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苦走出四海賭坊,漫無目的獨自走在青柳街上,掂了掂手中銀子,心中不由回憶起於喬水接觸的細節,從表面來看,喬水不過和自己同歲,都是七八歲朦朧無知的年歲,當然自己能做事圓滑老練得益於前世二十多年的經歷,而喬水自然不可能跟自己一樣是穿越者,那就說明此子有著相當高的天賦,做事肆無忌憚,行事謹小慎微,小苦越想越覺得可拍,開始有點後悔自己魯莽的決定跟著喬水混日子了。
來到青柳街中心地帶的一家醉春風酒樓,小苦買了兩壇竹葉青,和三隻烤雞,幾斤牛肉,在轉到棚戶區喊上正在扎馬步的柳木,兩人一起回到四海賭坊。
晚上,老叫花從廚房端上一大碗蛋花湯,三人擠在一間窄小的房屋裡開始用餐。老叫花猛的灌了一口竹葉青,大呼一聲過癮,隨即用手中的雞骨頭砸了下小苦『臭小子,今天白天發生了什麼事,還不跟你爹我說說。』
小苦小口的抿了口這一兩銀子一壇的竹葉青,感覺度數跟前世啤酒差不多。『哥,乾爹問你話了,這酒給我也來口。』柳木見小苦抿了口竹葉青半天不說話,也想嘗嘗了。小苦把酒遞給柳木,柳木歡快的接過,還沒來得及往嘴裡倒,老叫花雙眼一瞪把酒給搶了過來,柳木不敢吭聲一臉委屈的,拾起一塊牛肉發洩著。
小苦簡單的把下午跟喬水的接觸,和斗骰子說了遍,隨後又把自己對喬水的看法和擔憂,相繼的給老叫花一股腦全倒出來了。老叫花越聽越驚,喝酒也逐漸放慢了頻率。當老叫花瞭解了事情的仔細經過『苦娃子呀,現在看來水少爺開始注意起你來了,這水少爺的大名我也時常聽說,小小年紀卻極為好色,如果不是那玩意兒還沒長全都不知道壞了多少姑娘。當然好色倒是次要,最主要的是為人極為狠毒,跟他爹喬三富比更是睚眥之怒必報,苦娃子你看看能不能不要再他手底下做事。』
小苦搖搖頭『爹,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喬水的脾性我倒是稍微瞭解些許,到不會引火燒身的,其實我最擔憂的倒是爹你,我總有股預感今後跟他跟他又番了斷,到時候我真怕牽扯到你呀。』
老叫花抓起一個雞屁股啃著,含糊不清到『臭小子,我老叫花活了這麼多年有什麼讓你可操心的,你跟著喬水那小子我不管,但是你要知道,做人得對的起自己良心,無論做事如何大奸大惡,只要保守本心,堅持自己心中一份良知,對的起自己良心,哪怕死後薄席一卷,也無愧於心啦。』
小苦點點頭,把老叫花的話牢記在心中,開始和柳木搶起牛肉來。
轉眼三個月過去,南京城迎來了第一場大雪,一輛馬車在夜色下的南京城中飛馳著。
馬車內,喬水眉飛色舞在車廂裡講述著什麼,如意低頭剝著一個蜜桔時不時的餵給喬水吃著。小苦則緊了緊身上的皮襖,一臉疲憊的烤著炭火。喬一喬二當著稱職的聽眾,時不時的對喬水的講述報以一聲驚歎和佩服。
喬水見小苦一臉疲憊的樣子,推開正欲喂蜜桔的如意,關切的問道『小苦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要不要等會回府給你叫個大夫。』小苦搖搖頭示意沒事,喬水把手貼在小苦額頭上感覺不怎麼燙,長呼一口氣『沒事就好,現在你小苦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呀,你若生了病,我可是吃飯不香、睡覺難眠啊。』小苦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多謝水少爺關心,只不過這幾天太累,一直都沒休息好而已,回頭補上一覺,立馬就生龍活虎起來了。』
喬水深有同感的說道『的確,這幾日如果沒有小苦你的出謀劃策,只怕城南那邊的萬里樓還真會垮了,這次你立大功了,回頭想要什麼直接開口。』喬水話音剛落,喬一接過話頭問道『小苦呀,你說那個萬里樓,被鹽幫開的天香樓壓的都快喘不過氣來,怎麼你就幾個主意直接就把天香樓給干趴下來了,還真是神了。』
原來自從三個月前,喬水與小苦第一次相遇後,事後過了幾天喬水找上門來,從此小苦便當上了喬水的跟班。小苦前世二十來年的經歷告訴他,員工跟老闆直接打交道,光靠拍馬屁永遠上不了位,只有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才能引起重視。剛巧喬三富底下扶持的一個小幫派,最近投靠了鹽幫,喬三富忙於應付朝中新結交的一位權貴沒空處理這件小事,便把此事交給喬水處理。喬水本意是讓喬二點好人馬,直接直搗黃龍殺進那個小幫派總部,顯示一下喬家實力。小苦當晚找到柳木,一起探查到了那個小幫派幫主的蹤跡,後來在妓院直接一根**香,全部放倒。當第二天喬水為喬二送行的時候,小苦直接把全裸的小幫派幫主,丟在了喬水面前,此後喬水開始重視起小苦來。
這次喬家城南那邊的重要產業萬里樓,被鹽幫開的天香樓打壓的生意一落千丈,開始入不敷出。喬水在他老爹那自告奮勇,帶上小苦去那邊視察。喬水剛到萬里樓,發現酒樓內部一切正常,但就是生意相當冷清,比起對面的天香樓門庭若市,真是雲泥之別。當喬水一籌莫展終於怒火衝冠,叫喬二召齊人馬準備在夜晚端了天香樓的時候,小苦出身阻止了。喬水不聽小苦勸解,執意要去砸場子,最後和小苦打起賭來,如果小苦贏今後處理萬里樓事情上,所有人無條件執行。如果喬水端了天香樓,小苦就當眾裸奔給喬水助興。結果,喬二最終把天香樓給直接端了,但是那天晚上京衛指揮使司經歷張成,正巧在天香樓設宴慶祝自己老娘七十大壽,最後被喬二砸的一團糟。雖然別人指揮使經歷不過是個七品小官,但好歹別人有實權呀,而且還是實打實的兵權。當場張成派人去拉了數百口子兵馬,直接把喬二給扣了。
後來喬水知道了消息,悔的腸子都青了,當知道自己二叔馬上就要被當成涉嫌聚眾謀反,擇日處斬的消息時,更是嚇得失魂落魄跑到家裡去求自己老爹了。當喬三富終於疏通人脈把喬二撈了出來,主僕三人在回萬里樓的時候,發現時隔半個月天香樓已經關門大吉了。當打聽道一切都是小苦暗中操作的,就連一向瞧不起小苦的喬二都佩服起來。
小苦吃了個如意遞過來的蜜桔,訕笑道『其實很簡單,萬里樓是喬家的產業,萬里樓內部自然不可能出什麼問題。所以水少爺查內部的時候,我就開始查起天香樓了。但是由於得不到支持,只能靠自己打探,所以忙活了幾天也就知道,天香樓是在鹽幫的財力下開起來的。後來水少爺要打天香樓,其實我極力勸阻,是因為發現天香樓掌櫃的那幾天神情很是緊張。所以我斷定水少爺打天香樓的事情八成是被洩密了,開始我以為天香樓只是預備了伏兵,所以當喬二叔出發的時候沒強烈反對,喬二叔不會怪罪我吧。』
喬二擺了擺手,激動的說道『小苦你那天晚上,在附近帶了批人準備救我,我都看見了,只是後來來的都是官兵你撤了,那也是情有可原。你二叔我在牢裡蹲著的時候,其實感覺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之前我對你那麼苛刻,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你第一個衝了過來,什麼也不說了,今後有麻煩,不用找水娃子,直接來找二叔我。』
小苦摸撫了下遮住眼睛的劉海繼續道『後來,水少爺著急二叔的安危,回家找喬老爺。我就直接以水少爺的名義,開始總管萬里樓所有事務。第一件事就是排查內奸,後來機緣巧合讓我找出了鹽幫安插在萬里樓的內奸,就是萬里樓的大廚張有義,經過一系列的嚴刑逼供。』喬水一聽到嚴刑逼供立馬雙眼一亮,『小苦,咱不談這個先談你是怎麼嚴刑逼供的。』小苦苦笑道『我那點微末伎倆,哪比的上水少爺的獨家發明,無非就是水少爺慣用的宮刑、春藥而已。』喬水失望的繼續躺在如意懷中,擺擺手示意小苦繼續接剛才的話講。
小苦清清嗓子繼續道『後來我瞭解到,原來鹽幫在城南開天香樓並不是為了跟喬家作對,而是方便走私私鹽和珠寶。而之所以天香樓生意火爆,則是他們把價格大幅下降,基本等於零利潤。加上他們經常接濟附近窮苦百姓和乞丐,那些百姓和乞丐為了投桃報李,免費為他們在街上拉客和做宣傳,自然普通百姓紛紛去天香樓。而那些達官貴人,見萬里樓生意慘淡,加上天香樓一些夥計的刻意詆毀,自然也投入了天香樓懷抱。』
一絲寒風從外面飄了進來,凍的小苦一個囉嗦。如意從身後掏出一件喬水的虎毛大衣遞給了小苦,小苦看見喬水臉色沒有絲毫不悅,感激的對如意點點頭,披上後繼續說道『後來我假借賠罪的名義,派遣酒樓一個機靈的夥計,去照顧京衛指揮使經歷張成的老娘,另外天天宴請張成和他一票手下來萬里樓。隨後我又以水少爺名義,在萬里樓門前開設義診、和施捨藥物。
同時派酒樓小廝密切關注,天香樓一切可疑行動。最後終於到收網的時候了,四天前鹽幫運來一批私鹽到天香樓,準備以天香樓出城採購糧食蔬菜為名,然後借助秦淮外河直接把這批私鹽下江南。我特意不小心把事情告訴了張成,張成晚上出城在秦淮外河設下埋伏。雖然後來沒有繳獲私鹽,但是已經夠直接關閉天香樓了。張成因此官升一級,為此他請了京衛所有好友來萬里樓捧場,加上義診也開始引起百姓注意,最後萬里樓生意當然開始蒸蒸日上了。』
喬二給了小苦一拳『小苦有你的呀,看來我在牢裡是白蹲的了。』喬水挺起身來摟著齜牙的小苦肩膀,神情興奮道『小苦我發現越瞭解你,就越感覺看不透你,總是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你以後可不能做我的敵人呀,我還真沒把握能對付的了你。』
如意在那巧笑嫣然道『水少爺,這麼好的伯樂,小苦只要有點眼光,不就會對你不離不棄嘛。
滋~馬車在喬府面前停住了,四人下了車。小苦解下身上披著的虎皮大衣給喬水披上,『水少爺,我都離開我爹半個月了,在說馬上臨近年關,我也該回家陪伴老父置辦年貨,就不打擾了。』喬水再三邀請小苦入府,最後見小苦實在是歸家心切,也就不在勉強。脫下身上的虎皮大衣給小苦披上,砸砸嘴『這大衣還是你穿著順眼,就送你了。明天我在叫賬房給你支一百兩銀子,回頭好好瀟灑下。』說完囑咐馬伕務必把小苦安然送回家,就進了喬府。
小苦上了馬車,確定外面的馬伕無法看到自己。立馬解下虎皮大衣放在膝蓋上,神情猥瑣的摸了摸柔順的虎毛,嘴角不經意間流出一道口水,『這玩意要是帶到現代,起碼也值個幾十萬吧,正宗東北虎皮毛,毛皮無一絲瑕疵,做工精良,而且由整張虎皮造成,極品啊。』
當馬車開到青柳街上的四海賭坊時,已到亥時了。小苦跳下馬車,給馬伕道了聲謝,就進了四海賭坊。雖然外面大雪紛飛,寒風刺骨,但是賭坊內卻人群激昂。半個月沒回賭坊,天天在萬里樓天字一號房聞熏香的小苦,乍一走進賭坊被一樓的腳臭味,汗味給熏的差點一頭栽了下去。強打起精神,小苦一溜煙跑回賭坊後院,來到一間還亮著油燈的房屋面前推門而進。
小苦進門看見老叫花愜意的燙著小酒,捏著蘭花豆吃著,心中感到一陣溫馨。『苦娃子回來啦』老叫花半咪著眼睛,略帶絲醉意親切的叫喚道。
小苦把懷中折起來的虎皮大衣抖開來,給老叫花披上,隨後抓起燒好的小酒細細品了起來。
老叫花詫異的摸了摸身上的虎皮大衣,『苦娃子,有出息了呀,正宗東北大老虎毛皮,質量上乘,而且做工顯然出自蘇州繡齋,價值不菲啊。』小苦往嘴裡丟了顆蘭花豆,把腳伸進棉被裡捂著『敗家子賞的,你喜歡就拿去穿著,快過年了,也該換件氣派點的衣服了』。
老叫花脫下虎皮大衣,仔細疊好放在小苦身旁,摸了摸自身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棉襖,樂呵的笑道『我老叫花穿虎皮出門,那還不被人嘲笑啊,倒是你把喬水那小子送你的東西,轉送給我,小心在他心中長雞眼,以後給不了你好果子吃。』
小苦聽了老叫花的話,想到喬水平日作為還真在理,在說明日還有一百兩可以領到,到時候在給爹置辦兩件新衣服,也就不勉強老叫花穿上這虎皮大衣了。老叫花起身出門,過了會端了碗陽春麵放在小苦面前『這些時日你不在,就怕你回來餓著肚子,所以每天都留了碗麵在鍋裡,快點趁熱吃了。』小苦端著面背對著老叫花,含著感動的淚水,大口大口的吃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