
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奧特把茶杯擺回了碟子上。沒辦法馬上找到可回應的話,巴納吉再低下頭。
「怎麼可能不迷惑呢?我並不是喜歡才多繞這趟路,也不覺得本部的命令是正確的。但是啊,跟這些想法擺一起,所謂的責任又是另一回事哪……」
「從本部傳來了好笑的無線電。要我念給你聽嗎?」
這麼說著,當3瑞帝上尉從電腦螢幕抬起臉,並與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看來塔克薩是明顯地講心情表露臉上了,為了掩飾被部下讀出心思的尷尬,短短說道「麻煩你」的塔克薩便與康洛伊雙雙穿過監控室的門口。
「……是。訊者,宇宙軍特殊作戰部。收訊者,服勤於「擬。阿卡馬」之a920部隊司令。對通知1430進行補足。敵方追擊之可能性極大,應充分戒備。結束。」
被不禁露出笑意的康洛伊牽引,塔克薩的嘴角也揚了起來。「真是段令人惶恐又受用的忠告。」聽到塔克薩苦笑著說,加瑞帝才露出了寬心的表情。
「特地來提醒這種不用說也知道的事……是什麼用意呢?」
「應該是有人想阻止我們進行調查。某些人打算早將「擬。阿卡馬」叫回去,好把「盒子」的鑰匙納入軍方的管理下。可是就參謀本部的立場來看,他們也不能完全無視畢斯特財團的要求哪。」
「於是就出了這份派不上用場的警告,要我們依現場的狀況做判斷,是嗎?」
「只是買個保險罷了。籍此來表示他們有設法阻止過。」
塔克薩是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但說著「傷腦筋哪」的加瑞帝卻沒有露出意的舉動。先看過了塔克薩的臉色,康洛伊插進一句:「通知就是通知。也將內容告訴729那群人。」
「按照預定,狀況會2300開始,兩架「洛特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能出擊?」
「是。我們與729的駕駛員都已經開始聽取作戰指示了。「擬。阿卡馬」對則會派出兩架「裡竭爾」。為了以防萬一,機體正實施大氣層裝備的換裝作業。」
「好。我們低軌道執行任務的經驗也不太多。上尉你去聽取這次的作戰指示,好讓部隊間的配合狀況能夠萬全。」
咦?一瞬間塔克薩才訝異地將頭轉回到康洛伊的方向,加瑞帝卻已回道「遵命!」並從座位上站起了身。抱歉哪,經過了眼神這麼說著的康洛伊身旁,加瑞帝走出作為a所指揮的監控室。果然康洛伊也察覺自己的情緒嗎?心情上有一半感覺到扭捏,一半則感謝著老夥伴的用心,塔克薩歎出艦長室累積出來的一口氣。是什麼樣的責任,非得要我去殺人——一邊回想起那陣扎進胸口的眼神與聲音,塔克薩坐到監控室的椅子上。
「為了爭奪「盒子」政府和財團還角力……事情越來越顯得蹊蹺了。」
裝成沒看見塔克薩喪氣的摸樣,康洛伊一邊倒起咖啡。一邊說道。塔克薩則從背後聽到他的話。
「我能瞭解卡帝亞斯。畢斯持想將「盒子」交給吉翁的心情。被只顧自身安樂的政治家。以及攀附於既得權益的財團成員圍繞身邊的話,的確會讓人想將一切攤牌,換個耳邊的清靜。之所以選上「帶袖的」,單純是運用消去法求得的結果。想把世界搞得翻天覆地的徒眾之,還保持有接近軍隊的紀律與組織力的。也只有吉翁——」
「康涪伊,你還記得「甘泉」的作戰嗎?」
打斷了對方話鋒,塔克薩提起別的話題。將咖啡倒進馬克杯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沉默了一會。康洛伊濟出低沉的聲音「我不可能忘掉。」
「我一直到現都還常做那個惡夢哪,夢到殖民衛星開了洞。小孩們的屍體從洞裡飄出來管殖民衛星實際上並沒有被打穿。」
閉上嘴之後,康洛伊動起原本停止動作的手。揮去停頓下來時隨即湧上腦海的記憶。有一股想要早些迎向未來的焦躁從他肩上滲出。那場作戰的時候,塔克薩從「洛特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車長席看見的那道宇宙飛行服背影和對方重合一起。凶險的記憶碎片也從他腦滿盈而出了。
為了收容於戰、戰後劇烈增加的難民,聯邦於2宙域建築了「甘泉」。那是一處將開放型與密閉型的殖民衛星相連一起的難民衛星,兩種衛星不管是建築方式與直徑都互不相同,急就章地建築出的居住環境質量低劣,
正可說是宇宙的貧民區。這種地方要變成勢力的根據地。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之際,「甘泉」作為吉翁的據點便有揮其技機能。接著。紛爭結束之役,敗散的兵員組織起不穩分子,使得「甘泉」成了策畫後續恐怖活動的溫床。對當地來說。這樣的歷程是極其自然的。
id國家主義因而出現了復燃之兆,政府自然希望掃蕩吉翁的對策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成果。包含進這項因素。使得央情報局抱持一股不同於平常的熱情,將恐怖行動的行動查了個清楚。恐怖行動起前就派出a做出因應。「甘泉」某區的清潔工場腹地內,有棟廢棄大樓,恐怖行動的主謀者集團便是集結該處,而a也實施了攻堅。並將其一舉殲滅。對於恐怖分子無須顧忌人權以及法律的保障。超出法律的罪惡。就該受到超出法律的制裁,為了因而不障地讓勢力接收到聯邦政府的訊息。當時採用的是將大樓連恐怖分子一同「排除」的極端選項。搭乘有塔克薩等a成員的「洛特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加龍省」便攀附到殖民衛星的外壁。
他們以光束噴槍燒開外壁。並且侵入地層區塊的維修通道。將炸彈裝設通過該棟大樓正下方的共同溝之後,藉由儲水槽產生的水蒸汽爆炸便能破壞地層。連帶促使大樓本身崩塌陷落。問題心的大樓是一座已經決定要拆除的拉無人廢墟。就獨自立腳建的清潔工場一隅。無吁掛念是否會有人大白天接近。殖民衛星裡有情報局的工作員待命,從監視情報的傳達到事後收拾,都可說是做好了萬全的支援動態。只剩等待恐怖行動的主謀者集團聚集到現場。並讓些許電流流經引爆裝置而已。「狩獵」所需的裝置都安排得天衣無縫。作為目標的恐怖分子開始陸陸續續地集合於大樓,讓a成員瞭解到事前的情報是無誤的。只有一點例外。有台校車這時停到廢棄大樓前面。而前往參觀工廠的許多兒童也玄關前下了車。
確認到後一名目標走進大樓,事情隨即監視班撤收之後生了。如果那天工廠停車場的客滿是一種偶然,校車被誘導到目標大樓所的空地,也同樣是偶然。若是硬要去追究責任的話,管事前便已把握會有工廠參觀的行程,卻沒向軍方提出報告的情報局的確有過失。但無論如何,潛伏於地下的塔克薩等人都沒有理由會知道這些。爆破行動照預定被實施,大樓瞬間崩塌陷落後。眼看就要被吞進瓦解的地盤。目標被數十頓的水泥塊所壓扁。校車也埋進了瓦礫低下。
三十七名兒童。有三十人當場死亡,送去的醫院又死了三人。奇跡般存活了來的四人則各自失去掉手或腳,留下了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傷害,其一人直到經過將近三年的現都沒恢復意識。即使是陷於腦死狀態,其雙親仍然無法放棄至今仍持續長高的骨肉。據說他們每天還是會到醫院照顧自己的孩子。
這是隕石衝擊所招致的不幸事故。調查委員會如此做出結論。媒體針對突然降臨幼童身上的悲劇大書特書。政俯始終只有追究到殖民衛星公社的管理責任。沒有報導言及大樓內的十幾名男女。但另一方面,這件事與聯邦特殊部隊有關的傅言也似假亂真地散佈出來。而a也這之後被人冠上「狩獵人類部隊」的綽號。針對潛的動亂分子。聯邦的訊息確實地送了出去,讓對方體認到想像以上的恐怖與憎惡。
專門殺人的擰獵人類部隊。從暗殺、誘拐、一直到殺害幼兒,它們是一個醜事做的特殊組織這之後。a的成員又執行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任務。被同屬軍方的其它軍人所鄙視。沒有一名隊員是心安理得地過日子的。「那是場悲慘的事故。」康洛伊低語,塔克薩則無意去正視他的背影。
「那是情報局的琉失。我們跟本束手無策。」
「也對。」
「我們面對的是會把殖民衛星或隕石砸到地球上的一群人。沒有先那裡將他們一網打的話。或許就會有多的小孩遭到殺害。」
「是啊為了多數人的安全著想。就不得不去容忍少數的犧牲。」
塔克薩用力交握的手掌上。抱著吞下苦汁的心情。他編織出話語。「我們是聯邦這個巨大機械裝置的零件。雩件不會去期望任何事。只要遵從裝置全體的決定,去實行被交付的命令就好。直到哪天故障損壞為止……」
塔克薩突然想起了納西裡的臉。那名擔任攻擊「帛琉」的先鋒。和整支小隊一起陣亡的a720部隊司令。為了那傢伙。以及這場作戰死去的部下們,塔克薩等人必須遂行確保「盒子」的任務——不管這之後還得付出多少犧牲,讓身上扛下多的債。塔克薩告訴自己,他對這件出沒有懷疑。也不能有懷疑,然後便吐出了疲憊的歎息。康洛伊遞給對方一隻冒出熱氣的咖啡汗。靜靜說道「把任務徹底執行完,罪孽跟犧牲也才能得到救贖……那個時候,隊長你是這麼說的。」
「我相信這句話。」
情讓我繼續相信下去,康洛伊的眼睛這麼訴說著。把馬克杯拿到胸前,塔克薩看到自己的臉映漆黑液體的表面上,突然,他陷入一種毛骨悚然的不快當,便感覺到自己抖。
因為那裡有一張男人的臉,他欺騙部下,欺騙自己,就連自己欺騙的事情都差點忘記了。自己要把這喝下去嗎?當手停頓下來的時候,記憶就會跟著湧現,為了逃離這種到死都不會消失的惡夢,自己還要繼續把這喝下去嗎——
「或許我是逃避。」
想將馬克杯摔下的衝動找到了出口,變成這般的話語吐露而出。康洛伊的眼皮則是為之皺了一下。
「一直以來,我們都把現實吞進了肚子裡。要是不吞,就沒辦法繼續幹下去……那傢伙不一樣。他不肯吞,還繼續掙扎。」
管顯露著動搖。卻還能直視自己並且質疑原因的那對眼睛。腦海裡反芻起對於那雙眼睛的印象。塔克薩一邊說道。不知道是下是喚起了對同一雙眼睛的印象,康洛伊低聲吐出一句。「他還是個孩子。」
「因為不想受傷害,他把自己關進船裡。那樣子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是我看來,我覺得那傢伙是而對現實。」
塔克薩感覺到康治伊嚥下了一口氣,正說不出話地面對著自己。塔克薩繼續把目光放搖曳的咖啡表面上。
「正義會因為時局的風向而產生動搖。為了守護秩序。我們這樣的存是必要的。把這種現實持續吞進肚後。我們自己也變成了現實。但是……」
坦白問一句,就算傷害小孩也得守住的秩序又是什麼,為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孩子剪指甲的時候,家長所懷抱的悲憤、還有將跟本還沒開始的人生終結掉的罪孽。人都無法去還清或彌補。同為人並不是神明。所做的一切部不會得到回報。也沒有人會因此獲救。管明白這些,卻這是扼殺著自己。持續地說這是不得已的,如此不是只會讓自己漸漸成為真正的零件嗎?
吞下現實,然後持續將自身一點一點地分段出賣。從這層意義來看,自己這些人肯定也是關名為大人的殼裡。而成了無知的生物。
一邊歎息。一邊窺問覺得沉重的心底。塔克薩自失於陰鬱而沉默的時光內。閉上眼。並且低聲說道「我不會說這是沒辦法的事」的康洛伊。則是緩慢地攪動起這段沉默的空檔。
「世界還有改善的餘地。也會有抗拒現實。並且想要逐步改變世界的天才存。但為了讓他們能對未來進行思。還需要有人背負起名為現的時間,繼續走下去。得去背負的,就是我們這群不幸與現實同化的無趣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嘲這樣說不像自己的作風,康洛伊微微笑了。有著背負現實並支撐世界的人存的話。也會有人抗拒現實,並把希望放看不見的未來。簡約說來,也就是均衡的問題?,加此領會的心稍微變得寬慰,塔克薩總算有意抬起頭了。「抱歉,我瞭解了。」塔克薩微笑回道之後。康洛伊則像是什麼也沒聽見地聳了肩。
自己已經做出了太多部隊司令不該有的言行舉止。繼續過樣下去的話,無益又無可救藥地說著喪氣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塔克薩不希望被納西裡嘲笑。把視線從背對自己的康洛伊挪開,塔克薩將拳頭抵額上,藉此重灌注精,種。「遺有,我講錯了一件事。」這麼拋來的聲音,又讓塔克薩感到意外。
「我相信的,並不是隊長您說的話。而是隊長您這個人。請您順從本身的想法來行動。我們會自己跟上您的身後。」
將沒有喝進口的咖啡擺咖啡壺旁邊。康洛伊的視線後只悄悄地和塔克薩對上一瞬,跟著便走出了房間。應該說的話也想不出,塔克薩將目光落一直拿手上的馬克杯。並與自己映照搖晃液面上的臉照了面。
漣漪緩和下來。形象連接起來之前,塔克薩一口喝下。加了鹽的咖啡喝起來比往常鹹。
「有財團的船?」
受到微微皺眉的賈爾塊頭所壓迫,「葛蘭雪」的艦橋顯得比平常還窄。一邊抓住船長席的靠背。並讓自己浮空的身體轉向對方,辛尼曼回答「沒錯。」
「它是二十分鐘前出現到低軌道上的。也沒做加速,只是穩當地做著遊覽式的飛行。那艘叫「克林姆」的。是你們拿來運送藝術品的船,」
布拉特與奇波亞各自坐操舵席與航衛士席上。他們眼前,投影到窗口螢幕畫面的「克林姆」亮點正閃爍著,維持秒速八公里的軌道速,對方已經快繞完地球的四分之一圈了。雖然地球軌道每隔30分鐘就會有往返船隻來往。但是停留於低軌道上的宇宙船數量並不多。會做這種事的。頂多也只有人工衛星的修理業者而已。眼光未從沉默的賈爾身上移開。辛尼曼操作監控台。將其它的雷達畫面投影到窗口。
「我平常不會特別去意這種事,畢競是這種骨節眼。如果他們有跟誰約好要碰頭的話。對方肯定就是這傢伙。」
任何船隻都可以接收到的,航道管理衛星的雷達畫面窗上縮小。跟著擴大投影出來的,則是「葛蘭雪」雷達所捕捉到的敵畫面。「擬。阿卡」的標才出現到上頭,賈爾的臉色就了。用廠一句「慢著」叫住了沉默地轉身的高大塊頭,辛尼曼將底的粘扣帶到了地反。
「你打算上哪兒去,」
「我說過自己是以個人名義行動。不管畢斯特財團的船要做什麼。都跟我沒有關係。」
「這樣的話,是有什麼事讓你這麼匆忙?」
「我並沒有匆——」
說到這裡,賈爾突然閉上了嘴。將抵向他身體的自助手槍口用力一指,辛尼曼心照不宣地指示對方舉起雙手,他低聲強調「抱歉哪,我們追。擬造木馬。也不是追好玩的。」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要是你拒絕的話,就到此為止了。」
辛尼曼原本沒有要威脅的意思。被收容到船上過了十小時余,這個男人完全沒離開被分配到的船室,也不打算說任何話,差不多有必要讓他說出真心話了。追通過了靜止衛星軌道,開始接近向地球的擬造木馬——「擬。阿卡馬」後面。用不了兩小時。這艘「葛蘭雪」也將航進低軌道上面。就這當頭。曾擔任畢斯特財團領袖配刀的男人。以及等前頭的財團船隻卻湊到了一塊。只要無法證明兩者並沒有互通訊息,就不能再讓賈爾留這艘船上。
翠起兩手。賈爾緩緩轉向辛尼曼,他似乎也有確認到坐操舵席的布拉特把手伸向懷裡的動作。呼地一聲歎了出來。他緩和下身上的殺氣。並張開口風緊密的嘴巴說道,「財團的那艘船,八成是馬莎卡拜因包下來的。」
「馬莎卡拜因……就是從畢斯特家嫁去亞納海姆公司會長家的那個女人嗎?」
「沒錯。她是卡帝亞斯。畢斯特的親生妹妹。現則是財團領袖的代理。她是我第一個該尋仇的對象。」
賈爾乾脆招出的聲音穿過辛尼曼胸口,讓他覺得有些難以呼吸,爭奪「拉布拉斯之盒」的家族鬥爭,其來龍去脈便是如此——為了防止盒子流出,妹妹殺了親哥哥。
「……你要找的馬莎,就侍那艘船上嗎?」
「不,馬莎人月球。待「擬。阿卡馬」上面的。則是她養的部下。,克林姆。大概是為了接那群傢伙才被包下來的。」
賈爾燃起肅殺之氣的眼光。讓辛尼曼打消了對於周到謊言的懷疑。他收起自動手槍,跟著又出了確認的聲音問道「也就是說,那架「鋼彈」也上頭?」「克林姆」算是小型的宇宙飛船。但仍有搭載一架的空間。賈爾毫不停歇地回答。「這可能性不大。」
「「獨角獸」是軍軍方管理著的。就算是馬莎。我也不覺得她能那麼簡單地將軍方的資產弄到手。」
「就算對方是煽動軍方,打斷了我們與卡帝亞斯進行交易的女人。」
「就阻止「盒子」流出這一點而言,財團與聯邦政府有共同的利害關係。但現不一樣。「盒子」的存不得其解,雙方的盤算也就出現了分歧。財團希望能維持現狀。政府則是想獲得漁翁之利。」
這番話很好懂。聯邦覺得只有趁這個機會,才能收拾掉威脅政府的「盒子」,畢斯特財團卻不想從年以來的既得利益上放手。先將「盒子」弄到手的那一方。就可以決定下個世代的利害關係。從這層意義來看,「盒子」是貨真價實的一塊寶,也正如卡帝亞斷所說,它藏有改變未來的力量。眼紅他地追求盒子的兩者,一方是以政治力,另一方則是靠經濟力嘗試操,弄聯邦軍。「擬造木馬」也就只好顧著雙方的角力而左來右往了。我們吉翁這場爭奪戰扮演的角色。差不多是個為其綿上添花的旁白。「原來如此哪,」辛尼曼撫弄起下巴上的鬍子。
「我搞懂暗礁宙域交戰時。那個小鬼之所以會貿然出擊的理由了。只要能破壞作為鑰匙的「鋼彈」的話,就可以守住「盒子」的秘密。那是馬莎養的手下安排出來的。」
「沒錯。但那只是退而求其次的計策。要是,「獨角獸」破壞掉的話。馬沙也無法抵達,「盒子」的所。」
「這又是怎麼回事?」問的是布拉特。賈爾看向對方。像是朗讀詩篇一般地回答了他的疑問。「知道「盒子」所之處的,只有宗主賽亞姆。以及每一代的當家而已。」
「馬莎如果想風光地成為當家。就必須將「盒子」拿到手。」
就艦橋所有人都說不出話的時候,賈爾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不知道「盒子」的所。」就相信他。如果他知道盒子的下落,就會直接地去威嚇馬莎,對。腦袋裡多少是撥雲見日了,辛尼曼重仰望賈爾的瞼。
「所以。「擬造木馬」會航向目標宙域,也是馬莎指示的了?」
「大概是。她肚子裡打的算盤是要「獨角獸」被運送到「月種二號」之前,要先獲得「盒子」情報。你瞭解我焦躁的理由了?」
賈爾直直望回來的視線裡。正散出著急的神色。辛尼曼為此眨起了眼。
「為了把馬莎的部下跟調查結果帶回去。那艘船才會被派到這裡。要是悠悠哉哉地等到調查結束的話,會讓我報仇的線逃掉。」
才把話說完,賈爾再轉身。對方跟著就要蹬起地板前,辛尼曼抓住他的肩膀喚道「你一個人打算做什麼?」
「我要抓住馬莎的部下。把她所做的事公諸於世。」揮去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賈爾朝辛尼曼銳利一瞪。「不管事情會不會馬上被人抹消,這樣的打擊已經足夠將馬莎從財團代理領袖的位子上拉下來了。沒辦法守住主子的我,要用這種方式來做個了結。」
「你要怎麼抓她的部下,是要用「艾薩克」直接去和「擬做木馬」作戰嗎?雖然有受到損傷。對方也還是現役的戰艦哪。」
「我有計策。」
不帶表情地說過之後,賈爾又背對了辛尼曼。「我叫你等一下。」一邊如此強調,辛尼曼讓身體飄到了賈爾的去向之前。並且擋住門口。
「這樣的話。我也告訴你這邊的狀況。「擬做木馬」上有我們想帶回來的人。」
「你是說米妮瓦薩比嗎,想找牠的話。人是已經被移送去——」
「不對。要帶回來的是我的部下。與我方的增援會合之前,我想設法將人救出來。」
米妮瓦被帶到地球的情報。辛尼曼已經透過「留露拉」的簡報得知了。這時候,船裡也已收到報告,知道從「留露拉」出的弗爾伏朗托正往這裡接近。米妮瓦不「擬做木馬」上的事實明朗化之後,馬上有了這次的出擊——其目的是可以推想而知的。那張面具底下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見瑪莉坦。一定要「擬做木馬」被擊沉之前,設法將她救出來才行。
「……就聽你說的。」
窺視過彼此眼底的想法幾秒後。賈爾回答。只一瞬間感覺到對方與自己相通的特質,辛尼曼又將心思擺到了當下的優先課題上。他直視不動聲色的賈爾眼睛說道「這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你說政府的勢力想趁這個機會奪走「盒子」,他們到底是何方種聖?」
賈爾滿臉訝異地皺起了眉頭。「他們是與時團分庭抗禮,打算將軍隊變成私有物的一群人。敵人的敵人就是同伴,用這道理去想的話,或許他們是可以利用的。」辛尼曼緊迫盯人地說道之後。對方的嘴角忽然上揚。並回馭了一句「這是做不到的。」
「那群人對你們相當反感。再怎麼說,他們也是u計劃的起人哪。」
奇波亞轉過受驚嚇的驗。插嘴道:「你說u引畫。就是那群人製造了「獨角獸鋼彈」嗎?」一面回想起那架為了抹消吉翁而打造出的——那具人類殺戳機器的惡魔面孔。辛尼曼冷靜地質問。「所以他們是?」賈爾則望向映於前方窗口的地球。然隆開口
「移民問題評議會。一直以來,決定著聯邦宇宙移民政策的大保守勢力。」
「……這就是說啊。聽說例任的相。都擔任過移民問題評議會的議員。這件事情你也知道?」
舉起插叉子上的油封鴨,巴洛夫人用著若有所指的目光,她看向就坐於餐桌上的所有人的臉。管加此不雅的餐桌禮儀,會讓人想提醒她,是把這裡當鎮上的餐廳了嗎?但其它夫人卻沒有輕率地對此皺眉。化著妝的臉上露出附和的客套笑容。她們長桌的一邊各自轉頭。並將分不出是羨慕或品評的目光投向了舉辦這次派對的夫婦。
「也不是所有相都這樣嘛。」
應該是習慣於這樣的視線了。露出並非迎合也並非嫌棄的絕妙笑容,辛希亞馬瑟納斯輕描談寫地編幟出話語來閃避話題。大方而不怯懦的干金小姐外表下。馬瑟納斯家的長女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明辨自身處境的觀察目光。年近三十的她。已有了歷經大風大浪的女主人風範。「哎呀,您又說得這麼客氣。」閃避這句阿諛的微笑看不見湊躇,辛希亞順便也將目光掃向餐桌。沒忘記要留意所有人的酒杯是否已倒滿。
「不不不,還是請妳們這樣想。要不然。做為女婿的我大概會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呢!」
用了響徹餐廳的宏亮聲音,坐辛希亞旁邊的派崔克為這個微炒的活題打下休止符。運動員般的高大體格與親切的瞼孔。以及受到老人家歡迎的誠懇身段。那是派崔克與生俱來吸引人的特質沒錯。但米妮瓦對他的印象卻是「學得不錯」。入贅之前。派崔克便羅南手下工作。準備出馬參選地方選舉的現。則是擔任公家要職的第一秘書,為了將來。他就是這樣一路被調教過來的。根本上。如果看得越是仔細。越能覺到他並非渾然天成的部分,所以這之後是否能出人頭地並榮登達卡的央議會,就要看他本人的資質了。現的第一要務是要扮演好開朗的宴會主持人角色,並且搏取地方上的支持。不過。沒想到代表著地方的夫人們所醞釀出來的空氣。竟是如此難纏。
b&d商會戰後靠著復興事業起,而巴洛夫人便是該企業的董事長太太。她同時也擔任了婦人後緩會的會長。以巴洛夫人為。派對上還能看到陽光地帶地區復興協會的會長夫人、南美仍擁有眾多信徒的教教派牧師夫人、統領農業團體的農會會長夫人等等。近十名的年女性圍餐廳長桌邊,當她們被招待至權貴議員宅邸時,衣面上都裝得客氣而惶恐,但這些人對自己應受到招待的立場卻是毫無懷疑的。向有望成為下任相的上議院議員靠攏後,這些人一方面虎視眈耽地守候著施予恩惠的機會。一方面則也不留痕跡地展現出自己背後的廣大票倉。她們不時顯露,自己的一念之間可以決定政治家的生殺予奪。一邊將社會的去向托付給政治家。但有必要的話。就以自己的手來操縱政治家就好,她們的丈夫毫不羞愧地抱持著這種想法,而眼前的夫人們正是此等傲慢的寫照。
吞下歎息的胃袋變得重。將鴨肉送進口裡成了件痛苦的差事,這就是奠基於絕對民主主義的政治真相,所謂的主權民。難道只是一堆一堆地去買賣選票而已,管有背誦過帝王學,這樣的刺激對於完全沒機會接觸真實社會的身體。還是過於強烈了。謹慎地解讀著場的空氣,米妮瓦重感覺到自己列席此的微妙立場。
由於利油之前都和羅南進行交談。米妮瓦沒有空檔能和他先套好說訶。被辛希亞排山倒海的盛情所迫,米妮瓦只好以奧黛莉伯恩的身份參加這場派封。和辛希亞口輕鬆的家庭派對正好相反。招待的料理是法式全餐,紅灑則是一瓶瓶被打開的80年代一級品,安排餐桌周圍的侍者多達人。東道主本著自身的財力,讓攀高結貴的大人們見識到了貨真價實的富裕。打算以排場壓倒對方的用意可說是明顯而易見。就連米妮瓦穿身上的晚禮服。也是辛希亞學生時代訂作的名牌服飾。她本人是表示「管已經褪流行了,只要穿的人好看就沒問題」,但提及正式的服裝。米妮瓦腦裡只能想到立領軍服而已,所以她根本分不出來當的差異。露出肩膀與手臂的設計讓米妮瓦覺得難以適應。到頭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只有聽著空虛對話的時間持續地流逝。
「羅南議員的公子,也是位畢業於軍官學校的精英呢。真是叫人羨慕。」
對於為自己倒紅灑的侍者未有答謝。巴洛夫人還是醉了地以高音量強調。比起眼前的地方議會參選人的未來,每次拿起餐刀。肥壯手臂就會跟著抖動的她。似乎還對現任央議員的私生活有興趣。當羅南打過招呼便退席的時侯,執著地想將人留下來的也是她。「我的親戚里頭,也有人是當軍人的。」另一名夫人接過話題。
「不過他已經退役就是了。現人是亞納海姆樂團擔任顧問。」
「哎呀。這樣看來,他果然也是位精英分子囉。」
「利迪先生將來也會進入政界。幫忙令尊的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