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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遼東 第三百二十二節 張夫人的擔心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4-06

    呵呵一樂,張懋修剛想回話,就聽到邊上有一個女聲冒了出來,帶著幾分爽利的聲音說道:「嘿,張夫人,您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咱們木魯罕地區穩,穩若哪啥山~!」

    有個童音冒了出來,大聲的喊道:「劉大媽,那叫穩若泰山~!」

    張懋修夫婦和劉媽回頭一看,看到自己的兒子張舒涵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滿頭大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分外誘人,劉大媽笑呵呵的說道:「對對,少爺說的在理,就是穩若泰山~!瞧瞧我這記性,老是記不住。有咱們青年軍,有咱們魁首在,怕什麼,天塌不下來。」

    這邊張夫人倒是沒有生劉媽隨便插嘴的氣,一則劉媽並非同自己簽了契約的雇工,她的關係在木魯罕的官府之中;二則,她雖然來到木魯罕時間不長,但是對這裡卻有些直觀的認識,像劉大媽這種老媽子,也許在大明的其他地方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講不出什麼道理來,但是在木魯罕卻不一樣,不但給這些人上識字班,而且他們平日裡提倡的是人人平等的論調。當然張夫人並不很欣賞這種說法,但是自己的丈夫現在就在人的體制內生活,而兒子、自己又生活在這個生活圈子裡面,經過大難的張夫人知道,人不可能讓環境適應你,只能由你去適應環境。所以劉媽的武力,張夫人不好斥責,故意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道:「搞什麼呢,這麼大了還不知道個穩重勁兒,見了父母也不叫,等會兒一定要罰你抄寫十遍字帖,長長記性才行,要不然,天天這麼野下去,恐怕什麼禮儀,什麼君子之道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聽到自己母親的話語,張舒涵偷偷的伸了伸舌頭,先是朝著父親行了個禮,嘴裡面卻是不服氣的說道:「我們老師說了,君子之行不在身,而在心,只要心中能夠自強不息,那麼你就是個君子,要是只簡單的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君子的摸樣,心裡面沒有君子的氛圍哪就是個偽君子,而對於普通人來說,當君子太累,當個真小人就好了。他還說能夠守護住自己珍惜的東西,看住自己親近的人,再加上一點點的理想和憧憬,這就是了不得的人呢~!」

    張夫人聽到這話大驚失色,因為張舒涵的這番話簡直是有違士大夫階層的傳統,徹徹底底的大逆不道,這也就是在木魯罕,要是在中原地區,被人聽到了這番話,不但張舒涵要被迫悔過,就連家門都要同樣遭到不明事理的羞辱。只是,此刻的張夫人去不知道如何去反駁孩子的意見,雖然她也讀過些書,但是這麼深的道理還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只得回頭求助於自己的丈夫,希望他能出頭,管教管教孩子的大膽言論。卻沒想到張懋修並不罵自己的孩子,而是輕輕的擦了擦孩子額頭上的汗,帶著幾分父親的慈愛說道:「好了,好了,老師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去吧,劉媽帶著孩子先吃去,等會兒有客人來呢,還要勞你的大駕,做幾個拿手菜出來待客呢。」劉媽自然滿身歡喜的帶著高高興興自覺逃過一劫的張舒涵下去了。

    邊上的張夫人有些捏呆呆的發愣,她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多問,這要是早年間,恐怕關於這種義理上的事情,他是第一個要跳出來朔本清源的,也許是過分的溺愛孩子?不行,張夫人心裡面想著,自己無論如何要去說一說,總不能因為這樣就耽誤了孩子吧。剛想開口,就見到丈夫回頭看著自己,往這面上被炭燒的坑坑窪窪的面龐,張夫人頓時將所有的話語噎在了自己的嗓子裡面,心中一陣憐惜,一時之間沒了聲息,此時就聽丈夫說道:「你不必擔心,這木魯罕小學的老師我是見過的,雖然不是什麼飽學鴻儒,但也是只是淵博的人,雖然說的東西有些驚駭世俗,但是冷靜下來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這些東西太過於直指本心了。」說到這裡之後,他頓了頓,歎了口氣接著講道:「在那座山就要唱那支歌,要知道咱們現在是在木魯罕,自然是遵循木魯罕的規矩,日後想來咱們的孩子就要在木魯罕長大,生活下去,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如果你還用木魯罕之外,大明之內的那套東西去教導孩子的話,他將會被木魯罕地區排斥在外,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到時候你想他自己首先思想就要痛苦,而且也會斷了前途,如此的話有必要麼?」

    張夫人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說了這麼一番話,呆了呆,原本的她是一名以夫為綱的禮教女子,但此刻總歸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疑惑,開聲辯問了起來,說道:「可是,要不學經義,不論八股,那麼孩子如後還怎麼去應朝廷的舉試,還怎麼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呢?」

    哈哈一陣悲滄的大笑之後,張懋修停了下來,淡淡的問道:「考試舉?光宗耀祖?就那個朱家天下麼,我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等到哪一天,但是至少當今天子依然在位,你是想都別想這個道道,所以啊,不用癡人說夢了,能夠在這苦寒之地過的好,融入到這一地的社會之中,就是成功。至於其他的麼,未嘗在這裡生活不是另外一種出路,比入朝廷當哪醃髒官強。」

    張夫人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的丈夫雖然悲憤,但是說的卻是實情,是自己想的太迂了,朝廷上將自己的公公打入了凡塵,連屍體都挖出來暴屍鞭刑,不管是於公於私,朝堂上的諸公、皇帝陛下斷然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張家子弟沒落是已成定局了,不好說永世不得翻身,但是至少一兩代皇帝陛下恐怕是難以再次起復,也許真得要另闢蹊徑才能夠成才,只是這什麼木魯罕是一處善地麼?剛才只顧著看孩子,聽孩子說的話,忘了馬上要打仗的事情,這個時候的張夫人才想了起來,面上帶著擔憂的神情問張懋修道:「你說劉大媽所說的是不是真的,咱們會不會打輸了,要是在這不毛之地被人打輸了,咱們成了別人的俘虜,恐怕我們一家…~!」張夫人沒有往下說去,但是言下之意是不言而喻的。

    此刻的張懋修倒是不緊張,但有些事情事關軍事機密,自然是不能說出來,讓自己的老婆知道,畢竟青年軍之中是有紀律的。他只是笑了笑,用淡定的神色講道:「把心放到肚子裡面,不用杞人憂天了,這次作戰,你相公我是參與進去了的,自然裡面的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真的有危險的話,那麼我能不同你們說麼?」

    張夫人見自己的丈夫如此淡定,起伏擔心的心情是放鬆了一半,是啊,有自己的夫婿在,天天塌不下來,就算是真得有什麼危險,一家人在一起,死了也就死了,總好過天各一方的心裡面難受。拿定了主意的張夫人,心裡面的心情淡淡的散去,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經不早了,於是呀了一聲,說道:「我去廚房裡面打打下手,眼見時間不早了,估計客人很快就要來了,張媽一個人又要照顧孩子,又要做菜肯定會有些手腳慢的。」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望著妻子離去的背影,漸漸的融入到黑暗之中,張懋修無聲的歎了口氣,別看他似乎說的信誓旦旦的,一副胸有成組的摸樣,哪其實只是在妻子面前裝出來的鎮定,沒有經歷過戰事的他心裡頭其實也沒有什麼底氣,只是再沒有底氣也必須撐住,總不能讓妻兒跟著擔心吧。

    正當張懋修有些憂心的時候,就聽到院門口的大門咄咄的響了幾聲,有人在門外喊道:「斗樞老弟在不在家,劉子魚、張幼常前來拜訪則個,多有討擾了~!」

    將心頭的憂慮跑到了腦後,劉澤來了就是好事,自己沒經過什麼兵事,而劉澤可不同,哪是跟著戚繼光南征北戰多少年的人物,什麼場面沒見過,也可以說是屍山血海裡面闖出來的,等會兒問問他就知道了,再加上張聿華哪是常年呆在關外遠東地區的人物,應該非常熟悉這裡的山山水水,民族風情,對海西女真有一個長足的瞭解,知根知底,相信從他們二人這裡應該得到更可信的答案。正想著,外面的兩位客人穿著狐皮衣走了進來,一人手上拎著一罈酒,而另外一個人手上拿著食盒,見到二人的摸樣,張懋修快走幾步,口裡面說道:「哎呀,子魚兄、幼常老哥,何必如此客氣呢,來就來了麼,還帶著什麼酒菜,難道還怕我張懋修請不起你們這點點的吃食不成?快快請進,屋裡坐,外面風寒大呢~!」

    哈哈一樂,劉澤回頭看了看張聿華,先說道:「斗樞老弟,這話可是說錯了,這酒菜都是張幼常帶來的,同我是沒有關係的,我來你這裡只是帶了一張嘴,兩隻手,還有一個大肚囊。」說完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聽到這話,張懋修顯示一愣,然後跟著大笑了起來,立刻明白了劉澤的話裡面的意思,他知道同張聿華交集不深,一直以來就只是泛泛之交,對他的來歷卻是知道一些,為女真努爾哈赤的軍師,被魁首征服之後歸降了過來,進過木魯罕辦的學習班學習,但只是知道這些,品性、學問一概不知。張聿華今天上門來帶著東西,這是在盡禮數,向自己表示善意,自己自然是要有所表示,拱了拱手,一邊將人往屋裡面讓去,一邊很是客氣的說道:「幼常老哥人來就好了,還帶什麼禮呢,真是太客氣了。」

    瞇了瞇眼,帶著幾分沙啞的嗓子,張聿華面上帶著幾分激動的神色,有些難以自抑的笑了笑,躬身做出了一副晚輩後進的姿態說道:「這話說得,斗樞先生、子魚先生都是大才,我這個張幼常,一無學問,二無本事,在這木魯罕政府裡面純粹就是一個濫竽充數的角色,都是多虧魁首不棄,抬愛才有了今天這種局面,來向二位學者前輩請教事宜,自然是要備些禮物以表心中的崇敬之情的,還請斗樞先生不要客氣才好。」說起來,自張聿華的這番話雖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是從某種意義上到也真的是沒有說錯,現在的他心裡面真的很是有些激動。有看官看到這裡會覺得好奇,這張聿華無緣無故的激動什麼?很簡單,他知道了張懋修的身份,劉澤的身份,能不興奮麼。說起來,張聿華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名遼東地區不得志的窮鬼書生,連秀才都不是,只是念過些私塾罷了,被努爾哈赤封為軍師也是仗著自己有些小聰明而已,並不是有什麼大才能,屬於矮子裡面拔將軍,總歸他就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一員。而張懋修和劉澤是什麼人?一個乃是當年首輔張居正的愛子,一位是戚繼光的第一謀士,這都是了不得的身份,乃是大明上層社會精英中的精英,人尖中的人尖,今天的張聿華從普通民眾的心態和這兩位過去的大人物坐到了一起,就如同你在現代一個普通的平民同總書記的兒子、某軍區司令員的參謀長平起平坐,你是個什麼心態?自然是要患得患失,無比激動。當然這一切也是人張聿華自己賺回來的,在木魯罕的學習班裡面,他可是發奮刻苦,將木魯罕的這一套東西吃爛吃透了,再加上他非常熟悉女真部族間的風俗事物,自然在遠東地區,這種女真人為主體的社會結構之中,是要在管理層裡面放上這麼一位人才的,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不出現一些觸及女真人風俗禮儀方面的錯誤的舉措,這也是龍天羽將他直接放到三名常務管理人員之中的最大原因。當然張聿華自然知道自己的價值在什麼地方,但不管如何現在的他可是對龍天羽忠心耿耿,一則是利益同這位關外的大拿保持了一致,二則是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他找個破落的窮書生如此的社會存在價值感,他能不認同麼?

    看著面上帶著激動之色的張聿華,張懋修和劉澤相視一笑,二人都是人精,能不明白這位遼東書生心裡面的想法。張懋修站出來親自給張聿華倒上了茶水,笑著說道:「幼常老哥,這話說得太過了,咱們之間可沒有什麼先後之分,說起這遼東女真的事務恐怕你還是我們二人的老師呢,用魁首的話說,那就是相互學習,相互進步,總是不能辜負咱們這位主公的一番苦心才好~!今後同舟共濟,齊心協力的幫助主公將咱們共同的事業做大,做強。」

    劉澤接著張懋修的話,緩和著氣氛笑罵道:「我說幼常老弟,這裡面三個人就屬我年紀最大,所以我托個大啊,喊你句老弟,你啊,別想得太多,咱們都是一樣的人,誰也不比誰高貴,都是天涯淪落人麼,要說起來我才是外人,你們兩個是本家,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以後可是不要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外姓人才是啊~!」哈哈一陣大笑之後,現場原本有些拘謹的氣氛在這些老手的相互烘托之下,很快就鬆弛了下來。

    片刻之後張夫人出來見禮,擺上酒菜之後出去,倒不是什麼女人不能上桌的慣例,在木魯罕可沒有這個規矩,只是他們之間要談的肯定是軍國大事,張夫人自動自覺,沒必要參合進去,這是禮數。劉澤看著張夫人出去,回頭同張懋修笑著說道:「怎麼樣,弟妹一貫是在江南呆著的,能適應這遼東的苦寒麼?可是要注意身體啊,關外的寒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張聿華接著劉澤的話茬,點了點頭講道:「的確是,這關外的的確確是冷,尤其是遠東地區,到了冬天,說是滴水成冰絲毫不過,整個冬天都是純白色的世界,今年算是奇怪,到了整個時節居然一場雪都沒下,只是干冷,要是在往年這個時候,早就已經鋪滿了雪花。」

    張懋修先是起身給劉澤、張聿華將酒倒上,然後坐了下來捋了捋鬍子,說道:「不下雪也許對來年的收成倒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對咱們這次作戰我看到是有些好處,只是擔心這雪在戰後下起來,到時候交通堵塞,可是沒辦法進行後續的動作,會將咱們自己利益時機攤薄了下來,哪就不美了。」

    呵呵一樂,對這事最有發言權的就是張聿華,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倒沒什麼擔心的,這次麼只要一鼓作氣將兩個最大、最強悍的女真部落收拾了,這關外就不會有第二個雜音出現,將會出現咱們木魯罕青年軍一面倒的局面~!至於那些利益麼,莫非還有人敢老虎頭上撓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其實張懋修何嘗不知道裡面的道理呢,只是故意說出這麼一番話要引起張聿華的發言罷了,也是考究這位並沒有深交的將來要在一起謀事的同事一番,看看他的水平如何。劉澤哪裡會不明白張懋修的意思,於是在邊上笑笑的說道:「聽聽幼常老弟有什麼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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