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5
紫衣人駕馭著飛劍遁去之後,張狂麾下的五千軍隊也很快追殺了過來,剩下的出雲國殘兵見主將棄軍而逃,頓時軍心大亂,再無反抗之心,大半的人索性都直接丟盔卸甲不戰而降。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負隅頑抗,被林淒影下達了明確的指令,一個不留的全都殺盡。
很快,南牧軍隊將戰場全部肅清,這場驚世的大戰就此落幕。憑藉著慘痛的代價,戰勝了出雲國四萬人的軍隊,斬首者不下兩萬,血肉屍體堆滿了山中,鮮血都彙集成一條河流,在不斷地流淌著。
對於這一幕,所有人心中都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憐憫和唏噓,這場戰爭如同洗禮般,讓他們對於戰爭的殘酷有了清楚的認知,再也不會因為心軟而不會痛下殺手了。
陸辰因為方文凱以身相救而逃過一劫,只不過受到了重創,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唉……結束了、這一切都結束了……」望著淒慘的景象,林淒影忍不住連連歎息,眼神之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憂傷。雖然陸辰救了回來,但方文凱卻在審判之矛下徹底殞命,他修為太低,根本抵擋不住,落得了形神俱滅的下場。
這幾個月來的情分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眼看著自己曾經熟悉的音容笑貌在面前消逝,林淒影的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在處理完戰場上的一些瑣碎事務後,張狂終於騰出了時間,走了過來,與林淒影並肩而立,感歎道:「想不到陸辰居然敢如此果決,僅憑四千人的力量,抗衡了出雲國四萬人,逆戰而勝。這樣的戰績說出去,只怕是比之段將軍也不遑多讓,日後陸辰和你們幾人的前途無可限量啊……」
「前途?只怕更多的是葬身在這戰場之上吧!這一路走來,殺過敗過,如今大戰得勝,卻不能令人感到任何的喜悅。死者已逝,便不再回,即便是結果逞心如意,也會留下永恆的缺憾,無法彌補。」林淒影嘲弄道,語氣中更多的是對世事的滄桑與無奈。
張狂也不去計較小節,目光凝視著戰場深處積壓起來的屍山血海,沒頭腦的道了句:「再多的殺戮也換不回手足的性命,再多的挽留也抓不住記憶的枷鎖,這人世間的無奈太多太多,總是要有割捨。此戰大獲全勝,剩下的就只看段將軍的造化了,如果勝過了出雲國,便可以保全南牧起碼三四十年的太平,這樣的話,一切犧牲也都是值得的。」
「真的值得嗎?」
「這……應該是值得的吧……」張狂忽然有些猶豫。
戰場廝殺,所有的付出就真的值得嗎?自己所作所為的這一切又到底是為了什麼?是南牧的太平,還是為了建立屬於自己的榮耀,求得名揚四海,千秋留名?終究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冰冷的骸骨下隱藏的不僅僅是一個生魂的隕落,更多的是虛偽和**,一切紛爭都是在利益的驅使下產生。那所謂的榮耀只不過是用來遮掩這敗絮其內的本質罷了!
「你終究還是動搖了,如今事已至此,為何當初不久早些想清楚呢?」林淒影淡淡道。
一向作風強勢的張狂如今變得銳氣全無,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分,信仰的支柱崩潰,讓他感到一時的低迷。
「誰又能不動搖呢?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戰士,殺了這麼多的人,雙手早已沾滿了敵人的鮮血,卻始終沒有真正的問過自己的究竟為了什麼。不是我不去問,而是我怕,我怕我得知了真正的答案後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這十幾年走過,我的根已經紮在了南牧,我的使命信仰,也臣服於了戰爭,除此之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唉……」林淒影歎了口氣,從張狂的話中體會到了一絲悲涼,道:「咱們終究不過是世間這個大苦海裡的一葉孤舟罷了,只能隨風搖曳,卻不能掌握自己。事已至此,繼續糾結反而就是矯情了,將軍,現在該怎麼辦呢?」
林淒影扯開話題,指了指遠處堆積成山的屍身,其中許多都是身披利甲的出雲國士兵的屍體,而剩下的則全都是陸辰手下的乾坤軍,這些剛剛從新兵成熟起來的士兵如今已經就此長眠,再也不會醒來了。
「還是燒掉吧……給自己的兄弟們立上牌位吧……這是咱們唯一能做的了……」
林淒影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很快便有人升起了一團溫暖的篝火,將所有死傷將士的屍身丟了進去,很快便再火焰中化為灰燼,成為天地間漂泊的孤魂野鬼。望著這一幕,許多將領心中都忽然釋懷,充滿了唏噓感歎之意,這一路走來,終於就此畫上了句號。
只不過,唯獨少了一些什麼東西,所有人心知肚明,卻不願提起。
東風吹過,往事盡付微塵中。
唯獨到了將方文凱的肉身推入火中時,被林淒影攔了下來,只是道:「把他帶回去埋葬,不要留在這裡。他本不應該屬於這裡,南牧才是他真正的家鄉歸宿。」
執事士兵見他眼中滿是執念,也只好甘從命令,將方文凱冰冷的軀體用牛皮包裹了起來,在林淒影的注視下安放在了隨軍的輜重車上帶走。
「一切都結束了……」所有人心中一歎,悵惘許久。
漫天的火光衝起,將所有的屍身兵器燃燒殆盡,化作了天地間的微塵到處飄蕩。彷彿從未出現過,但又確確實實的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中揮之不去,化作了難以磨滅的傷痕,永永遠遠的刻印在了每個人的心上。那一瞬的驚艷彷彿仍舊迴盪在耳邊,這戰場上的所有殺伐和苦痛,都隨風飄散。
火勢越演越烈,最終將戰場上所有的痕跡抹去,只留下大地上乾涸凝固的血液仍舊鮮紅。
「經此一役,出雲國左翼的軍隊算是徹徹底底的被剿滅了,剩下的一些殘軍也不足畏懼,咱們也終於可以凱旋而歸了。」赤追風道。
「是啊,終於結束了,這一路走來,恍若一夢啊。」
「如今功到渠成,咱們以後的道路便寬闊了許多,不論是封侯拜將,還是征戰沙場,此生不愁矣。」
從最早的百人將成長到如今征戰沙場的將軍統領,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看似短短的時間裡,卻讓眾人感覺彷彿過了度過了一生,心境歷練的十分沉穩。有些人沉溺於勝利的喜悅中,有些人則不堪回首往事,更多的人則是面露喜色,終於得到了解脫,種種人性展露無遺。
等到將整片戰場清理乾淨之後,就已經是接近黃昏時分,因為沒有了紫衣人的神魂催動,天地間恢復了一片清明之色,僅有幾片稀薄的白雲在天邊飄蕩,夕陽黃昏的晚霞佈滿天際,金色光芒充盈在天地之間,情景可謂是極其優美,讓人如癡如醉。
經歷過驚世大戰的士兵們也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乾脆就駐紮在這片山中休養生息起來,張狂這次出奇的沒有阻止,並未象從前那樣行事謹慎,任由士兵們隨意的休息下來。說是好聽,但實際上**上的安慰總歸還是不能彌補心靈上的缺憾,許多士兵都露出悲傷的表情,難以釋懷曾經的戰友。這一場大戰落幕,讓這些新兵真正的成長起來,張狂知道,傷痛過後,取而代之的將是理性和穩重,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老兵。
「終究還是不負所托,勝過了出雲國。只不過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看來我真的老了啊,這戰場上的熱血和殺伐再也不適合我了……」張狂歎息連連,與林淒影的對話讓他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動搖,難以有什麼動力堅守下去。
張揚從身後不遠處走了過來,輕呼一聲:「爹……」
「嗯?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去陪你的弟兄們了?大戰得勝,不得好好慶祝一番嗎?」
他們父子之間像是始終隔著一道牆,雖然同在軍中,但見面的機會卻少之又少,即便是二人獨處,也很少有尋常父子的溫情。有的只是鐵一般的嚴肅,能夠見識過張狂親情流露一面的人,恐怕就只有陸辰了。
「沒什麼……我只是、只是……」張揚說起話來有些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目光望著張狂有些畏縮。
「只是什麼?是厭倦了這戰場的殺伐麼?」
「我、我……」
被一語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張揚臉色頓時漲紅了臉,膽戰心驚的顫抖起來,生怕張狂發怒。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挨訓挨打的準備,哪知這次張狂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教訓自己,臉上反而露出少見的緩和表情,歎息著道:「厭倦了的話就遠離這片塵囂吧,這次大戰落幕之後,南牧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平靜,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生活了……」
「爹……」張揚輕輕呼喚一聲。
張狂難得的撫了撫他的額頭,笑道:「等到這次收兵,我就帶著你和你娘一起過些安省日子,咱們一家人好好團聚一番。」
……
與此同時,在一座山巔之上,林淒影和赤追風二人正並肩而立,望著這茫茫人世,沉默不發一言。
陸辰仍舊處於昏迷之中,傷勢略顯嚴重,想要甦醒並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做到的,所以現在,就只剩他們二人一同觀賞這大好河山,體會大戰過後的平靜。
「淒影,咱們擊破了左翼軍隊,南牧的局勢應該就算是平定了吧……」
「嗯,大抵應是如此,段其軒用兵如神,只要不出意外勝過出雲國不是什麼難事。」
「既然如此,咱們的南牧之行也算是將要走到了終點,回到中州後可有什麼打算?」
林淒影笑道:「我?我還能有什麼打算,不過是一介浪子而已,走到哪裡都是浪子,何況還背負著兵家棄子的名聲,到哪都被人惦記,這種感覺,可不好受。」
「是啊,到哪裡都是紛爭,到哪裡都是飄搖。這人世間就沒有一處與世無爭的地方麼?」赤追風歎道。
「必然是有的,只要心之所想,這世上何處不是淨土?保持本性真如,便坦蕩天地,笑傲江湖,所及之處便是無爭的桃源。」
「哈!這也只是說說而已吧,大道理聽上去不錯,只是實行起來,便又是另一種情形。你又從何證明保持本心便不會飄搖呢?」
「因為我知道,我見到過這樣的人和事,所以我敢保證。飄搖之間,總是有恆靜永存,正如這場大戰波瀾壯闊之後,剩下的就是平靜祥和。」
「那是什麼樣的人?」
「你說呢?」
二人相視一笑,同時答道:「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