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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遼東 第三百七十二節 痛苦的禮敦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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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聲震天,城上的人瘋狂,城下的人忘死,這場戰爭持續了一整天,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城上、城下的人們早就已經忘了自己彼此間先祖的血緣關係,只是赤紅著雙眼,猙獰著面孔,揮舞著各色武器,彷彿不將對方砍倒誓不罷休一樣。鮮血橫流,被冰冷的寒風吹的凍結,而後又在迸濺出來的新鮮同伴的澆灌之下軟化起來,帶著些許泥濘,在篝火昏黃火舌的映照之下,黑暗夜空的承托下,將整個城池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暗紅色,彷彿形成了某種地獄修羅特有的風格,將整座城池打扮成人間地獄的摸樣,格外透露著幾分殘酷的氣息。

    禮敦抬頭看了看天色,黑沉的嚇人,歎了口氣,側頭望了望鬧鬧哄哄的身後一眾人等,再看了看遠程激戰正酣的城池,心裡面是一陣難受。早上短短的兩個多時辰之間,自己四寨的士卒帶來了五千多人,足足折了一半,哪個個都是覺昌安的好子孫啊,都是氏族中的頂樑柱,如今卻倒在了這裡,也不知道自己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最後到底是值還是不值。端起身邊已經有些冰冷的羊湯,咕嘟了一大口,回頭看著邊上的三個兄弟默然無語各自想著心思的惡魔楊,心裡面不由得也是苦笑一聲,你說人沈有容是好手段吧,一番攻城下來,全為他做了嫁衣。剛從前線下來之後,不管是死去的,還是活著的女真士卒們各個都不痛快,畢竟死了那麼多兄弟手足,誰能痛快不是?但是人家有辦法,哪木魯罕的勢力,立刻擺出了白花花的數箱銀錢,還有布匹,說有功勞者就應該重賞,派出專人對於女真士卒們一個個手把手的發錢,發物這麼一搞,好麼,普通女真士卒各個都是感恩戴德,雖然死了不少弟兄,可人誰能不死呢?平日裡在活著的普通女真民眾,就算是多下點雪恐怕也要凍死些家中的親人,可他們的命比草芥還要不如,會怕死不成?現在人給出大筆的賞錢、還有死去弟兄們豐厚的撫恤,當著他們的面交給了女真貴族老爺們,這一切都讓這些往日沒什麼眼界,苦哈哈慣了的普通女真人開了眼界,各個立時轉變了態度,不但不抱怨仇恨,還把這次進攻葉赫城當成了一次美差,各個興高采烈起來,接下來,木魯罕的人又是好酒,又是好肉的伺候著,讓下戰場這些死裡逃生的勇士們更加的歡快和感恩起來,哪裡還會將這次葉赫部的戰爭當成什麼悲催的苦差,更多的是想著怎麼再來一次,哪怕是死了又有什麼可以怕的呢?人有撫恤麼~!

    普通女真人是痛快了,可禮敦這些高高在上的女真貴族們,雖然每個人得的最多每人足足五百兩,但是就算是如此,貴人們依然是痛快不起來,木魯罕的做法可是在掘他們的墳墓,刨女真貴族的根系,這種別出心裁的做法可不僅僅是收買人心這麼簡單,其中的涵義可是太深遠了。畢竟大家都知道,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年頭,什麼族群關係,什麼血緣牽扯,都抵不上白花花的銀錢,自己和一眾女真寨主們能夠攏住大堆的士卒,是因為什麼?說透了還不是掐著他們吃飯的喉嚨,要不然,你憑什麼能當上貴族,能夠成為統治階級?先天的?祖宗傳承下來的?狗屁~!說透了,就是利益二字,你不給說下人吃飽飯,不讓他們的妻兒過上安穩日子,人憑什麼將性命賣給你?難道真的是圖你什麼貴胄體系不成?可木魯罕弄出這麼一招,讓事情就變了味道,打開了一處潘多拉的盒子,講人性的貪慾完整的釋放了出來,禮敦用屁股想都能預料,今後整個女真營寨的人心將會渙散,隊伍不好帶了。

    別的不說,以後要是在場的貴族們要起兵攻打另外一座營寨,這賞錢、撫恤的標準怎麼定?定低了,好麼,日後這些女真士卒們打起仗來肯定心裡面有所比較,不會賣力,而且怪話絕對不少,人到時就要說了,看看人木魯罕在打葉赫城的時候,拿出手大方的,嘖嘖讓人羨慕,再看看咱們的老爺們,各個腰纏萬貫,卻如此的吝嗇,有了比較就要出禍心,有了禍心,誰還給你們這些一毛不拔的老爺們賣命?唉,想到這裡禮敦又歎了口氣,果然是高人啊,兵不血刃,人心就散了,尤其是這撫恤一招,可是了不得的手段,從前,女真士卒死人哪裡有什麼撫恤,最多給點糧食,也就草草了事,可在這葉赫城之中,死去的女真士卒一個人能夠享受到五十兩的銀錢和兩匹布,這種標準也許對於木魯罕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這建州、海西女真的部落來說,那可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沒有那個部落能夠按照如此的標準對於士卒進行撫恤的,要是這麼獎賞下來,恐怕所有的貴族都要成為一貧如洗的平民,可你沒有如此豐厚的補償,那麼士卒們有了這次的標準怎麼還能給老爺們賣命呢?

    禮敦知道,木魯罕這麼**裸的賞錢、撫恤、大塊酒、大塊肉做出來的動作,立刻就讓木魯罕部落的富庶傳遍了整個女真地區,頓時有人聯想到他們平日裡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生出了不少好奇之心,開始打聽起來。禮敦自自然然的注意到,這些出面女真士卒毫不避諱自己的生活,藉著發錢、發物帶來的熱烈氣氛四處宣講著木魯罕的美好生活,什麼人人都有地種啊,什麼只收三分的租子,又是什麼孩子們都能上學識字,家家都有房屋院落居住,還什麼人人都有免費醫療等等,將木魯罕吹成了天堂中的明月,將一眾女真士卒的心誘惑的心動了起來,更有甚的吹著自己兩三個月的軍餉就是這些人現在拿的賞錢總合,反正是說的天花亂墜,吹的禮敦心裡面是慌亂不已。什麼你不信?嘿,看看這些士卒身上的制式衣服,哪皮毛,哪布料可是女真老爺們都穿不上的好東西,再看看人的刀槍武器,各個都是了不得好裝備,由不得你們不信。當下就有不少女真士卒們動了心思,打聽著能不能去木魯罕當兵吃糧,可這些人就住嘴不肯再多說什麼,只是左顧言他,不肯透露個實話,只是說傳說上面有新的意圖,讓打聽消息的女真士卒的心中都癢得不行,更讓禮敦的心裡面也在暗暗嘀咕,這個木魯罕部落弄出如此大的陣仗,又是出錢,又是出布,還出酒,出肉,難道真的是冤大頭不成,是為了沈有容背書?天下還有如此大公無私,捨己為人的善人麼?

    不可能,木魯罕這幫人他們必然有自己的算盤和圖謀,而這個算盤和圖謀早就已經得到了沈有容的同意,或許,想到這裡,禮敦的心愈發的寒冷了起來,全身微微的顫抖起來,或許人沈有容原本就是同這木魯罕是一夥的,不管是努爾哈赤、烏拉部、葉赫部都不過是一個局罷了,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整個關外女真嚼爛了,一口口的吃下去?越想,禮敦越覺得有可能,越覺得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黑幕層層的籠罩在這關外女真地區的上空,讓人無法喘氣,也無法呼吸,讓他禮敦感覺喉嚨被人死死掐住似的,從心底冒出了一種窒息的感覺。可是他禮敦又能如何呢?站起來反對?反對什麼?反對發錢、發物,發撫恤?恐怕這話還不等他說完,他就要被自己帶來的女真士卒們所唾棄,甚至怨恨,正好給了木魯罕口實,更好的收攏人心,將自己的善名傳遍整個女真地區,讓自己的臭名也是四處傳播;阻止人臭吹自己如何了得,或是手下的士卒們集中起來,不讓他們接觸木魯罕的士卒們?這更是說不上的理由,人心就是如此,你越不讓人接觸,人就越會好奇,你越是嚴禁,就越是證明傳言是一種現實,再說了,人是藉著發酒、發肉、篝火晚會的功夫,在這裡宣講,難道你還能讓手下的士卒放下酒肉,跟著你回營不成?要是如此的話,估摸著,還沒等酒肉放下,哪些女真士卒就敢在酒精的刺激之下,造他禮敦的反,到時候不正好給了沈有容的口實麼,自己的下場恐怕最後也只能同滿泰、布占泰、努爾哈赤一樣,身首異處,死無葬生之地了。

    唉,又歎了口氣,禮敦站了起來,原地走了兩步,眉頭緊鎖,望著前面依然熱火朝天,奮身忘死的女真人之間的廝殺,哪一聲聲震天的喊叫聲,呼吼聲傳入他的耳朵裡面不由得讓他更加的心煩意亂起來。面上佈滿了憂愁苦悶,心裡面不停在琢磨著這個死結該如何打開?看看前面的女真士卒們各個拚命的摸樣,哪裡還用等到什麼人去催逼他們上去攻伐,這種捨身的情形,還不都是給木魯罕的人鬧的,正是有了前面兩撥進攻士卒豐厚獎賞撫恤的例子,才讓最後這一波進攻的士卒們,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而最為激烈壯懷的就是老狐狸納喇王機努帶來的三千老弱,這些人一個個的死戰不退,只知道拚命往上,不知道後退躲避。其實禮敦也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說透了不就是為豐厚的撫恤動了心思麼,揣著死了我一個幸福全家人的想法,用一個人的生命去換去全家人脫貧致富的生活。想到這裡,禮敦心裡面暗暗揣測著納喇王機努的心裡的不爽,有了比較他的心中這才多少好過一些,想來這只海西有名的老狐狸,在這種狀態下,也是無計可施,難受的緊吧~!

    這個時候,邊上的界堪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在之後的戰鬥之中,被葉赫城的一塊礌石砸到了腿部,正是痛的心煩的時候,開口就是幾分怨氣說道:「大哥,這算什麼,他們木魯罕可是在**裸的收買人心啊,如此下去,恐怕寨子裡面要被他們搞亂了的,咱們必須要去找沈將軍說說,不能這麼搞,這麼搞下去,人心可就散了~!」說完前面的牢騷話,他頓了頓,指了指前面的葉赫城,又帶著幾分不滿說道:「大哥,這是還只是第一次攻擊,看著架勢,整個葉赫部是下了死心要死磕下去,哪怕拚死也在所不惜,如此的話,弟弟我估摸著,明天咱們恐怕還是要上,哪時候,你說說,咱們應該怎麼辦?總不能將這點血脈子弟都填到葉赫城這個無底洞裡面去吧?大哥,您可要拿個主意啊~!」說完,不但是他,額爾滾、塔察篇古也圍了上來眼巴巴的看著禮敦,此時的他們早就已經將陣前決裂的事情忘了個乾乾淨淨,就等著禮敦能夠拿出個好主意來過這個難關。

    禮敦此刻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們指望我拿主意?我拿什麼主意?我又能有什麼主意?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攥的死死的,現在自己的命運就如同哪攻城的普通士卒一樣,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礌石、箭矢、還是什麼其他的險惡,只能被動的等著命運女神的裁決和審判罷了。額爾滾見到自己的大哥禮敦半天不說話,情急了起來,語氣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嗆到:「大哥,你可不能軟了啊,這個時候可是弟兄們的主心骨~!當初是你一個人力排眾議說要到這裡來參戰,我們才過來陷進了這個火坑,可現在,你又如此抓瞎,不是開玩笑麼~!」

    這話說的,禮敦面子可就多少有些下不來了,面色一沉,對著額爾滾罵道:「放屁,當初是我一個人同意的麼?我用刀子架到了你們的脖子上了?」說到這裡,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不應該對兄弟發火,忍住氣話語一轉,用勸慰的語氣低聲說道:「你們還看不出來麼,眼下這情況再明顯不過了,人就是要將咱們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一網打淨,這是要將整個女真部族圖謀下來,收入自己的囊中,而切入點就是哪個木魯罕的部落,這才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和最終的結果,這個時候你們還鬧著自己個人不痛快,你們想幹什麼?自毀城牆麼?還是等著排著隊讓人送到黃泉路上給努爾哈赤作伴去?」

    「誰敢~!」界堪是個暴脾氣,聽到禮敦的低聲話語,立刻忍耐不住,一蹦三丈高,大聲吼了起來,但被禮敦一把摀住嘴巴,抱住了身子,低聲剛要說話,就聽到邊上有人用很標準的女真話說道:「怎麼幾位酋長不去歡宴,躲在這裡閒聊什麼,看著界堪酋長似乎是有什麼怨氣,是誰得罪你這位今天攻城的大功臣了,我幫你出頭,絕對饒不了他~!」

    幾個人剛才還在爭吵的人停住了嘴巴,回頭一看,正好看到哪名白天與布齋斗箭的青年,器宇軒昂的走了過來,帶著滿面的笑容,如同一幕春天般的摸樣。幾個酋長相互之間看了一眼,對於這個年輕人的出現,他們自然很是好奇,早就已經打探過了,這個人的身份是什麼木魯罕地區的魁首,至於這個魁首到底是幹什麼的,說透了他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確實明白的,就是他一定是木魯罕的人,如此的人物在現場,來到這裡同自己聊天必然有其目的所在,界堪哼了一聲,也不說話,轉身就走;而額爾袞則是欲言又止,最後無聲的歎息一聲,也翻身離開,只有塔察篇古恭敬的行了個禮,這才離開;而禮敦則是迎了上來,面上堆滿了笑容,同龍天羽說到:「啊,我說是誰呢,這不是白天神箭無敵的英雄麼,哎呀呀,原本我就說今天晚上要好好的敬你兩杯,卻一直沒找到你的人影,眼下好了,來來,咱們一定要喝上幾碗,我這個人天生愚鈍,從小就是冥頑不靈的那種類型,是射箭不行、用刀不靈、騎馬不通的主兒,因此對於英雄最是仰慕,尤其是您這種有本事的少年英雄更是崇拜的很哪~!」

    看著很是親熱的禮敦走了上來,龍天羽並沒有被他的這一套恭維所迷惑,只是哈哈一笑,同樣挽著對方的手臂,笑嘻嘻的說道:「看看,老哥這話,可是說的有些過了,我這點本事當得什麼,你禮敦老哥的威名才在建州女真四處傳播,人人都說您是女真的第一智者,海西有王機努,建州有禮敦,這可是了不得本事,同我這種莽夫比起來可是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呢~!其實我早就有心結納老哥一番,只是擔心你眼角高看不起我這種小人物吧了,今天借花獻佛,就是你不說這話,我也要同你好好喝上幾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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