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輕薄?玄昊天又猛然驚醒,冤枉,天大的冤枉。明明是賊人前來毀他的長樂居,他光明正大的捉賊,現在卻被賊人斥責為無恥輕薄兒,天下哪裡有這般不講道理的賊人。玄昊天猛地站起,見那賊人早已站立一旁,小心提防著,便義正言詞地說道:「你這賊人,接二連三毀我長樂居還則罷了,還敢指責我無恥?那你這般毀人房屋戲耍別人的行徑莫非就高尚了?」
黑影正想離開,聽玄昊天一說,便又站住,氣恨恨地說道:「什麼賊人,我乃堂堂的……大小姐,豈容你胡亂栽贓!毀掉你這破爛竹屋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用得著這般下作地……輕薄於我?我要殺了你。」
「你舉手之間便可毀掉我的長樂居,可知我要耗費數日之功才建成這般樣子?你這玩笑未免開得太不知輕重了!再說了,我只想將你拿住,不料收勢不住將你撲倒,我並不知你是男是女又何談輕薄一說?大小姐?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大小姐,你毀人房屋錯在先,又罵我無恥輕薄錯在後,還動不動就以殺人相威脅,更是錯上加錯,如此沒有家教不知禮儀更無半分女子修養的大小姐,你且說說,你姓什名誰,好教我得知告知你的父母大人,將你好好管教一番。」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說得黑影半晌無語,低頭沉思。一時二人靜默對立,月下相隔兩三丈,各自看不清面容,只見竹林間風過影斜,山澗中流水潺潺。夜深霧重,點點露水打濕了腳下。
玄昊天心中猜測:竟沒想到賊人卻是女子,剛才這番言論不知是否讓她心生廉恥、自行離去?
「噗哧!」半天無語的賊人一開口卻忽然婉轉啼笑,聲音曼妙,讓玄昊天心生感慨:這賊人的聲音居然也這般好聽,都說百靈鳥歌喉美妙,怕是不及這女子十分之一。只可惜是一名賊人!心思翻轉之間幡然醒悟,這笑聲與前幾日無意中聽到的笑聲一般無二,莫非當日這賊人便來這裡踩點?
「好教玄家小哥得知,小女子先前毀你房屋是我不對,這就向你賠禮道歉,還請玄家小哥恕罪小女子。從明天起,我便幫你搭建房屋,你以為如何?」
「這個……」這女子前後變化之大,讓玄昊天一時為難,難辨真假。三更半夜,她獨身女子一人來到這裡,而忘塵變門沒聽說收過什麼女弟子。女子來歷不明,非妖即鬼。
「你這女子,你先前說你是哪家大小姐,但誰家小姐會三更半夜獨自一人上山……毀人房屋?我雖是忘塵變門的弟子,有一些降妖伏魔的法術,但向來對妖怪鬼魂並無惡意,你且告知我真實身份,好教我心中有數。我對異類無有偏見,但並不見得我這忘塵變門的諸位前輩和弟子都能容下異類!你且說來,你到底是妖還是鬼?」
「我其實便是這……竹林中的一株紫竹,因年深日久得日月精華,忽然間便有了意識,經過數百年的修行終得人身。只因見你砍伐同類修建竹屋,一時氣憤這才出手毀你長樂居。玄家小哥你且說說,我這般做法是對是錯?」
「嗯?」玄昊天一時語塞,果真如她所說這山間竹林俱是她的同類,那他砍伐竹子未經她允許自是有錯在先,若是無主之物隨意取之實屬正常,但若竹林有主,恣意砍伐自然須得主人應允。玄昊天沉吟片刻,不對呀,若這女子真是那竹林之主,理應在他砍伐竹子之前現身阻止,為何偏要在長樂居即將完工之際出手毀壞?
「唔,我且問你,竹林的竹子不計其數,為何只有你修得人身?且我聽一個前輩所言,這世間萬物,唯人身最為寶貴,也只有人身可修道成仙,鳥獸一類,即使開化靈性,修行道法,也只能為妖為怪。而草木一類並無靈性,猶如鐵石本無靈識,草木無情,非有情眾生,如何又能修煉成形?切莫騙我,還是快快從實招來,你到底是何妖怪鬼魂!」
女子一怔,倒沒想到這個貌似平常的小子一時也有如此見解,竟當場揭穿她的謊言。哼,難道我會被你這個初入變門的玄昊天問倒?主意既定,她便開口娓娓道來:「玄家小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天地萬物各有造化,天道也最是利萬物而不爭,你只知木石無知,卻不知機緣巧合,木石也有得道之因。雖說萬無一二,但天道不絕可生之機,可知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日蝕月蝕,便是天道為我等木石一類開化靈智種得道之因。」
「但說這日蝕來臨,天地萬物陷入黑暗,日光不生,陰氣暗長。日蝕過後,便在那黑暗將去,日光初生的片刻,最早降臨大地的那一道日光匯聚天地初生時的精華照射到木石之上,木石便會從混沌之中初醒,靈識初現,便有了最早的自主意識。」
「這天地初生的精華非同小可,待到那木石的靈識穩固,蘊含天地精華其中的天道便會自動指引木石修行。木石無慾無求,修行神速,百年便可得人形,再過百年便可得法力,再過百年便可飛昇成仙,位列仙班。玄家小哥你以為如何,人身寶貴,但人心往往善惡不分,最易修行卻又最難修行,反而不如這天地孕化的木石。我便是這一株最幸運的紫竹,非妖非鬼,乃是有幸得天道的木石化形小竹仙!」
這番說法倒是聞所未聞,玄昊天將信將疑,躊躇片刻,還是道出了心中最後那一絲疑問:「如此說來,那陰雲密佈之際,忽的從雲縫之間射出一縷陽光,或是那雲開霧散之時,最早穿透林間的那一道日光,若說日蝕月蝕不多見,但這般景象不時常有,有幸得了這般日月精華的木石應是隨處可見,但這世間木石精靈卻不為人所知,是何道理?」
女子心中暗笑,本想捉弄玄昊天一番,不成想這小子還真較真頂勁,在此問題上糾纏不休。心中暗道:饒是你再多思善變,我又豈能被你問倒,白白折了我的能言善辯的威名。
「尋常的日隱日出,並無多少精華積累,所以那些得了這些精華的木石並未開發靈智,便是有百中一二有了些許意識,也因靈力不足無法化形,或許千百年修行可小有所成,也或者最終煙消雲散,又歸於虛無。畢竟木石不比人獸,得肉身不易,修行更是難上加難。玄家小哥,你眼下還不信我便是這竹林中的小竹仙嗎?」
玄昊天聽得木石修行如此不易,也不勝感慨,當下揖了一禮,說道:「昊天不知竹林乃是小竹仙之地,未經仙子允許便砍伐竹林確實冒失,這便向仙子賠不是了!」
「嘻嘻!」女子終於計謀得逞,讓玄昊天相信她便是竹林之主小竹仙,一時笑逐顏開。月影綽約看不分明,若是讓玄昊天看到她這一笑之下,如雲開雪霽明艷不可擬物,又如日出東方光芒萬丈般亮麗,只怕這小子會更加相信仙子風姿,清麗曼妙,真好比一株隨風搖曳的紫色仙竹。
「仙子……」玄昊天禁不住幸福的衝著那女子叫了一聲。
「我姓蕭叫玉兒,你今後就叫我玉兒罷!」女子對於她編造的這個身份博得玄昊天的相信甚是得意,但卻對玄昊天稱呼自己仙子好像不滿。不便透露真實身份的蕭玉兒不知何故竟然脫口而出說出自己真實姓名,似乎是讓那玄家小哥呼她真名才感到心慰,一念及此,不覺臉上一熱,幸好月下昏暗看不分明。
這個蕭玉兒玄昊天一見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而且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和熟悉,但記憶裡卻是一片空白,這個蕭玉兒又給他格外陌生的感覺。
「嗯,玉兒,我這長樂居已然毀於你手,這竹子全是取於竹林,如何處置還請玉兒言明。」玄昊天倒是一番誠意,言詞懇切倒讓這個假冒的竹林主人未免赧然,低頭片刻,說道:「既然都已砍伐,明日就將你的長樂居完工罷,也好讓這些竹子各有其所。」
玄昊天一愣,倒沒有想到主人找上門來理論一番,結果還是點頭同意讓他建成竹屋,當下欣喜不已,拱手致謝。一抬頭,眼前已經人影渺渺,蕭玉兒頃刻間憑空消失。
果然是仙家手段,妙用無比。蕭玉兒離去多時,玄昊天猶如讚歎不已,心道不知何時他才能有如此成就,隱身化形來去自如,得成大道。
不知不覺,東方已經泛白,一縷陽光正努力地躍過雲層,驅趕走無邊的黑暗。想不到這番捉賊竟然一夜未睡,玄昊天卻沒有絲毫睏意,先是將散亂一地的竹子重新歸整,待天光大亮時,便邁步前往竹林。
玄昊天有心探視一番,看那化形而出的小竹仙的本體竹子是何等模樣,也好向此間主人兼鄰居蕭玉兒再告個罪,因為封頂尚須幾根竹子。竹林不大,不料他巡視一遍,也未發現有奇異之處的紫竹。竹林中紫竹倒有不少,但不過手臂粗細,遠不如其他竹子粗壯繁茂。玄昊天也試探輕聲呼喚蕭玉兒,不見應答。搜索無果,他便沖竹林做了個揖道:「莫怪莫怪,再向玉兒借上幾根竹子,正好將我長樂居封頂。玉兒如有聽到,不回答昊天便當你應允了。」
扛了竹子回到長樂居,玄昊天忽然笑了,若是小竹仙的本體竹子大異於平常竹子,怕是早就被好事之人砍伐了。這般道理他竟沒有想到,卻也愚笨。自嘲了幾句,便又動手重新搭建長樂居。
這期間那引領他進入摩天蜃樓的紫冷師兄偶爾走過來一次,雖然已經幾年不見了,但相互之間都還認得對方,一見面就噓寒問暖,少許寒暄之後,玄昊天便將遇到小竹仙的事情告知紫冷,惹得紫冷一頓批駁:「鐵定是妖怪鬼魂騙你,幸好並無加害你之心。日後切莫再相信這木石化形之說,純屬虛妄之言。天下萬物以人為靈,鳥獸也有修行者,但五百年的天劫便教它魂飛魄散,僥倖躲過一次,千年之期的天劫更是威力無比,無一倖免。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天有天道,鳥獸之類除非轉世為人,否則以鳥獸身修行,得道者萬無其一。」第三日,長樂居修成封頂,正式落成。玄昊天望著憑借一已之力修建的長樂居,心生喜悅。長樂居方方正正,只有一間大小,雖說簡陋粗劣,但總是自己親手建造,便如同看到自己親手種下的莊稼長勢良好,許多事情總須親承才能體會到其中意境。長樂居,便是所有神變修道士所追求的逍遙長樂、清心寡慾的天道,玄昊天心念一動,正是: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閒愁。
「詩是不錯,只可惜意境俗氣了些。這長樂居既然逍遙長樂,就不要春夢和飛花這些詞句毀了清淨和無爭。」玄昊天吟詩完畢,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聲音不過二八芳華,聲如鶯啼,宛轉悠揚。玄昊天回去一看,卻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女一臉促狹的笑容站在身後。
她穿的是黃羅銀泥裙、五暈羅銀泥衫子,面如白玉,眉如翠羽,如花解語,似玉生香,直令玄昊天頓覺如墜入萬道霞光之中,一時眼茫目眩,不敢直視眼前人。
「咯咯……」這少女一聲輕笑,也不理會玄昊天的失禮,纖纖素手一指長樂居,說道:「長樂居,好大的口氣。世間凡人哪個敢說逍遙長樂,便是這些神變修道士,又有多少假修煉神變之名,行貪財貪色之實。其中真有一些慕學好道者,為求天道放棄人間情愛和繁華,但又難免生出天道浩渺難求的煩憂,這逍遙長樂,充其量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玄昊天過得片刻,忽然驚醒,雖未有直視少女唐突之舉,但失神發呆也是失禮,忙愧疚一笑,說道:「不知哪路仙子仙駕光臨,有何賜教?仙子這般口才與見解,與我前些日子遇到的竹仙也不遑多讓。」
「我只是偶爾落過此處。至於你說的竹仙,倒是我的一個很相好的姐妹。」少女眸子一亮,心思剔透的她已猜到七七八八,心念一動間揚起的右手便又放下,隨即決定先不殺玄昊天,既然她先她一步來此,還隱瞞身份自稱什麼竹仙,不知她葫蘆中賣的什麼藥。既如此,自己也不妨陪她一起假裝。你要護他,我偏要殺他,看最後誰輸誰贏。如此輕易殺了玄昊天也沒得樂趣,不如就將他當作綵頭,贏了她再殺了他,這才好玩。
玄昊天卻不知道片刻之間,他已然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這少女手提裙衩,向前一步,儀態萬方,盈盈答道:「不瞞玄公子,奴家乃是這神樹峰中一株千年杏樹,化形人類女子模樣,人稱杏仙。」
「哦,那竹仙自稱仙名蕭玉兒,不知杏仙仙名可否告知?」昨夜遇竹仙,如今又遇杏仙,玄昊天已經見怪不怪了。
少女心中一驚,好你個蕭玉兒,竟連真名都告訴了他,這個貌似平常的小子不過是如螻蟻一般的無名小輩,你假裝竹仙還則罷了,還將真名告訴他,莫非你看上他了?你越看上他,我越不讓你得手,我偏要殺了他,哼,等我把他戲弄夠了,就殺了他,走著瞧!少女轉念一想,既然蕭玉兒說了真名,她再藏著掖著反而顯得小氣,不可讓她恥笑,索性大方一些也說出真名,反正這弱不禁風的少年舉手間便能殺死。
「本天仙姓墨名香香,玄公子叫我香香或者香兒都可以。不知在玄公子眼中,本天仙與那蕭玉兒相比,哪個容貌更動人一些?」
墨香香不是忘塵變門中的人,她來自另一變門——多羅變門,是多羅變門門主的寶貝女兒。墨香香聽蕭玉兒說起過玄昊天,說這個小子人品如何如何的好,蕭玉兒對墨香香盡情的把玄昊天描述成十全十美的白馬王子。蕭玉兒是如何知道玄昊天的,自然是從紫柔口中聽到的,她聽到之後,就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給墨香香聽。
墨香香察覺蕭玉兒也對玄昊天動了真情,就一路跟蹤她。
墨香香自小和蕭玉兒打賭慣了,她之前都輸給了蕭玉兒,這幾年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洩。
現在正是個發洩的好機會,在墨香香眼中,蕭玉兒雖然還沒有正式嫁給她哥哥,但她卻早把就蕭玉兒當成了她的嫂子,現在嫂子居然變心,愛上另一個男人玄昊天了。他決定殺掉玄昊天,一來讓蕭玉兒死了這條心,死心塌地的做她的嫂子,二來讓變心的蕭玉兒得不到喜歡的男人,對她來說就算贏了蕭玉兒一次。
墨香香火上加火,產生了這麼一個幼稚而衝動的想法,搶在嫂子蕭玉兒之前找到玄昊天,殺了他,這樣一來為哥哥除掉一個情敵,二來變心的蕭玉兒得不到喜歡的男人,也算贏了變心的蕭玉兒一次。
墨香香由於嬌生慣養,才形成她喜怒無常、爭強好勝的性格。加上她生性有幾分多疑,又和蕭玉兒一直在打賭賽。現在墨香香現在一門心思要殺掉玄昊天。看來,在哥哥和玄昊天之間,蕭玉兒最想得手的還是玄昊天,她蕭玉兒越想得手,她墨香香偏偏不讓她得手!
現在,打聽到莫修丹師外出採藥了。墨香香趁這個絕好的空子來殺玄昊天。不然,有莫修丹師在,給墨香香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做。由此可見莫修丹師在忘塵變門外還有一些威望。
「什麼?」玄昊天以為他聽錯了,抬頭一看,卻見墨香香眼波流轉,俏臉粉紅,媚態百生,頓時一驚,惶恐不安之餘竟連退幾步,一臉正容道,「杏仙請自重,切莫捉弄於我。仙子容貌自然美不可言,但女子品行道德更為重要……」
「說得好,玄家小哥此話甚是。不管仙子還是凡人,若是品行不端,一樣讓人心生厭惡,香香,你說是也不是?」就在這時,玄昊天身後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竟是前幾日月下相遇的竹仙。他只覺眼前五彩光華一閃,一個女子已經俏生生地站在他和蕭玉兒中間。這女子,和墨香香一般高低,相比之下,倒比墨香香瘦上半分,更顯清奇。她身穿青綾之褂,容眸流盼,神姿清發,好一個超凡脫俗的美人啊。看得玄昊天匝匝稱奇,玄機山不愧為洞天福地,竟能同時孕育出這般天地造化的兩位仙子。
玄昊天有些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小淑女,甚至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帶著幾分疑竇,問道:「你……便是蕭玉兒?」
「正是!」蕭玉兒果斷的回答道。
玄昊天頷了頷首,勉強打起精神來,說道:「蕭玉兒,你倒比我想像中瘦了一些,不過也對,這紫竹瘦而清翠,令人賞心悅目。」
這話極碰蕭玉兒的心坎,迷人的微笑,嘴角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嘻嘻,玄家小哥端的好口才,這般誇獎,倒讓玉兒受之有愧。」
二人言語投機,相談甚歡,倒將墨香香冷落一旁。紫靈也不惱,只是一臉頗堪捉摸的笑容,一言不發地看著二人。
這般站著說了一小會兒話,玄昊天方才驚醒,怎能讓客人站立院中說話,有失待客之道,忙邀二人到他新落成的長樂居中做客。
長樂居剛剛落成就迎來兩位貴客,玄昊天自是不敢怠慢,擺好桌椅,又燒水泡茶,忙得不亦樂乎。待玄昊天出外去打山泉水時,長樂居只餘蕭玉兒和墨香香二人。
墨香香一臉促狹地看著蕭玉兒,說道:「你看上他了,是不是,我偏偏不讓你得手。」
蕭玉兒梳理一下散亂額前的幾縷秀髮,波瀾不驚地說:「香香,你我之間的事情自有我們二人解決,不用牽扯無辜。在他眼中,我是竹仙,你是杏仙,我們一起煮茶論道,豈不很好?」
「很好,確實很好。既然你假裝竹仙,為何又告知他真名?莫非你真的看上他了,不愛我哥哥了?」
「只是一時口快脫口說出罷了,我們的姓名對他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你不也是說出了真名,是何居心?」「玉兒,這少年我是必殺無疑,你攔不住我。不過不是現在,我看他傻呆呆的倒也可愛,不妨就讓他多活些時日,等何時我心煩氣悶之時,正好殺他解氣。」「墨香香,你要殺他可以,不過你卻要先打敗我!否則,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殺他!」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真正把我惹惱了,我可不管什麼姐妹情!」
「你且試試,你想殺我,得先問問我手中的寶劍是否答應。」
一時長樂居中劍拔弩張,充滿了殺戮的氣勢。這時玄昊天卻推門而入,雙手捧著火盆,胳膊下夾一根棍子。墨香香一見此棍,心中一驚,身上的氣勢一滯,長樂居緊張對峙的氣氛頓時化為無形。
「呵呵,長樂居有幸得兩位仙子大駕光臨,昊天深感榮幸。這山間荒蕪,只有煮茶待客。」說著,玄昊天支上火盆,架起茶壺,又用棍子攪動柴火,鬆動了木柴之間的縫隙,輕輕一吹,柴火便旺旺地燒了起來。
玄昊天用心煮茶,卻絲毫不知眼前兩位「仙子」各懷心思。對於玄昊天而言,忽然間遇到兩位清麗出奇的仙子,恍然間如同做夢一般。只是奈何他這長樂居實在沒有水果可用來招待貴賓,只有一些莫修丹師留下的粗茶。所以玄昊天便誠惶誠恐地打來山泉水,洗手燒火,親自煮茶給兩位貴賓享用。
雖是粗茶,但經玄昊天溫水煮沸,三滾三開之後,沖泡之間,依然茶香四溢。玄昊天倒上兩杯,分別端與蕭玉兒和墨香香。
「粗茶拙劣,二位仙子慢用!莫要見怪,山間之物雖然粗劣,但也勝在味道純正。」玄昊天一臉誠懇,隱有幾份愧色,倒讓蕭玉兒心生憐惜:玄昊天也恁的一副好心腸,他卻不知,墨香香此番前來是要取他性命。
她姐妹倆自小就互相賭鬥,直到現在還誰也不服誰。眼下墨香香想方設法要除去玄昊天,蕭玉兒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護他周全。只是這少年變力太弱,無力自保,卻也麻煩。蕭玉兒暗中歎息一聲,也罷,此後就一直守護在他身邊,能護一日便是一日。
玄昊天卻不知道墨香香有殺他之心,靜立一旁,不安地等待著兩位仙子對他的茶道的評價。墨香香茶一入口,便「噗」的一口盡數吐出,一臉不屑地說:「這茶也太難入口了!玄公子,不如品嚐一下我的無根茶,如何?」
蕭玉兒小抿一口,先是皺眉,卻又慢慢舒展,說道:「入口甚澀,但先苦後綿。不算是上品好茶,但也可供玩味。」
總算得了蕭玉兒的認可,被墨香香噴茶弄得尷尬不已的玄昊天才稍稍放下心,聽到墨香香的「無根茶」,好奇地問:「這無根茶是甚麼茶?」
蕭玉兒卻是一臉狡黠地笑道:「香香,你這無根茶輕易不肯未人,怎的今日這般大方了?」
墨香香只是「哼」了一聲,不理蕭玉兒,卻回答玄昊天說:「無根茶生長在雲層之上,上承長天之清氣,下接雲氣之精華,不沾地氣故名無根。此茶入水即化為汽,不留茶葉,端的是清香無比,提神清心,對於修行也有大大的好處。」
說著,墨香香右手憑空一抓,突然間右手中就多了一個翠綠欲透的玉瓶。玉瓶周邊雲氣圍繞,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左手虛空一招,便從玉瓶中飛出三片青如碧玉的茶葉,一揮手,三片茶葉便飛入三人的茶杯。紫靈右手一合,玉瓶又憑空消失。
「這無根茶切莫沾染人氣,一沾人氣味道便大打折扣。」玄昊天提壺依次倒滿茶葉。這無根茶果然希奇,只在水中打了個旋便消失不見,清水翻滾間變成清綠之色,茶香四溢,端的是沁人心脾,只一聞便覺心曠神怡,心清氣爽。
果然好茶!玄昊天舉起茶杯,敬向二位仙子:「昊天就借花獻佛,多謝杏仙仙茶,多謝竹仙賞光。」
茶一入口,如墜雲端,玄昊天感覺飄飄若仙,先前體內隱含不見的熱力忽然間再次出現,氣勢大漲,在體內迅速流轉七遍,又無聲地消失於無形。玄昊天不知何故,但覺身體一切正常,也不為然。一抬頭,卻見蕭玉兒正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原來玄昊天體內熱力一出現,蕭玉兒便有所感應。蕭玉兒素知無根茶乃是墨香香心愛之物,極少示人,今日如此大方已經出乎意外。而玄昊天茶一入口體內氣息大漲,呼吸間便增加不少道力,著實讓蕭玉兒吃驚不小。無根茶雖有安神清心作用,於修行而言可以輔助提高心境而非道力,卻不知何故竟能助玄昊天道力大增。
玄昊天連連稱讚無根茶的妙處,聽得墨香香喜笑顏開,目光頻頻向蕭玉兒示威。蕭玉兒這才明白,墨香香喜怒隨心,現在高興,拿出心愛之茶炫耀,便是想告知她,墨香香讓玄昊天高興他便高興,下次讓他死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玄昊天先由種茶說起,接著信口開河,胡謅一些自己的傳奇經歷,這些精彩的故事經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講來,聽者和講者一樣身臨其境,隨著他所杜撰的經歷忽而喜悅忽而沮喪,兩位少女一時掩口驚叫,一時又展顏輕笑,說不出的妙趣橫生,小小長樂居中談笑風生,其中妙處自是不足為外人道。
不覺日上中天,時候已到正午時分。玄昊天對兩位聽故事入迷的仙子抱歉道:「我這長樂居並無吃食,如今午飯到了,這般慢待仙子,實在抱歉的很。」
蕭玉兒調皮地一笑,眨眨眼說:「你卻忘了,昊天,我和香香乃是仙子,不用食用這凡間食物的!」
墨香香也是點頭稱是,忙催促道:「你的故事到了高1潮了,快快把你精彩的故事講完。」
玄昊天放下心來,說來也怪,喝了無根茶後,平常一到此時便覺飢餓,今日卻絲毫沒有感覺。一時也不多想,難得兩位仙子喜歡聽他信口杜撰的故事,便又細細講來。
玄昊天一邊講,一邊回答兩位少女好奇的問題,諸如一些鄉村趣聞,婚喪嫁娶一類也是令她們聽得津津有味。蕭玉兒聽道玄昊天講到村中迎娶新娘,吹吹打打好不熱鬧,眾人一起鬧洞房、羞得新娘抬不起頭來時,忽然間神情黯淡下來,想到自身的麻煩事情,不由地暗中歎息:這山下人家的婚娶還講究個兩情相悅,雖不過相處幾十年光陰,卻總好於她身不由已被迫和一個並無半分好感的人定親,雖目前尚未結婚,但婚姻之事,似乎已經木已成舟,無可解除了,她實在搞不明白一向最疼她愛她的爺爺,為何居然強迫自己接受一門不幸的婚姻。
墨香香聽得咯咯直笑,連道有趣:「想不到這山下人家也有這般趣味,苦是苦了一些,倒也有許多驚喜和意外。昊天,你是否有了意中人,打算何時娶親?」不知不覺,蕭玉兒也和墨香香一起稱呼少年為昊天了。
玄昊天哈哈一笑,說道:「怕是一時半會我也不能娶親了,我現在入了忘塵變門成為一名記名弟子,眼下有一件大事未辦,此事事關重大,沒有完結之前,娶親一事是萬萬不可的。」說話間,心思一沉,神色間便有些黯淡。
「哦?」蕭玉兒好奇心起,便問玄昊天所為何事。玄昊天搖頭歎息,說道:「兩位仙子請體諒在下的苦衷,還是不要問了。」忽然門外傳來急急的聲音。
「昊天,昊天,你在哪裡?快快出來見我!」不想莫修丹師那老混蛋採藥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現在正在發瘋似得到處找他。
「二位仙子,一個老混蛋陰魂不散的纏著我不放,我是趁著他外出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的,現在這老混蛋一時找不到我,正發火呢,二位仙子,失陪了。我去好好料理料理這個老混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我玄某人不是那麼好惹的!」玄昊天故意裝出一副很威猛的樣子。
墨香香正想開口,卻被蕭玉兒一把拉住,按壓住她的胳膊。
「既然如此,那我們二人這就告退了,昊天,後會有期!」也不等玄昊天說話,眨眼間二人便消失不見。
就在這長樂居上空的青天之中,卻有一片突兀的白雲停留在上面。有二人正站立在雲端,正不停地在爭執什麼。
這二人正是蕭玉兒與墨香香。蕭玉兒一臉決毅之色,語氣堅決地說:「我就是捨了性命也要保護玄昊天周全!」
墨香香眉宇之間一片殺氣,與方才在長樂居中托腮出神聽少年講故事的少女判若兩人,容貌美麗依舊,只是多了凶狠之色:「別道我不敢殺你,就是你回心轉意,不再愛玄昊天那個小子,嫁到我家做我的嫂子,惹惱了我,一樣殺你出氣!現在我一定要殺掉玄昊天那個小子,這和你愛不愛他,變不變心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