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4-13
王慕漢看著滿泰瘋狂的表情,心裡為之一黯,這就是卑微族群的下場,位小國卑,要想帶著族群走出黑暗,要想讓族群能夠過上好日子,你就必須要去賭,要去博,要敢於下注,從當年的王台到現在滿泰,雖然對於野心、崛起定義的詮釋可能有所不同,但是最終都只有面臨孤注一擲的選擇。想清楚了的王慕漢,慘然笑了笑了,面對滿泰說道:「我現在的擔心只是一種對於看不清楚未來的煩憂,大王您不必多慮,正如您所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只有奮勇當前,將敵人滅除才是唯一的途徑,老漢我定然和大王共生死。」
哈哈大笑,滿泰見到王慕漢的表情,面上帶著欣慰說道:「好,好~!事情就是如此,不用想太多,咱們只管轟轟烈烈的幹上一場,不愧對祖先的英靈就好了。」說完站起身來,大聲的對著手下的貴親將領們喊道:「烏拉族的勇士們,明天的出征,我們要用敵人的鮮血來證明我們的武勇,奪走他們的財富,搶走他們的妻女,讓他們匍匐在我們的腳下,為我們顫抖,成為我們的奴僕~!勇士來端起酒碗,為我們即將到來的勝利歡呼吧~!」一眾女真部族,各個群魔亂舞,張牙舞爪,大聲呼喊著,彷彿勝利已經牢牢的抓在了手上似的。邊上的王慕漢看到如此狂熱的人群,面上苦笑一下,端起碗,閉著眼睛一口氣喝了下去,在心裡面默默的祈禱著,天神給他的子民帶來幸福而不是災難。
這個夜晚注定很多人都要失眠,擔憂自己的命運、家庭的未來。也許大家還會記得,哪位山東的被奪取土地的一家老小發配遼東的周大力,此時的他正坐在炕沿之上看著沉睡的孩子,有一口沒有一口的抽著旱煙,邊上的媳婦低聲抽泣著,隔壁房間父親、母親翻身歎息的響動不時傳了過來。皺了皺眉頭,周大力輕輕敲了敲煙桿,壓低嗓音說道:「好了,別哭了,沒得哭什麼喪,真是晦氣。人村長不是說了麼,最多十來天就能回來,放心吧,你也不想想,這十多天就能賺二兩銀子的活計到哪裡去找,有了這錢咱們欠東家的債不就能鬆動不少了麼,而且今年過年也能舒舒服服的過個肥年了,再說了人東家還說了,去了的人能夠延長免稅的期限,放心吧,人村長老爺說了,這趟不危險。」
「不,我不要你去,這打仗過兵,還有不危險的麼?守著家裡面炕頭上的父母、孩子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哪二兩銀子就是買命錢啊~!就你逞能,還第一個報名,沒看到那麼多人都縮起頭來,你顯擺什麼能耐啊。」聽到自己男人的安慰,周家媳婦心裡面的擔心不但沒有去除,反而更加的添了幾分,嗚嗚的哭的更大聲了些。
見到自己媳婦的摸樣,周大力眉頭一皺,想說些什麼,最後化成渭然一歎,低聲說道:「你當我願意去麼?只是不去不行啊~!你也不用腦子好好想一想,平日裡我就是村裡面的標兵積極分子,是組織上培養的重點對象,多有參與村中的管理事物,現在有了難事了,我這個村子裡面的標兵不上,誰上?要是我不去,是要被人戳脊樑骨的。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孝敬父母,看好孩子,另外哪個什麼女工補習班,你不是問過我想去麼,我看你想去就去,這地裡面的活計,有老爹、老娘兩個人加上村裡面的互助組,我想也夠了,要是實在不行,日子過的緊巴、困難,你就再找一戶人家嫁了吧,唉,說起來也是我周大力對不起你,自從嫁到我們周家你是沒過上一天的好日子,吃苦受累不算,最後還跟著我背井離鄉的要到這偏遠的荒地。」周家媳婦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男人,一隻手捂著對方的嘴巴說道:「我不許你這麼說,能嫁給你我就認命,你是我男人,一輩子都是~!要不,要不咱們逃吧~!」說到這裡,周家媳婦雙眼放光,滿面通紅,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一樣,也不哭泣了,直起身子,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就等著他說一句話,自己立刻拉上孩子、帶著公婆一起逃走。
「逃~!?」周大力腦袋可沒有糊塗,雖然他沒上過什麼學,見識也不算多,但是有些道理還是知道的。嚥了一口苦澀的唾沫,同自己的媳婦說道:「你逃到哪裡去?這天寒地凍,人生地不熟的,你逃出去恐怕走不了多遠就要被女真人搶了做奴隸,又或是被野獸叼了去,拖家帶口的你想走到哪兒去?我聽人說這遠東的女真蠻子可是了不得,是要吃人的。再說了,眼下雖然這個地界有了難處,可能遭兵災,但你也不看看,除了這裡,還到哪裡能找到一來就給你發糧食、發地、發銀錢、發布匹的東家?」聽到這裡,周家媳婦又開始哭了起來,剛剛燃起的希望被自己的丈夫一席話澆了個透心涼。周大力看著自己媳婦難受的摸樣,琢磨了會兒,心裡面似乎定了定神,找到了幾分底氣和依托,接著往下說道:「說起來,今天村裡面的宣傳幹事也沒說錯,東家給你發了銀錢、土地,有人要來搶,你不能上陣殺敵,至少要出一份力氣才是,搬搬抬抬的也是本分,要不然你能對得起哪白花花的銀子,吃到肚子裡面的糧食,和人的一片善心麼?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更別提是東家從官府的手裡面,將我們這些原本要做牛做馬做奴隸的罪名解救了出來,人總還是要講個知恩圖報的。再加上如果東家打輸了,女真人一來,不說這銀子、土地、房子還能保得住?呵呵,咱們原來過得哪沒指望的日子倒是沒有危險,可天天餓肚子不是?為了娃娃,為了你和爹娘的日子,我怎麼也要去搏一搏的,這次要是事情過了,咱們能順順利利的活下去,經後的日子肯定要好起來的,有土地,有房子,這日子美的,比咱們哪奪了咱們地,該千刀萬剮的族長過的日子還要強上許多呢,真論起來,咱也算是小地主了哦。所以啊,你也別一天到晚瞎尋思,好好在家帶好孩子,學些本事,等俺回來之後,咱們奔好自己的前途這是正理,就如同人宣傳幹事說的,這好日子是越過越有。」說到這裡,他想起發給自己的土地,眼睛亮了起來,說道:「今天我去看了咱們自家的地,哪可是好地啊,要是在山東恐怕一畝五兩銀子都打不下來,哪地肥的,簡直是流油了,趕明兒開春,爹說隨便種點什麼下去,都不用費什麼力氣,哪收成肯定是好得不得了。」
聽著自家男人的一番掰活,周家媳婦的心似乎是能安靜了些,也不再哭了,往自己男人的懷裡面靠了靠低聲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只是我心裡就是擔心害怕麼,俗話說的好,刀槍無眼,你出去之後可是不要處處逞強出頭,有什麼保命是第一位的,見到危險咱們先跑啊,要記著家裡頭孩子、我、還有爹娘都在等著你呢。」
周大力緊了緊自己懷裡面的媳婦,笑著安慰說道:「沒事的,支前差夫麼,人村裡面的軍頭都說了,都是在後方搬送物資的活計,不需要直接上前線打仗的,危險不算大。」不過他知道這戰場上的事情可是沒人說得清楚,但這些話不需要跟自己媳婦說不是?
就在夫妻兩個人被溫情包圍的時候,從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和狗吠聲,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周大力,周大力,時辰到了,集合了,軍頭說了快去谷場上集中。」
聽著這個聲音,周家媳婦不但沒有放手,反而緊了緊纏繞著自己丈夫的手臂,輕輕的拍了拍自己媳婦,用了些力氣扯開自己的女人,拿起身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包袱,俯下身子親了親自己的兒子,對著媳婦扯著勉強的笑容,說道:「別送了,外面天太冷,我走了。」說完轉身不再停留走出門去。周家媳婦緊走兩步,來到門口想要說些什麼,張口卻是無言,只是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巴,眼淚嘩嘩的留了下來,她不想最後走的時候讓自己的丈夫心思太重。
周大力來到自家的院子裡面,看著父親站在院子裡面看著自己,母親沒有出來,低聲喊了句:「爹,我走了,你在家多保重吧~!媽身體不好,您要多支應著點兒,俺過幾天就回來。」
周老爹望著自己的孩子,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孩子,去吧,小心著點兒~!家裡放心,一切有我呢,你爹還沒老,給東家好好幹,人要講個感恩的心,明白麼。」
「哎~!」說完,周大力磕了三個響頭,接著大步流星的小跑出門口,在即將踏上未知征途的剎那,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既陌生有熟悉的家,歎了一口氣,往谷場而去。
周大力來到谷場之中,見場中央點燃了幾個火堆,映的通亮,已經拉拉雜雜的來了二十多名漢子,正在低聲議論著些什麼,見到周大力來了,紛紛走上來喚道:「大力哥,來了~!」這些人的心裡面對周大力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一起都是山東老鄉,都是罪民的身份,這個周大力雖然接觸時間不算長,但是幹起事情來總是能夠讓人心悅誠服,處事公平公正,再加上還認識幾個字,很快就在這伙兒同樣背井離鄉的夥伴之中冒了頭出來。
笑著一邊回應大夥兒的招呼,周大力抬頭四處看著周圍的人,沒有發現軍頭的身影,於是問道:「老戳頭呢?還沒到麼。」有人回著周大力的話語說道:「軍頭早就到了,在後面的牲畜棚裡頭套車呢,叫我們在這裡等著,一會兒就過來。」
片刻之後,一陣蹄踏的響動之聲,幾個人趕著四輛四**車從後面的一處院落之中走了出來。周大力看著四**車不由得嚥了嚥口水,他是知道的,這種只在這裡見過的車子,可比以前山東見過的兩輪車要能夠運送更多的貨物,是了不得的運輸工具。很快幾兩車到了自大場之上,從上面跳下幾個人當頭一名全身穿著黑色的皮甲,腰跨鋼刀,胸前掛著兩塊金黃色的勳章,背上背著火銃,手中執著長槍,年約四十來歲,皺眉頭,滿臉不高興的走了過來喝道:「我說你們這些人在搞什麼呢,不是叫你們站隊麼,怎麼這會兒工夫,命令就不起作用了?集合,向左向右看齊~!」
大伙見到老戳頭面上的不爽的神色,誰也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吃了什麼嗆藥,但沒人敢去觸他的霉頭,要知道這老戳雖然別看平日裡一副好說話的摸樣,但一到訓練的時候,可是凶神惡煞般的神情,誰敢不服他的管教上來就是一通棍打棒敲,而這種事情,村長也好,宣傳幹事也罷,都是不能夠干涉的,聽人說這叫什麼軍政分開;於是大傢伙兒呼啦啦,你排我之前,我排你之後,亂成了一團,過了好久才勉強的排成了行,現場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說起來這位老戳也不是陌生人,他就是當初進攻努爾哈赤,哪名戰功赫赫的前哨隊長。有看官可能要問了,這麼一名勇士級別的人物,怎麼就到了村裡當上了軍頭教官?這是因為按照龍天羽等人的想法,要對這些新移民進行半軍事化管理以促使他們能夠盡快融合到新地域的文化之中,那麼整個村落裡面必須要有軍隊方面的人來進行整訓,所以龍天羽最後決定,所有在青年軍之中年紀超過三十六歲的戰士都抽出來,再加上一部分的鐵衛,成立一個教導大隊,先是培訓一批木魯罕地區的平民作為業務骨幹,再和他們一切分配到各個村莊之中,對新移民進行軍事培訓,組建起村莊民兵基幹,由於在青年軍之中年紀超過三十六歲的老戰士人並不多,只有二十多位,鐵衛裡面的衛士也不可能都抽調出來,只能抽出二十來名,因此這區區數十人,根本無法做到每個村莊分配一位,所以所有的老戰士分區域包干,採取輪訓的制度,對他們所轄區域的新移民按照十五天一個短訓期作業務指導。此刻大戰爆發之際,老戳正好被分配到第九村,於是上面有了一個新派的任務下達下來,就是分配老戳成為了他所管轄的十二個村的民夫的頭頭,跟著另外兩名鐵衛一起,負責支前物資往來運送的任務。
老戳在邊上看著亂哄哄這群差夫,心情是差到了極點,也鬱悶到了極點。從一名精銳的青年軍夜探小隊的隊長,居然被抽調了出來負責這麼一群稀里糊塗的新移民,看看他們這些人這都訓練了十來天了,居然連站個隊還是歪歪扭扭的,有的人真是笨到了極點,連左右都分不清楚,怎麼教都學不會,最後還是用老辦法一隻腳布鞋,一隻腳靴子,經過密集訓練才幫著他們分清楚了左右。在老戳看起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這也就是在地方,不敢打,不敢罵,更不敢關禁閉,要不然的話,按照老戳的脾氣早就上手狠抽了,平日裡哪些棍棒警戒,在這些民眾眼裡似乎很是嚴厲,但在老戳這裡,這才哪到哪,青年軍中的訓練懲戒要比這嚴厲不知道多少倍。想到培訓這些新移民的艱難,他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今天白天去找了老上司劉震時弄的一肚子的氣,軟磨硬泡了半天,想要回到部隊去打仗,卻被人硬生生的撅了回來。他娘的,老戳不服氣的在心裡面罵了句髒話,暗自說到,這些王八蛋,說老子年紀大,就要從部隊裡面下放,哪裡有這個道理,你隨便叫人和自己比比,不管是軍事本領,還是個人的武技,隨便你挑,整個青年軍能有多少人比得過自己;更別說自己的資歷擺在這裡,雖然自己不是科班出身,乃是半路出家的大明逃軍,只參加過短期軍官培訓,但前後也有六年左右的時間了,當得上是老人,立過兩次大功,小功立了無數,別的不說,這功勳田都攢了兩百畝,他自認為比那些生瓜蛋*子可是強上不少,你說說就這麼從主力哨探小隊隊長的位置上扒拉了下來,能不讓人有想法?雖然說糧餉漲了,官職漲了,部隊的政工教員也同自己解釋過了這種對新移民培訓的重要性和意義,可卻要老戳離開自己同生共死多年的弟兄們,離開引以為自豪的部隊,這種感情上的撕扯,讓他無論如何轉不過彎來。當然不管老戳有多少怨氣,服從、紀律早就已經深入到了老戳的骨頭裡面,所以不管如何想,他依然選擇了服從上司的命令,申訴是可以的,但是必須等到戰事之後,這種申訴制度,在青年軍裡面是有專門的機構來實施的,老戳早就想好了,等戰事一結束,他就要聯合幾名平日裡相交甚好的哥們,一切去士兵仲裁委員會裡面去投訴這項不公平的政策,回到金戈鐵馬的生活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