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22
看著轉身離去的塔察篇古,禮敦瞇著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同自己的弟弟說這麼大一段話,也是有自己的用意所在,原本就是要藉著老五的嘴巴,將他的意思傳遞給老二、老三,要說老五貪財沒錯,但是還是明白些事理,而老二、老三可是掉進了錢眼之中,自己的想法雖然好,但是要他們拿出搶掠去的一半財產退給哪些軍屬們,可是要如同割了他們的肉一樣痛苦,想來是絕對不情願的事情,所以禮敦不能直接同老二、老三說,要繞個圈子,讓自己和兩個兄弟之間留下緩衝的餘地,避免最後發生衝突。
想到這裡,禮敦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可真是好笑,現在大敵當前,自己不能將心思放到對外上面,卻要不停的安撫內部,這還怎麼能夠對敵取勝?現在看來,原來沒有外敵威脅的時候,覺昌安一系的統治手法,還是比較穩固的,哪怕有尼堪外蘭城的存在,也不過是皮癬之患,當不得一回事。但是這次不同,強敵當前,過往的很多問題立刻暴露了出來。
首先這種部落聯盟的弊端就是權利分散,令出多門,無法集中力量對外應敵;而且表面上聯盟內部因為親戚的關係糅合到一起,好像彼此親密無間的摸樣,但實際上來說,不過是一團糟,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角色。
當初在葉赫城的時候就暴露出這個問題,在事情順利的時候,大家總是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但是一旦事有不順,面臨困境、逆境的時候,立刻就會產生各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思,分崩離析瞬間可至。
當然還有其他的很多東西,比如說聯盟內部的利益紛爭,什麼你出糧草少了,我出兵力多了,這些狗屁灶的事情比比皆是,要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到處理內部關係的問題之上,而不能集中所有的能量去一致對外,因此在此時,禮敦的考慮之中,他覺得原來的鬆散聯盟已經無法適應未來的需要了,要想在這場戰鬥中取得最終的勝利,覺昌安的子孫就必須改變,拋棄因陳守舊的聯盟制度,酋長共議制,讓權力更加集中,更所有的力量凝聚到一起,才能打倒面前的敵人,才能走的更遠。
當然,所謂的走的更遠,說透了就是實現他禮敦的個人野心的。目前整個關牆外建州、海西的局勢是明確清晰的,那就是大的部落只剩下覺昌安一系、尼堪外蘭城、還有就是海西的輝發部,其他的不是被滅亡,就是被罰做奴隸成為被奴役的對象,已經完全的喪失了在這塊肥沃土地上爭雄的資格。
因此只要覺昌安一系能夠打敗木魯罕的青年城,就有資格成為這個塊大地的主宰,甚至重鑄往日女真人的輝煌揮師南下,奪取漢人的花花江山也未嘗可知。當然這個目標現在禮敦並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他潛藏在心中最深處,要不然以他的脾性,怎麼會最終贊同了兄弟和那些人的冒險,何嘗沒有自己想要搏一搏,做這片大地主人的意思。
所以這次的戰爭對於覺昌安一系來說也同樣是個機會,更對他禮敦來說也是不甘寂寞,實現願望的契機,他要利用這場戰爭整肅內部,消滅外敵,將所有的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上,才能真正的將完顏女真人的榮光再次煥發釋放出來,對這一點,禮敦深信不疑,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全盤計劃,而且正在有條不紊的一步一步實施之中。
至於大明的問題,這一點禮敦根本不擔心。從張凱賢的做法看,能夠暗暗的將兵器、糧草倒賣給自己,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這些官員有信心,有能力去壓制沈有容、李成梁的勢力對關外的侵蝕,進而給自己創造解決木魯罕青年城的契機,要不然的話,他們能做出大的動作,要知道這種倒賣軍資給蠻族,哪可是滿門抄斬的罪行,沒有把握誰會將身家性命全部壓上去呢?所以大明這邊想來張凱賢,有張凱賢的辦法。
所以大明的壓力根本不用擔心,至於消滅了青年城,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禮敦更是不擔心,到了哪個時候自己大勢已成,掌控了整個關外海西、建州的大片土地,統一了整個女真部族,明軍算個p,就是李成梁親自來,他禮敦也有信心能同對手掰掰腕子,過過招,讓他們知道,當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事例到底是真還是假。
禮敦仰頭朝天空看去,碧藍的天空之中,萬里無雲,不信神靈的他,此時默默的向著祖先做著每天都在做的祈禱。他祈禱自己能夠帶領女真人走的更遠,復興大業毫無阻滯,讓幸運降臨到自己的身上,讓一切歸於光榮的女真族。
當祈禱完畢之後,將思緒拉回了現實之中,自己想的太多也是無濟於事,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才能夠穩健的向前發展。尼堪外蘭城將會是自己的第一步,這個時候的禮敦才記憶起自己派出去的長子烏骨倫,想著這個小子雖然平日裡總是桀驁不馴,但是辦事能力還是有些的,怎麼這麼久了沒有消息,不會是出事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可就麻煩了。禮敦倒不是為自己的兒子出事而感到難過,或是傷心,而是擔心萬一要是出了紕漏讓佟佳布庫錄哪個小子有了防備,到了那個時候尼堪外蘭城如果久攻不下,士氣受損不說,如果拖的時間長了,一旦被青年城發現,那個時候所有的計劃都必然失敗,還談什麼皇圖大業,都是狗屁。
想到這裡,他可是坐不住了,樹起身形,剛要開口喊人過來,再派人去尼堪外蘭城查探查探動靜,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麼久沒有消息,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娜仁一搖三擺的走了過來,皺了皺眉毛,他將這心思暫時壓了下去,等會兒再說也就是了,他知道自己在這個老婆面前提起烏骨倫的事情,必然要惹出一身閒氣,哪可是不值當的。
禮敦並不是怕自己的這個老婆,作為一名酋長,他更多的考慮是利益平衡,而不是跟平常人一樣講感情。娜仁的背後是蒙古的顯貴,科爾沁草原上的大族,自己不管是馬匹,還是軍事力量都多有借助的時候,所以他對這個老婆是多了不少看重,對他們的兒子也是疼愛有加,並有將繼承權傳承給小兒子鄂圖的意思。
更何況,從這個女人的姿色上看,娜仁這個名字在蒙古語裡面的意思是太陽,還真的不辜負這麼一個寓意相當的名字。長的不說花容月貌,自少也算得上是紅粉佳人,更多帶有北國佳人的特點。娜仁不但繼承了蒙古人翹臀、巨胸的優點,而且也摒棄了短腿的缺陷,身材是蒙人之中少有的高挑,走起路來婷婷渺渺很有些南國佳麗的風範,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禮敦著迷不已,雖然他有著滿懷的抱負,但更多的是個男人,是一個沒有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所以對如此女人再是梟雄,也多少有著一些柔軟的心思。
「大王,你也是的,這都晌午了,你怎麼還不回去吃飯,非要人家來請~!鄂圖都等你半天了,餓得要命,我要他吃飯,卻怎麼都不肯吃,總是說,要等阿瑪來了再動筷子,看看你這個兒子,對你多孝義?」走過到禮敦的身邊,娜仁蹲了下來,輕輕搖晃著禮敦的身子,很是有些撒嬌的說道。
孝義?呵呵,要說這人哪,就是如此的奇怪。烏骨倫在禮敦的面前裝成溫良恭順,孝義無雙的摸樣,但是禮敦這個老爹就是看不慣,總覺得他是眼睛裡面的一根刺,在面前晃悠總是礙眼的緊;可是到了小兒子鄂圖,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貪財好色的行為比比皆是,哪怕他禮敦就是知道,但是依然被蒙蔽了眼睛,總是把自己的小兒子想的哪是天下的英傑一般。
所以禮敦聽到娜仁說到自己小兒子鄂圖的時候,最都笑得合不攏了,點頭道:「好好,這個孩子有心了,倒是為父的不是,走,咱們吃飯去便是。」說著仿若剛才的心煩之意如同過眼雲煙一般消散,站起身來,拉過娜仁漂亮的小手,一步三搖往飯廳走去。
剛走沒兩步,就聽到下面有管家回報道:「酋長老爺,大少主回來來了,人在回春谷外候見,說是有緊急軍情匯報於您。」
「嗯~!?」這個時候的禮敦就算再厭惡烏骨倫的存在,也心中一喜,停下了腳步,隨後眉頭一皺,想著這個時候他怎麼自己跑回來了,難道有什麼變故,面上突顯驚容說道:「烏骨倫回來了?快,帶進谷中見我~!」
「是~!」管家不敢怠慢,立刻應承了下來轉身就要跑出去通報消息。
此時卻聽到,有人喊了句:「慢著~!給我站住。」
前來通報的管家聽到這個聲音知道這是自家的酋長夫人,外號「小太后」的娜仁開腔說話,他知道得罪酋長大人也許你還能有個好死,要是得罪這個睚眥必報的女人,恐怕自己就是死都死的萬分痛苦,於是連忙停下,滿面堆笑恭敬的站著等著娜仁的吩咐。
「大王~!你也是的,現在是吃飯的時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吃了飯再說麼,鄂圖還在裡面等著呢,來麼,讓烏骨倫稍微等一等,誤不了大事的。」說著,娜仁如同一條脫了骨的美女蛇一樣依偎在禮敦身上不依不饒的言道。
這娜仁慣用的伎倆禮敦怎能不知,只是他心中的確是急著想知道尼堪外蘭城的動靜,所以面上露出了為難之色,默然不出聲,表示自己的態度,並不贊同娜仁的說法。娜仁能討得禮敦的寵愛,自然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主兒,見自己的丈夫如此神態,就知道他心裡面很是看重這次烏骨倫的差事,可越是如此,娜仁這個將烏骨倫看成眼中釘肉中刺,阻擋自己親生兒子繼承王位的最大障礙,就越不能讓烏骨倫好過。
眼珠兒輕輕的轉了轉,娜仁回頭淡淡的問那個管家說道:「你是見到了烏骨倫的,他怎麼樣,面色可有急惶之色?」
這管事說句不好聽的,平日裡只是在院中居住,哪裡能出到外面回春谷中見到烏骨倫,但是攝於娜仁的威勢,哪裡敢說自己沒有看到,於是滿口胡言的說道:「回夫人的話,大少主一切如常,並無惶急之色,還同小人有說有笑的嘮了半天。」
「哼~!說不得,就是急急忙忙趕回來邀功請賞麼~!」娜仁聽到這話面色故意一沉,藉機發作到,然後回頭又溫柔的同禮敦言道:「大王,既然烏骨倫好心情,就表明沒有什麼急務,咱們先吃了飯再公務也不遲麼。」
要說禮敦也是個精明人兒,但是這個時候卻明顯犯了糊塗,他也沒有想到這個管家只是在配合自己的老婆說謊罷了,而是當真把烏骨倫看成了急急忙忙趕回來是邀功請賞的,面色微沉,不過卻沒有發作,畢竟知道烏骨倫再怎麼樣也是辦公務大事,即使有些私心也算不得什麼,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我腹中也的確飢餓,如此就先去用飯,你去把烏骨倫叫進來,問他吃了飯沒有,沒吃一塊兒來吃吧。」說完跟著娜仁轉身離去。
娜仁朝著管家使了一個眼色,跟著禮敦往後走去,而這邊管家哪裡不能心領神會,這是要自己去給大少主使絆子,可是不敢不去,要是不去,到時候自己可是討不了好,於是立刻屁顛顛的往谷門外跑去。
烏骨倫其實昨天晚上就已經到了,他帶著盧天達等人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察看了一遍地形,就連後面的地道裡面的也去摸了一趟,等消息情報都送走之後,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到了回春谷實施下一步的計劃。
有的看官要說,你龍天羽就不怕這個烏骨倫反叛麼,將青年軍的消息賣了,到時候不是得不償失了麼?呵呵,這就是對人心的掌握。先不說別得,像烏骨倫這種人原本在族中的地位不高,過往的悲慘經歷,而他又實質上出賣了自己的父族的行為,再加上相當的利益糾葛,你還需要擔心他會反叛?
呵呵,如果烏骨倫真的去稟報他的父親,將被俘的經歷說一通,恐怕到時候正好給了他後娘殺他的借口和口實,所以烏骨倫絕不糊塗,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肯做的,不但不肯做,而且這個女真奸可是真心實意的辦事,不大半點折扣,這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謀個好前程而在拚命努力著。
這不,他正坐在門口的哨卡處和自己的舅舅豐必額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不就是為了找機會能夠勸服這個舅舅棄暗投明麼。兩人嘮了嘮家常,烏骨倫就把話題一轉,哀歎一聲,說道:「這次去尼堪外蘭,我可算是開了眼了,哪裡是富的流油的地界,舅舅你說,原來那麼窮破的地方,咋這沒幾個月就發了呢?」
豐必額這個人怎麼說呢?也算是小有本事的人,但是這些年自從自己的妹妹死了之後,娜仁進門,可是被排擠壞了,從當年統兵一千的猛克成為現在看門的門官,心裡面的鬱悶之意可想而知,天天肯定是暗地裡牢騷不斷,心裡面極其不爽。
不過他對自己的這個外甥倒是不錯,當然裡面也有同病相憐的因素,所以有什麼話也不藏著掖著,恨恨的開聲說道:「為什麼?這還用說麼,不就是依托了哪個叫什麼青年城的過上了好日子,沒有人給他們開的集市,他們憑什麼能發財,過上有酒有肉的日子,唉,要我說,這就不應該同人開戰,鬧什麼鬧?還不都是上面幾位為了自己的私慾,權利被人奪去了,心中不舒服,同我們這些下面的人狗屁關係都沒有,卻不知道這場戰役下來,咱們是生還是死,嘿,傳說哪青年軍的火器極其犀利,乃是一等一的強軍,你在尼堪外蘭有沒有見到?」
見到?何止見到,你外甥我還投靠了對方呢。只是這話,烏骨倫還不敢說,畢竟不到火候,於是搖了搖頭,言道:「這倒沒有,尼堪外蘭城裡面只有咱女真兵卒,哪青年軍沒有駐軍,不過在我看來,似乎佟佳布庫錄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整個尼堪外蘭城戒備森嚴的很。」
「嗯,這也正常,佟佳布庫錄又不是傻子,我們這邊又是練兵,又是運糧,聲勢造的這麼大,就算是有所察覺也不出奇,你能在局勢這麼緊張的情況下,還可以把差事辦成,真不容易,可惜,嘿,你父親容不下你啊~!」面上帶著關愛之意,豐必額輕拍烏骨倫的肩膀,感歎的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